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十年代錯位人生25(1 / 2)

薑宓屬於軍醫院編外人員,她過來值班,純屬不放心雷大山,怕他傷口感染或是夜裡起熱。

同理,何主任、金老也不放心他們今天的手術對象,跟著來了。

來了,其實也做不了什麼,特護病房每天都有安排醫生輪值,今日恰好又輪到周梅,屋裡有她看著呢,端茶倒水喂飯洗漱,用不著他們,三人頂多就是時不時地過去給幾人把把脈,寫一寫脈案,記錄一下病情變化或是看誰疼得實在睡不著了,幫忙按摩一會兒或是給紮一針,讓人好受點或是在疼痛中睡上一個兩個小時養養神。

所以,11點一過,薑宓給雷大山等人號了號脈,見傷勢沒有什麼惡化,就讓金老和何主任回去了,年紀大了,熬一夜得兩天緩不過來。

淩晨兩點多,呂瑩陪張大妮下班過來,一上樓就見昏暗的樓道裡,有個身影蹲在燈下一邊看書,一邊時不時地哈一下凍僵的手,在筆記本上飛快地書寫著什麼。

住院部不是筒子樓,走廊前後有屋子。

它前麵是鐵欄杆,風兒卷著雪,走廊外麵的積雪一夜過去能積到小腿肚。

彆說蹲在燈下幾個小時了,站一會兒身上的衣服都能凍透。

呂瑩看得鼻子發酸,轉頭朝下走道:“我去食堂要一碗熱湯。”

張大妮沒吭聲,她自小苦慣了,倒沒覺得如何,不過薑醫生的身體確實要注意了,這樣高強度地工作、學習,時間長了肯定吃不消。

薑宓蹲麻了,腳尖凍疼了,雙目沒從書上移開地動了動地方。

“薑醫生,”張大妮見她書寫的動作停下,另一手去翻書頁,伸手扣住她的胳膊拉她起來道,“你怎麼沒在屋裡趴著睡一會兒?過幾個小時不還要給人施針嗎?”

“啊,張同誌!”薑宓驚了一下,後退一步靠在牆上,跺了跺腳,“下班了嗎?”

抬腕看了看表,時間確實不早了:“我讓人拿給你的病例,你看了嗎?”

“看了,方子我開好了,你看看。”張大妮說著,掏出口袋裡的藥方遞給她。

薑宓接過仔細看了看:“雷大山的身子虧損得厲害,得儘快補一補,再添一味人參吧。”

“藥房那邊隻有十年的參須。”

薑宓愣了,不敢置信:“隻有十年的參須?!”這麼大一個軍醫院,你告訴我連好一點的人參都沒有?

張大妮第一次見她表情這麼生動,笑道:“薑醫生,這段時間我們看的病患,至方才下班為止一共是273人,三分之一開的方子裡我們都給添了人參。”

薑宓撓了撓頭:“那也沒有用多少啊,一包藥裡頂多兩三片。”

“基數大啊。”一個療程最少半月,一天一包藥(一包熬三回),加一起也不少了,何況那麼多人呢。

“藥房怎麼說?”

“說是已經在想辦法購置。”

薑宓吐了口氣,低頭又看了眼方子:“你跟我進來,給他把一下脈。”

為了不影響病患睡眠,九點半屋裡的燈就在護士的要求下熄了,薑宓領著張大妮推門進屋,小心地拉開昏黃的燈泡。

趴在病床邊睡著的周梅被驚醒,抬頭看了眼,又趴了回去。

薑宓沒管她,帶著張大妮走到雷大山床邊,輕輕掀起一點被角取過手腕,自己先號了一下,沒有起燒。

張大妮先前隻看了薑宓讓人捎給她的病例,這還是第一次給雷大山號脈,一把脈也就知道了薑宓會什麼一定要添人參了。

薑宓撩起雷大山腿上的被子,又讓她看了看傷處。

“薑醫生,要不讓人去周邊村裡問問?”張大妮小聲道。

“嗯,回頭我找找梁院長。”薑宓說著走到華升床邊,小心掀開被身旁高高枕頭頂起的被子,“你來看看,他背部傷得十分嚴重,皮膚大多沒了。何穆給他做了手術清理,上了消炎止血藥,抹了燒傷膏;何主任施針幫他去了火毒,開了內服的中藥,”拿起筆,薑宓刷刷在筆記本上寫了一溜,然後撕下遞給她,“這是何主任開的藥方。”

張大妮接過方子掃了眼,彎腰仔細看了看華升血肉模糊、坑坑窪窪的後背,伸手把了下脈:“內臟有傷。”

薑宓點頭:“趙勳說地·雷炸起的那刻,衝擊力很大。何主任的藥方很溫和,就是外用藥,我覺得不是太理想。”

“我家祖傳的有一種藥膏,對這種傷倒是有奇效。”

這真是……意外之喜!

薑宓疲憊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有現成的藥嗎?”

“沒有,得現做。”

“需要什麼藥,你寫個條子,我找梁院長審批。”

“好。”

給華升蓋好被子,薑宓轉身向朝走道:“跟我來,隔壁病房還有倆……”

呂瑩端著飯盒上來,兩人就少年羅畢內服用藥還在商量,等了會兒,趙勳提著兩個食盒也來了。

“你這……”呂瑩指著他手裡的食盒疑惑道,“都給誰送的?”

“雷大山他們。”趙勳解釋道,“晚飯那會兒一個個的剛從手術室裡出來,沒什麼胃口,都沒咋吃,薑醫生讓三點送次飯。”

怕是接受不了重傷或是殘疾的事實吧。

說話間,雷大山和華升醒了,針效過了,疼醒的。

呂瑩看了下表,三點零幾分,薑醫生這針效拿捏的真準!

另一間病房的羅畢和鄔常安也醒了。

放下飯盒,呂瑩推醒周梅,打水給四人洗漱、盛飯。

趙勳帶來的是蔥花雞蛋麵。

清清的湯、細細的白麵,搭配著蔥花雞蛋碎,算是這個年代不可多得的好飯、營養餐。

隻是幾人誰也沒食欲,厭厭的。

羅畢、鄔常安是疼。

華升不但疼,背部的傷還讓他備受煎熬。

雷大山在疼痛之外,更多了份對未來的茫然。

定好藥方,薑宓打發呂瑩、張大妮回去,敲了敲羅畢身側的床頭櫃:“腳又沒事,苦著個臉給誰看呢,快吃!吃完趕緊睡覺,讓我們也歇歇。”

“薑醫生,我真沒事嗎?我爺爺一雙腿就是當年爬雪山凍壞的。”

薑宓掀開他腳上的被子,銀針擦過酒精棉,對著穴位就是一針:“還疼嗎?”

“疼、還有點癢,有那麼一點熱熱的。”

薑宓拔下銀針,扯了被子給他蓋在腳上:“沒施針時,是誰哭著喊著要截肢的,你看現在,疼都不怎麼疼了,還有什麼是我治不好的?不要說什麼凍傷、老寒腿,就是你跑到閻王殿我也能把你給拽回來!”

“撲哧——”羅畢被她逗笑了,“薑醫生,你才多大啊,吹牛都不打草稿。你說是你給我施的針,就是你啊?”當時他被人紮暈了好不好,誰看到她施針了?

小孩子真難纏!

薑宓不耐地抬手給了他一個鋼崩:“不信問趙團長。”

趙勳雙手環胸,斜依在門框上,淡淡地掃他一眼,訓道:“那來這麼多費話,讓你吃你就吃,一個個出去一趟,敵人的影都沒摸到,倒是學會拿腔作勢,矯情起來了!”

羅畢憋著嘴哼嘰了聲,端起碗,吸溜吸溜吃了起來。

胃口一開,一碗都不夠,沒一會兒,連乾了三碗。

滿足地打個飽嗝,放下碗,羅畢點了點耳後的穴位:“來,薑醫生,紮一針。”

薑宓白了他一眼:“消化消化再睡。”

“那我也沒事做啊?”

薑宓轉身拿了份報紙丟給他。

趙勳看向鄔常安。

鄔常安一碗麵吭呲吭呲吃了半天,也沒見怎麼下去。

見趙勳和薑宓看他:“胸口疼、悶,吃不下。”

“喝湯吧,能喝多少是多少。”薑宓說罷,轉身去了隔壁,華升一碗麵倒是吃完了。雷大山沒動,人半靠在床頭,看著右小腿的位置怔怔出神,床頭櫃上的麵都坨了。

薑宓捏捏眉心,小聲問趙勳:“他以後的工作怎麼安排?退伍回老家嗎?”

“嗯。他是營長,轉職到地方是科級乾部,隻是……有很多工作他做不了,可選擇的有限。”

“文職工作呢?”

“他初中畢業,”趙勳發愁道,“以他的學曆,進了辦公室隻能打打雜,很難再進一步。”

這是事嗎?!

“補!”薑宓堅定道,“補學曆,有初高中課本嗎?明天給他拿來,也省得沒事瞎想。”

趙勳失笑:“薑醫生,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過目不忘啊?”

“高中課本很難嗎?”

“反正對我來說挺難的。”

薑宓訝異地看向他:“趙團長什麼學曆?”

“咳,勉強混了個高中畢業。”

薑宓對這會兒的學曆沒有什麼概念,那天初來,她聽呂瑩等人自我介紹,除了張大妮,個個都是大學生,便以為大學生挺多的。

默了默,她道:“先把書找來吧。”

送走趙勳,薑宓將幾人紮睡,吃了呂瑩帶來的兩個紅糖雞蛋,剛趴在床邊眯了會兒,就被周梅叫醒了。

華升發燒了。

薑宓拍拍臉,立馬清醒了,抬手號了下脈,開始施針,燒由內而發,得把源頭的炎症給他消了。

這一折騰就到了天明,燒退了,人也睡安穩了。

薑宓活動了下身子,顧不得休息,端起杯子裡殘留的白開水,打開門站在欄杆前,撩水洗了把臉,開始給羅畢雙足施針。

羅畢迷迷糊糊醒來,剛一動,右腳腕就被人扣住了,然後就聽一道沙啞的女聲喝道:“彆動!”

看著枕頭上高高翹起的右腳上紮得密密麻麻的銀針,羅畢揉揉眼:“薑醫生?”

薑宓“嗯”了聲,右手彈針的速度越發快了。

“啊,薑醫生,真是你給你做的針灸呀?!”

薑宓沒空理他。

何主任從家過來,推門聽到這話,笑了:“不是薑醫生給你施針醫治,你小子以為你那倆蹄子還能保得住?”

“我、我以為是你們從哪找來的高人呢。”

“嘿!”何主任佯怒道,“你就沒往我身上想想。”

羅畢皺了下眉,哼道:“您要有這本事,我昨天還需要又哭又喊嗎?要知道,這可是我妥妥的黑曆史喲!”

“哈哈……你小子有點意思。”何主任搬了張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一邊看薑宓施針,一邊跟他繼續說話。

密密麻麻的針,加一起幾十根,針針都紮在穴位上,一起彈動,那滋味可不好受。

有了昨天施針的經曆,今兒的動作要比昨天快多了,兩個多小時,便結束了。

甩了甩手腕,留下何主任寫脈案,薑宓去水房洗了洗手,出來接過趙勳遞來的油渣乾菜包子,狠狠咬了口:“幾點了,餓死我了。”

“慢點,”趙勳打開飯盒把紅糖小米稀飯遞給她,“喝口粥。”

薑宓看了眼,搖頭:“我喝水。”

小米啊,都是給病號傷員留的。

趙勳往她手裡一塞:“這份就是給你打的,喝吧,大家都有。”

薑宓不善跟人拉扯爭執,聞言沒在說什麼,歪頭朝左右病房看了眼,除一手包子一手飯盒,正大口吃喝的羅畢,其他人好像都吃過了。

鄔常安靠坐在床頭跟來看他的戰士說話,華升露著後背,反穿著大衣坐在床上,正跟雷大山一人捧著一本書看得起勁。

薑宓偏頭看向趙勳:“你把初高中的課本帶來了?”

“嗯,”趙勳跟著朝屋裡瞅了眼,“他們看的是國文。我方才問雷大山,數理化差不多都忘光了,補課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試試,不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行,聽你的。”趙勳不準備跟她爭,過幾日讓她自己來看看雷大山學的怎麼樣。

吃完飯,給幾人號了下脈,薑宓就跟何主任匆匆出了住院部,回診療室。

半月之期沒兩天了,薑宓一進門就把排號本拿來翻了個遍,圈出67位病情相對嚴重的,跟等待區的戰士說明情況,開始叫號。

中午,呂瑩遞來兩包奶粉。

“薑醫生,這是我能買到的最後兩袋了。”

前幾天呂瑩已經幫薑宓買過兩袋,一袋給雷小軍放在病房補身體,另一袋被薑宓拿去飼養院給小白了。

謝過呂瑩,薑宓穿上大衣,拎上紙袋,招呼何主任、金老一起去住院部。

一進住院部,薑宓就將手裡的紙袋拿去了護士站,請她們抽空給雷大軍等人每天衝一碗。

離開護士站,沒走多遠,幾人就見雷大山、華升的病房門口圍了圈家屬,緊跟著就聽裡麵有婦人哭嚷道:“我不管,雷大山的補貼得給我,嗚……你們不能這麼欺負人……我家男人都這樣了,你們不給營養費,不給補貼,讓我拿什麼給他張羅吃的?雞蛋、大骨不要錢啊?”

“金副院長、何主任、薑醫生,”有家屬瞅見三人,打招呼道,“你們來了。要進屋嗎?裡麵雷營長的婆娘正扯著趙團長、宋政委的褲腿哭鬨呢。”

“鬨什麼?”何主任不悅道,“她有什麼臉鬨?雷大山昨天一回來就進了手術室,情況多危險沒人跟她說嗎,可她昨天、今早露麵了沒。雷小軍住院這麼久,她來過幾回?”

薑宓扯扯何主任的衣袖,小聲道:“雷大山不知道雷小軍住院,瞞著呢。”

何主任點點頭,卻沒有壓住心頭的怒火:“雷大山怎麼說?”

“雷大山還沒說兩句呢,她又是哭又是鬨,方才還要撲到床上抓撓雷大山的臉,宋政委看不過眼喝斥了兩句,她又叫嚷著說大家合著夥兒欺負她這個戰鬥英雄的愛人。”

中午出太陽了,站在走廊上被太陽一曬,薑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她想乾什麼?要錢嗎?”

“要錢,也要工作。”

“她想用雷大山的傷殘,給自己要一份工作,除此之外,她還想把雷大山的傷殘補貼拿到手。叫我說,這人八成是想離婚。你們想啊,雷大山這樣肯定是要退伍回老家的喲,那她這會兒要工作乾嘛?不就是不想跟著走嗎。”

“想屁吃呢!”昨天一起回來住院的戰士聽得忍不住爆了口粗,“那吸血的螞蝗還知道吸飽了,下一次換個人來吸,她倒好,恨不得將雷大山扒下一層又一層,工資全拿著,獎金掏空,都這會兒了,還想要傷殘補助。當初是誰給大山介紹的婆娘?有仇吧?”

人群裡有位送飯的家屬想了想:“好像是周梅。”

“周梅?!咋是她呀?”

“我聽周梅叫她姐,也不知道是哪兒拐的親戚。”

薑宓沒在聽,她時間緊,還有好多事要做呢,扯了何主任、金老去了隔壁,給羅畢、鄔常安號脈、施針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