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你彆喝幾盅酒嘴就沒把門兒的了,人家都說沒這回事兒了,你還瞎咧咧個啥?要是傳出去了影響多不好。”
孫英梅看霍建峰失口否認,而張赫卻還一個勁兒地追問,就忍不住說了張赫一句。
張赫說:“看你說的,我不也就在自己家關起門來說說嗎?這屋裡邊又沒有外人,到外邊兒我才不會亂說話呢!”
又對霍建峰道:“峰子,你放心吧,我不會到外邊瞎說的。”
韓明秀把四個野雞腿兒分彆夾到四個孩子的碗裡,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來,一個孩子一個大腿兒,吃吧,可香了。”
又把四個翅根兒分彆夾到了四個大人的碗裡:“咱們大人的檔次稍微降一降,吃翅膀。”
被韓明秀這麼一攪和,關於霍建峰提副營長的話題就給帶過去了。
雖然被帶過去了,但韓明秀的心裡一直記著呢。
晚飯後,張赫一家三口回去了。韓明秀就趁著收拾碗筷的功夫,問霍建峰是咋回事兒?
既然都已經被媳婦兒查出端倪了,霍建峰也就不再瞞著她了。於是就把自己有可能被提拔為副營長的好消息告訴給了韓明秀。
韓明秀聽了當然高興,不過也跟他一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也沒表現出太高興的樣子來,免得萬一出了什麼紕漏,霍建峰再失望什麼的。
收拾完碗筷後,韓明秀坐在燈下給大姐寫了封信,問問她家裡分了多少地?那邊開始實施計劃生育了沒有……
第二天霍建峰去部隊的時候,韓明秀就把這封信拿給他,讓他帶著郵出去了。
因為郵遞員每天都來這邊送信,部隊裡的戰士們郵信的時候都不用去郵局了,直接把信給郵遞員,讓郵遞員幫他們發出去即可……
晌午的時候,韓明秀在院子裡掰了幾歲嫩苞米,打算中午給他們爺幾個做苞米包吃。
正用碴菜板子碴苞米呢,霍建峰回來了。
不是他一個人回來的,身後居然還跟著霍大娘和喜鳳。婆媳倆人還一人抱著個孩子,一進院兒,倆人的腦袋就跟撥浪鼓似的搖著,到處撒麼起來,想找到能證明霍建峰日子過得好的證據。
韓明秀一看到這倆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都分家了嗎?他們還來做什麼?不過,用跛蘿蓋想都能想出來她們來做什麼來了——肯定是來要錢來了。
她放下碴菜板子,冷著臉對霍建峰說,“她們怎麼來了?”
霍大娘大言不慚地說:“你說我們怎麼來了?我想建峰了唄,你們這些不孝的玩意兒,分了家就一封信都不給我寫,忘了我十年的養育之恩了是不是?現在我想建峰了,還不行我來看看呀?”
韓明秀沒回答她,而是把眼睛看向她嘴裡那個所謂的兒子。
此時,霍建峰正板著臉,嘴巴抿得緊緊的。
這一刻,霍建峰終於體會到張赫當時把孫茂文兩口子帶回家的心情了——那種吃了蒼蠅似的,還必須得咽下的心情,真他媽的叫人憋屈啊。
今兒個上午,這婆媳倆找過來的時候,霍建峰的第一反應,就是叫她們哪來的回哪兒去,根本不想搭理她們。
可是,霍大娘口口聲聲說想他了,過來看看他。他要是直接把她們趕回去,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不管怎麼說,霍大娘占著養母的身份,即便是現在分了家,他在霍家呆了十年的事兒也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霍大娘對他不好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倘若這會兒他說霍大娘對他不好,要跟她斷絕關係,讓這婆媳倆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以霍大娘的脾氣,肯定得當場鬨起來。
到時候,大家肯定站在弱者的這一邊,肯定得指責霍建峰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這會兒,正是他準備提拔副營長的關鍵時刻。另外兩個連長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地準備跟他競爭呢,競爭如此激烈,這當口,真的不能出什麼差錯。
不然的話,副營長肯定就提拔不上了,他就沒有機會進京去學習,也就沒法跟他老婆孩子團聚了……
因此,他隻好咬著腮幫子把她們婆媳倆領了回來。
即便是此刻他的心裡真的膈應到了極致,恨不得暴走。但為了顧全大局,他也不得不忍耐。
窈窈她們幾個正在院子裡玩呢,忽然看家裡突然來了幾個生人,都停止了玩耍,瞪著眼睛看著他們。
喜鳳看到韓明秀家三個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孩子,再看看自己懷裡噶巴溜秋的孩子,心裡十分不平,就陰陽怪氣地說:“嫂子家的孩子養得真好,一個個細皮嫩肉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到底跟我們這窮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啊!”
一進門就提錢,韓明秀更加確定她們來此的目的了。
韓明秀淡淡地說:“瞧你說的,啥叫有錢人家呀,我們家一個月也就你大哥掙的那點死工資,不光要供我們五口人花銷,還得供我上大學,眼瞅著家裡都快吃不上溜了,還有錢呢?哪像你們啊,家裡除了倆小娃子,剩下的個個都能掙錢掙工分兒,一年到頭下錢是錢糧是糧的,我羨慕你們還來不及呢……”
喜鳳聽到韓明秀說羨慕她,頓時驕傲地抬起了頭。可沒得意幾秒呢,又一想自己來此的目的,馬上就得意不起來了。
霍大娘一聽韓明秀哭窮,就冷笑說:“秀呀,你就彆謙虛了,誰不知道你們發達了呀?上趟首都都是坐飛機去的,還在首都住小洋樓,你瞅瞅你穿的戴的用的,哪像是吃不上溜的樣啊?倒是我們,這幾天生產隊正嚷嚷著要散夥呢,要搞什麼承包到戶。你也知道,咱們家我歲數大了,根本下不了地,你弟弟身體又不好,乾不動活,你兄弟媳婦還得照顧倆孩崽子,也抽不出身乾活兒,你那仨妹子都是丫頭片子,也沒多少力氣,一大家子好幾張嘴,都指著你大爺一個人養的,你大爺現在歲數也不年輕了,也乾不動多少活,家裡頭眼瞅著就要紮脖過日子了……”
拉拉雜雜的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要為一會兒開口要錢打基礎呢。
韓明秀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就說:“乾不動力氣活,養點雞鴨鵝啥的不也能為家裡增加一筆收入嗎?現在的政策這麼好,就看勤不勤快了,要是勤快點兒的話,咋滴也不至於挨餓。”
韓明秀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你們窮都是你們自己懶的,怨不得彆人。
霍大娘一噎,被韓明秀堵得無話可說了,就看向了她兒媳婦,向她兒媳婦求助。
人家韓明秀句句在理,喜鳳也無話可說了。她嘎巴了兩下嘴,最後隻能說:“嫂子,我跟娘大老遠地來了,你也不讓我們進屋坐坐嗎?咱們就這麼杵在院子裡嘮嗑,也不是回事兒嘛。”
儘管韓明秀是百個一千個的不樂意讓她們進屋,可人都進院了,也不能把她們攆出去啊。
於是,她起身端起自己槎了一半兒的苞米盆子,不冷不熱地說:“進來吧。”
又招呼窈窈,大雙和小雙跟她一起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