她思前想後,書裡的簡春莉偷換了其姐的氣運後,在山上隨隨便便走一走,就能撿到顆琥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要不然,讓鄉親們也隨隨便便就能撿到琥珀好了?
於是第二天,簡春莉去找彆隊隊長的時候,簡悅懿卻帶著她哥一起去爬山去了。
可惜,她爬了半天,琥珀沒找著,倒是找到了好幾窩野雞蛋……
就這樣,她哥都滿足得不得了,連連跟她說:“大妹從小福氣就好,這野雞蛋可香了。回家我讓媽做頓全蛋宴,咱一家人好好享受享受。”
簡悅懿:突然覺得她哥世麵還是見得太少了……
她到處走了一圈,畢竟不是學地質的,一來搞不懂哪裡有礦,二來,光憑氣運也沒法能讓一個地方憑空生出鐵礦、琥珀礦之類的。
不過登高望遠,望見山腳下她為自己生產隊找到的那個水源點,挖掘後冒出來的潺潺流泉時,她忽然沉吟起來。半晌,對她哥道:“哥,咱們這兒離XX老碼頭不算遠,要不,咱們到那邊去逛逛?”
“啊?這野雞蛋怎麼辦?要不,我先拿回家?”簡曉輝還在糾結他的蛋。
簡悅懿想了想:“也好,你順便回家拿個小鏟子和小盆子來,我在山腳等你。”
XX老碼頭說是離簡家不遠,實則還得步行好長一段路到公交車站,坐上二十多分鐘的車路才到。
此碼頭在《巴縣誌》裡有“水陸交會,極便舟楫,為XX西之重鎮”的美譽,自古以來就是XX江上商賈雲集的物資集散重地。
隻是,簡悅懿今天到老碼頭來倒不是為了它的繁華。與之相反,她圖的是它的荒涼地段。
她領著老哥自碼頭岸邊一路沿岸而行。越行得遠,越是人跡罕至。
她哥這段時間從周乾事那裡聽多了她的“神跡”,昨天又親眼見證過公社乾部們對她的恭敬,這會兒她說什麼,他就照著做。覺得她說的,肯定有道理。
可兩人都走得老遠了,走到後來,回頭遠眺,碼頭和船隻,還有江崖邊上的吊腳樓都遠得看不到了,她還在往前走。
“大妹,咱們這是要到哪兒去啊?”簡曉輝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沒答他,隻是默默地在觀察江水的流速和岸邊的河沙。
“大妹,再這麼走下去,等會兒怕是連路都沒了。再說了,萬一遇到漲潮怎麼辦?那不是很危險?”
簡曉輝既沒住在江邊,文化程度也不高,哪裡知道江河在靠近入海口處才會有明顯的潮汐現象?
簡悅懿沒揭他的短,隻是淡淡地問了他一句:“哥,你知道我國的黃金產地分布有多廣嗎?”
簡曉輝搞不明白她突然提這個是啥意思,隻能順著她的話問:“多廣?”
“幾乎每一個省都有。像吉X省的一座金礦,清同治年間甚至有日產黃金500兩的記錄。”她轉頭看他,“我說的500兩是指在那個年代,以純人力開采的方式獲取的黃金重量。”她前世工作的博物館就曾展出過那個時候開采金礦所使用的工具。
“……哦。”
“而我們省的黃金產量也很可觀,特彆是沙金。”
……然後呢?那個沙金是個什麼東西?簡曉輝已經感到有些無聊了,眼神瞟過地上的河沙,愣了一下。
沙金沙金,難道是指沙裡的金子?
簡悅懿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指著江水遙遠的上遊河段道:“按照測繪局測繪的地圖,在上遊的盤龍鎮臨江的位置有座金礦。這座礦肯定是由國有礦廠在開采。金礦石形成的年代一般都比較久遠,露出地麵的部分被日照風化,容易會崩裂破碎,變成小顆粒脫離礦脈。再被江水衝刷,順流而下,就變成隱藏在沙礫中的沙金,供任何人撿拾了。”
簡曉輝是農家子弟,平時連花個幾毛錢都能心疼半天,現在聽到沙子裡居然有黃金可撿,心情激蕩得不行,忙問:“大妹,怎麼撿你告訴我!我給你找塊乾淨地兒,你好好坐著,我去撿!撿到的金子咱們平分!”
她說的地圖其實是農業局專家拿給她的那張。因為“金礦”二字實在吸引眼球,她就多看了幾眼。
早在快期末考試的時候, 簡老太就打電話到傳達室,讓人去叫她,問了她回家的時間,說要去接她。
她不說,老太太就生悶氣。
怕把老人家氣壞了,她隻能趕緊去預訂火車票,把具體歸家時間告訴了她。
哪料買好的火車票卻被顧韻林撕成了渣。幸好他買回來的火車票是當天發車,而且還不像她買的票那樣需要轉車。
她現在跟她哥反而早了一天回到家鄉。
簡曉輝是自願去盯簡春莉的。
簡悅懿在請牛書記把清大名額收回去後,怕家裡人不小心走漏風聲,回去後並未告訴他們。
她唉聲歎氣了幾聲, 簡曉輝就心疼起妹子來了, 問她怎麼了?
她答說:“春莉這回搭上自己的後半輩子,都沒能拿走名額, 也不曉得會不會憋出什麼大招來……”
“說來也奇怪, 我還以為白叔目的沒達成, 肯定還會再跑來找咱們磨。結果這幾天, 連他的影子都沒瞧見。”他越說越心驚, “該不會真的是在憋大招吧?”
簡媽仔細回顧,把之前跟大閨女相處的點點滴滴細細想了一遍,一拍巴掌:“對誒!你彆說,還真是!”
她眼睛滴溜溜直轉,越想越興奮:“而且她還喜歡彆人服軟!隻要彆人服軟了,她就不會再為難了!”
簡春莉聽她這話頭,突然覺得不太妙。
下一秒,簡媽就跑院子裡撿了塊石頭,往自己腳上的布鞋鞋麵上蹭。
反複蹭,反複蹭。
把鞋麵給蹭毛了,她還在繼續蹭。
“媽,你在乾嘛?”
就像簡悅懿所說的那樣,這片江床的含金量相當高,一整個下午下來,每一個鄉親都有斬獲。少的也挖到了3克左右,多的則有7、8克。
就連簡曉輝在指導完畢之後,也跟著加入了淘金大隊。
黃有德責任心重,他看到所有人都對怎麼淘金沙熟練上手了,他自己才開始淘。
而簡悅懿則是從頭到尾都在留意鄉親們的情況,左邊指導一下,右邊指導一下。時不時還望望在江中涉水的壯勞力們,生怕他們出事。
倒不是她不喜歡金子。隻不過,她對自己的福運相當有把握,覺得就算這次不賺,老天爺總會給她機會賺錢的。還不如把時間拿來多替鄉親們做點事。
特彆是,遇到那種運氣差,老是淘不到金的,她總會默默地拍拍他們的肩膀,安慰他們不要著急,再默默地陪站在一旁。不出兩三分鐘,這些人就能翻找到沙金了!
結果,鄉親們的淘金行動到了後來,演變成了搶人大戰。
“小老師,你到我這邊來站一會兒唄。”
“站啥啊站,我給你搬塊乾淨的大石頭來,小老師,你坐我旁邊吧!”
“報告小老師!我給你找漂亮的鵝卵石坐!隻有漂亮的石頭,才能配得上被你坐!”
“可拉倒吧!鵝卵石那麼硌人,你也真想得出來!”
“誒誒誒,你們乾啥呢,先讓小老師幫幫隊長唄。黃隊這些年對咱們鄉親可真沒少付出過!”
最後這句話出來後,附議的還不少。弄得黃隊眼眶發紅,對大家道:“你們說這些話,是要故意讓我紅眼圈兒嗎?你們得賠我男子漢大丈夫的形象!”話是這麼說,表情卻特彆開心。
在簡悅懿的幫助下,黃隊最後淘到了9克沙金,是隊裡淘得最多的。
黃隊自己挺不好意思的,非塞了2顆小金豆給簡悅懿。都是些知恩圖報的人,其他鄉親看見後,也趕緊照做。撿得少的,也就隻拿得出來一粒金沙,撿得多的,也跟黃隊一樣塞的是金豆子。
簡悅懿推辭不受,大家就嚷嚷著要給她下金雨。於是,她也就沒多糾結,一一收下了。
當天回家,由於怕淘金的事情會露餡兒,這回簡悅懿回家沒有大部隊相送了。但仍有包括黃隊在內的幾個大男人護送。
幾個人一路歡聲笑語,不太理會跟在後頭的簡老二。但簡老二好像也耐得住寂寞,一直跟著,偶爾插上一句“對對”或是“沒錯,就是這樣”之類的話。
快走攏簡家院子時,卻聽到裡麵傳來爭吵聲。
“老白,你想得出來!這事兒我怎麼可能同意?!”這是簡媽的聲音。
“媽,為啥你就不能同意?!我也是你親生的,為啥哥就可以上清大,我就不行?你這些年疼我都是疼假的嗎?”這是簡春莉的。
“大嫂,連主席同誌都說要男女平等,還說婦女要頂半邊天,你咋還是舊社會那種重男輕女的舊觀念呢?”
這是……白鐵栓的?簡老二還沒反應過來,有些莫名奇妙的。
簡悅懿已經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差點就想給簡春莉鼓掌了。真沒想到,這個倒黴蛋居然還能有這麼強的行動力。真沒虧了她這段時間漫長的等待!
她這是親手把把柄送到她手裡來了。
簡曉輝聽得臉色刷白,突然就衝進了自家院子。
“白叔,好久不見了。我記得我家的事,以前你都不太管的。今天怎麼這麼有閒心了?”他問。
白鐵栓自得了牛書記的話後,就跑到簡家來幫簡春莉賺名額來了。看到關鍵人物一個沒在,就隻有簡媽和簡春莉在,他還特彆高興。
現在他正背後算計人,正主突然跑出來了,把他給唬了好大一跳!
可他當了這麼多年隊長,也不是當假的。馬上沉下臉來,對簡曉輝道:“閒事?這可不叫閒事!
你這名額來路不正,背後隱藏的是大大的不公正,誰都有義務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簡曉輝一愣,旋即道:“我這名額怎麼來路不正了?這都是縣委還有公社領導覺得我大妹為群眾辦大事了,為了照顧她,照顧我們老簡家,才特批下來的名額!”
白鐵栓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是照顧老簡家的,不是照顧你?你去年就已經占了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了,現在也好意思跟你幺妹爭?”說著,又嘖嘖有聲,“你白叔是看著你長大的,真沒想到你小子能這麼厚臉皮!又跑去縣委溜須拍馬,又把咱們公社上的領導哄得服服帖帖的,像你這種已經念上大學的,居然都能把名額搶跑了!”
簡曉輝直接炸了:“你說我是馬屁精,那你呢?你收了春莉什麼好處,要這麼賣力地替她爭取名額?!還有,白叔,你把事情搞清楚了!縣裡會特批一個清大名額給我,是因為我大妹孝順父母,堅持要把她的名額讓給我這個能給爸媽摔盆的兒子!縣委受到了感動,這才特批的!她簡春莉憑什麼拿這個名額?!你這麼想幫她,你就自己上縣委找人去辦呐!”
白鐵栓在這上麵占不到道理,就死咬一個理兒:“我不管!你去年占了名額,今年又來占,就是不公平!你把不把名額讓出來?!不讓出來,我上公社、上縣委鬨去!非把你這名額鬨下來不可!”說完,就氣呼呼地往外走。
卻被已經走進門的簡悅懿,以及她身後的幾個人堵在了門口。
簡悅懿麵帶微笑:“白叔,其實我也挺好奇的,春莉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冒著得罪公社乾部和縣委領導的風險,都要替她爭取名額?”
說著,她抽空望了一眼院子裡,又對他道:“叔你可彆傻傻地給人當槍使。你看,你幫的那個人她在哪兒?我剛剛在外麵還聽到她聲音呢,怎麼一進來就沒看到她的影子了?”
白鐵栓也跟著回望了一眼,心裡頓時涼了半截,簡春莉人呢?
黃有德今天正感激簡悅懿兩兄妹替全隊找到了那麼好的致富之路,立馬走上前去,揪住白鐵栓的衣領:“老白,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隊長是吃素?都不跟我講一聲,你就欺負到我隊員家裡來了!”
白鐵栓望了一眼黃有德,再望望圍在簡家門口的幾個壯勞力,心裡頓時打了個突。
簡大海人比較慫,可這會兒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於是也大著膽子吼了一聲:“老白,咱們兩家認識這麼久了,你這麼做可不地道啊!你兒子你都知道把他送去參軍,巴望著他有好前途。”
白鐵栓又是難堪,又是害怕,嘴裡卻道:“咋了,你們今天還想仗著人多,要乾架是不?”一把把黃有德的手從自己領子上扯下來,推開門口堵的人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