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2)

大宋第一衙內 素衣渡江 15134 字 5個月前

一行人回到使館內,王黼當庭被高銘指責為細作,其他人則以責怪、埋怨、狐疑等各種眼神他,沒一個敢跟他說話的,畢竟貼上了跟金國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誰敢親近他。

王黼想連拉個人喝悶酒都沒人選,隻能跟自己從東京帶來的隨從坐在自己屋內生悶氣。

因為他一出門就能聽到竊竊私語的談論。

“難怪那麼快就跟那個叫韓珠兒的住到了一起,原來早認識。”

“被綁到歲幣車上,叫花將軍去追,再叫女真人趁機將高大人擄走,嘖嘖,怎麼能這樣?這不是叛國投敵麼。”

“不能吧,王大人在大宋已位極人臣,何必順從女真人呢。”

“誰知道呢,唉,男人啊。”

“反正他現在說不清了。不過,幸好高大人揭穿了這個詭計,要不然這仗不就打起來了麼,宋遼百年修好,險些這麼被破壞了。”

“差點引來兵禍啊,真是太險了,天佑我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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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耶律延禧周圍的大臣也在勸他。

“陛下,如今女真起兵,我們應付起來已經吃力,萬不可再得罪南朝宋國,兩線作戰,萬萬不可。”

對於皇帝在朝堂上放出的狠話,腦袋清醒的大臣都覺得實在不可取。

耶律大石再次重申他看出的疑點,“陛下,宋國使臣態度強硬,就算沒在女真部達成某種協定,但肯定也受了拉攏,如果強征歲幣,就怕宋朝一怒之下,當真投向女真,致使遼國腹背受敵。”

耶律延禧聽著周圍一個個反對的聲音,不由得去看蕭奉先,但此時蕭奉先因為沾上“中了女真圈套”的嫌疑,不好再開口,選擇沉默應對。

耶律延禧見蕭奉先不說話,自己聽得頭都大了,連連擺手,“算了,那就不加!”看著耶律大石,“你去探探宋國使臣的口風,問問他們想怎麼辦?咱們可以不加,但是他們的歲幣不能減!最差也要維持現狀,如果他們答應,朕就放他們南回,如果不答應,就在遼國先住著吧。”

很明顯,耶律延禧的底線是維持現狀。

耶律大石雖然心裡沒底,但皇命吩咐到他頭上,他隻能硬著頭皮道:“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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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耶律大石來到了宋國使館,點名想約高銘到自己府中吃飯。

耶律大石親自來請,高銘不好拒絕,便同意了。

耶律大石的府邸就在皇宮附近,也算是黃金地段了,高銘不知道遼國上京的房價貴不貴,但估計沒有東京貴。

兩人都有一肚子的話,但路上都沒說,隻簡單聊一些風土人情,重要的話,都等著留到飯桌上再說。

高銘見酒桌上有不少漢人的菜肴,曉得可能是耶律大石考慮到他的口味,特意找漢人廚子做的,便笑道:“耶律兄真是有心了,實在太客氣了。”

耶律大石笑道:“儘地主之誼,自然要招待好客人,快坐罷,等一會菜都涼了。”

兩人坐下,彼此先敬酒一杯,高銘先道:“不知耶律兄請我過來,所為何事?是不是那個馬植查清楚了?”

耶律大石道:“確實有這麼個人不假,也失蹤得莫名其妙。對了,女真人盤問你的時候,沒透露他們派馬植去東京找你為什麼嗎?”

高銘低頭,嘴唇搭在杯沿兒上,微微搖頭,“沒有。”

“怎麼可能?!他們原本派馬植去宋國,就是為了見你,向你傳遞消息,你才是他們想要的人,結果你到了他們跟前,他們豈會不透露真正的目的?”耶律大石道:“明人不該說暗話,你就直接告訴我吧,女真人是不是要拉攏宋國?”

高銘不說話。

耶律大石苦口婆心的勸道:“其實我早猜到了,你沒必要裝假。我就是想勸你們,請務必三思,女真狡猾殘忍,不可為盟友。但是遼國是怎麼樣的,這一百年下來,你們很清楚我們的為人。”

高銘牽起嘴角,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在宋國災年厄月時增加歲幣這種為人嗎?”

耶律大石語氣亦不善,“你們何嘗不是趁火打劫?適逢遼國剿滅女真,就提出減免歲幣?”

高銘瞅著耶律大石,半晌才道:“誰也彆說誰了,一個味兒。”然後一手扶額,一手喝酒。

耶律大石無奈地長歎,“太-祖立國時,雄圖霸業,如何就走到這一步了?”說罷,也端起酒杯大喝了一口。

他對高銘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和他一樣,都為了一個輕佻昏庸的國君奔波。

其中的不容易,他感同身受。

兩人沉默的喝酒,不多時,耶律大石竟然聽到低頭扶額喝酒的高銘那邊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仔細一瞧,果見高銘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真的在哭。

耶律大石驚訝之餘,徹底愣了,因為他從沒見過男人哭,活這麼大,一個都沒有。就連他自己,似乎從記事起,就再沒有過了。

畢竟若是掉眼淚,不禁會被同齡人嘲笑,還會被長輩一個耳光抽來,打得原地旋轉。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景的耶律大石,呆呆地看著高銘,良久才擠出一句,“你、你是怎麼了?”

就見高銘撫了一把眼眶處,啞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耶律大石沒聽過這句話,使勁點頭,“對!”所以,你哭個什麼?

接著,便聽高銘話鋒一轉,“隻因未到傷心處。”

耶律大石心裡狠狠被觸動,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高銘此時轉頭看他,眼眶微微發紅,“何為傷心處?家國有難,亡國在即,你覺得算嗎?”

“這個自然算。”耶律大石深吸一口氣,若是為了天下興亡傷感,怎樣難過都不為過。

看來,高銘的確是個忠君愛國之人,耶律大石心中感慨。

卻不想高銘接下來說道:“兄弟之國,即將覆滅,你覺得算嗎?我是哭大遼。”

耶律大石驚訝之後,憤憤然地道:“遼國未亡,如何哭遼?”

高銘含淚悵然一笑,“遼國病入膏肓,行將就木,難道你沒看出來嗎?病在骨髓,大廈將傾。”

耶律大石自然不願意聽彆人貶損自己的國家,但是他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尤其高銘還為大遼掉淚,便道:“繼續說。”

“我去見了女真人,你猜最大的感觸是什麼?是他們的心,真是太齊了!阿骨打一聲令下,他的兒子們帶著猛安謀克指哪兒打哪兒!遇到軍國大事,所有人坐在一個炕上,沒有尊卑地共同商量。他們心裡明白為什麼而戰,永不後退,勇往直前。而遼國呢,一盤散沙,上層內鬥,底下的將士不知為何而戰。恐怕一跟女真人碰麵,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個戰場上,還能有不敗的嗎?”

耶律大石駭異,原來宋國人已經將遼國看穿了,強行嘴硬,“那麼你們宋國呢?”

高銘伸出手,拍了拍耶律大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現在不是比爛的時候。當然如果想比爛,咱們也可比一比。至少我們宋國有一點比你們強,我們的儲君之爭,再怎麼爭,也不會有你們這麼激烈。

太子也好,諸王也好,母家都沒勢力,你們呢,蕭奉先就是國舅爺吧,他是皇子耶律定的舅舅,他會擁立誰上位?而你們最有人望的皇子耶律敖盧斡的姨父,叫耶律餘睹吧,可是帶兵打仗的大將軍!

皇儲之爭,最後必然流血。可憐啊,幅員遼闊的大遼,從外麵殺是殺不死的,內部自殺自滅,則一敗塗地。”

曆史上,就是蕭奉先進讒言,叫耶律延禧殺了得人心的皇長子耶律敖盧斡,致使人心散儘,遼國崩成散沙,而耶律敖盧斡的姨父南軍統帥耶律餘睹,直接投降了金國,成為金軍先鋒。

耶律大石沒法反駁,高銘說得都是真的,耶律延禧不得人心,大臣其實已經暗中各自支持皇子們,但是因為蕭奉先口碑不佳,並不支持耶律定,多數人支持耶律敖盧斡,明顯蕭奉先不會坐以待斃,必然引發各種問題。

高銘哭喪著臉看耶律大石,“我原本不相信女真能夠做強,但是他們如今占據了遼陽府,有人口和錢糧支持,必然會進一步壯大,一盤散沙的大遼,如何抵得過同心協力的女真鐵騎?我看到了遼國的未來,特此為兄弟之國落淚。”

這說了這麼多,意在打壓遼國的自信,他們才能更加抓住宋國。

耶律大石內心愁苦,卻不能承認高銘說得是正確的,“未來有無數的變數!如果宋國能夠支持遼國共同滅金,等待我們大遼調整過來……”

“調整?”高銘嘴角下壓,搖頭道:“救一個垂死的病人嗎?還是省下一筆錢去交新朋友?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何必白燒錢救一個絕症病人?”

耶律大石咬牙切齒地道:“難道你們宋國真的覺得女真人會勝過遼國?打算改換門庭?彆忘了,背信棄義的人,自古以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高銘心裡是認同這句話的,曆史上宋國撕毀跟遼國的合約,同金滅遼,自己也沒好下場。

而且遼國滅亡後,投降金國的遼國人,對宋國的背叛恨之入骨,整天煽動完顏晟南下伐宋。

高銘當然不會重蹈覆轍,他現在要做的是要大宋當個渣男,以分手為威脅,叫對方服軟。

他冷哼一聲,道:“背信棄義?也是你們遼國逼的,我們宋國已經仁至義儘了,年年給歲幣,哪一年少過一兩銀子,今年卻還想增加歲幣?我們已經做得夠好了,是你們不夠好,逼我們至此!”

都是你逼我的,是你不夠好。

耶律大石忙道:“還有緩和的餘地,不瞞你說,我們陛下已經說了,歲幣可以不增加,維持原狀就好。”

高銘一撇嘴,“你們想過沒有,到底你們還是要歲幣,有的人卻不朝宋國要歲幣呢?”

宋渣男之彆人對我更好,你比不上。

耶律大石哼笑道:“你終於說實話了,你果然跟女真人達成了某種協定吧?他們現在不要歲幣,但若是遼國沒了,你們在他的鼓掌中,怕不僅僅是歲幣,怕是連國土都要被他們搶去!”

“未來誰說得準?我們或許也能迎來百年和平。”高銘道:“況且,這也是因為遼國疾病深入骨髓,回天乏術,我們宋國也是為了自保,彆無選擇。”

你踩金國也沒用,我們對我們的未來有信心。而且,你要是爭氣,我能走嗎?

耶律大石一聽,這可壞了,宋國這是去意已決,曉得不拿出點代價,留不住宋國,“你不如直說,女真人除了減免歲幣外,還開出了什麼條件?”

高銘瞅著耶律大石,心想,怎麼你想給雙倍嗎?

“我就透露一點,那就是女真人不要歲幣。”

耶律大石心裡那塊懸著的“宋金是否聯合的”石頭終於落地了,結果砸得他生疼。

沒錯了,女真果然跟宋國談條件了。

耶律大石閉目良久,才睜眼對高銘,懇切地道:“你既然叫我一聲耶律兄,那你能不能跟再跟我直說,你們是要聯合起來滅遼嗎?如果是這種程度的,也好要我們有個準備,也不枉是兄弟國一場。”

他眼神悲涼地看高銘,“或許你不用說了,剛才你為大遼哭泣,就已經是答案了,是嗎?如若如此,我確實當為大遼哭一場。”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或許是他的誠意感動,就見高銘仰頭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做內心鬥爭。

終於,高銘朝他緩緩搖頭,“我沒答應。”

耶律大石猛地一喜,看來還有回圜餘地,眼睛錚亮地盯著高銘。

高銘裝作鼻子一酸的模樣,紅著眼圈道:“就像你說的兄弟國一場,我們豈能如此殘忍?那群女真人逼著我答應條件,我最終仍然咬死了不鬆口,絕對不聯合金國滅遼,而是保持中立!女真人對我威逼利誘,我都沒應。女真人拿我沒辦法,逼我開馬市,我沒辦法隻好暫且答應下來,以為緩兵之計。你也看得出來,我還是支持遼宋修好的,昨天我拆穿蕭奉先和王黼的陰謬謀,便是為了兩國和平。雖然遼國多有令我不滿的地方,且自身難保,但是我依然選擇支持遼國,不做背信棄義之徒。”

雖然遼國快不行了,但我代表大宋依然它。

這是耶律大石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激動地拍高銘的肩膀,“你真是我耶律大石的好兄弟!我就知道沒看錯你!”

以後再說以後的,隻要現在沒答應,還有時間慢慢來。

原本答應跟金國做馬匹買賣,是件大遼聽之震怒的消息,可在更糟糕的設想下,聽說隻是開了馬市,耶律大石一點都沒往心裡去,反倒有種隻是如此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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