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薑,”梁院長衝薑宓招招手,“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西北軍區醫院的蔡教授,這是咱們醫院傳染科的章主任。”
蔡教授是位削瘦的老者,瞧著有點嚴肅刻板。
章主任看著要比蔡教授小十來歲,個子不高,人有點小胖,笑起來像個彌勒佛。
薑宓朝兩人微微躬了下身:“蔡教授、章主任!”
章主任哈哈笑道:“薑醫生,我可是早就聽聞你的大名了,一直想見見……牛娃那孩子方才我和蔡教授都過去看了,針效真不錯……”
“咳咳……”趙道霄拚命想忍著,可越是想把喉間的咳意往下壓,越是咳得驚天動地。
薑宓顧不得跟章主任寒暄,背著醫藥箱就衝到了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衛生紙,挑開塑料薄膜中間交疊處的縫隙遞過去:“彆忍著。”越壓反彈越大。
趙道霄來不及道謝,伸手接過,左手一移開,右手的衛生紙忙擋在了嘴邊。
薑宓掃了眼他左手心的一抹血紅,醫藥箱往床頭櫃上一放,打開,取出她年前才換過的一套銀針和裝有酒精棉的小瓶、鑷子。
捏起十枚毫針消毒,放下鑷子,胳膊肘一頂薄膜的間縫,人直接踏進了隔離區。
“小宓!”
“薑醫生!”
“咳咳……”趙道霄查覺有人靠近,抬頭看見進來的薑宓,愣了下,忙衝她擺手,“咳咳……出去……”
薑宓沒理,伸手摸了下他的腕子。
手裡都是咳出來的痰和血,趙道霄氣得瞪她。
收回號脈的手,薑宓單手飛快地解開他棉衣和線坎裡麵襯衣領口的扣子,對著露出的頸部抬手就是三針。
然後撥開他棉襖的衣襟,撩起線坎、襯衣的下擺,對著胸口小腹一連又下了七針。
彈了彈胸口的銀針,薑宓抬頭掃了眼他的臉色。
喉嚨沒那麼癢了,趙道霄壓著沒再咳,隻是方才那陣凶猛的咳嗽似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這會兒不但身上起了汗意,人也有點脫力。
右手緊緊地攥著手裡的衛生紙,緩了會兒,才折了折紙,拿乾淨處一點一點擦試著左手心的痰和血。
薑宓左手從薄膜的間隙裡伸出去:“再遞點衛生紙。”
蔣複生先唐明川一步,抽了兩大張塞給她。
薑宓接住,胳膊一轉遞到趙道霄麵前。
趙道霄擦著手往後靠了靠。
薑宓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有個性的病人,嘴角微翹了下,將紙放在一旁的被褥上。
靜默了會,趙道霄抽了張包住手裡臟汙的紙團,另一張捏著一點一點擦試著手心的血漬。
共事這麼久,蔣複生太了解趙道霄這個人了,愛麵、愛潔
,自尊心極強,常常還愛泛點小犟。這是覺得狼狽的模樣叫個女醫生瞅見,丟臉了,自己跟自己生氣呢。
將垃圾桶踢過去,蔣複生又找唐明川要了個盒子裝上酒精棉遞進去。
薑宓伸手接住,往床頭邊一放。
趙道霄將臟汙的衛生紙丟進垃圾桶,拿酒精棉仔細地一點點擦過手心,一連擦了三遍,心裡上才覺得舒服點。
薑宓等他擦完,伸手搭在他腕上又號了下脈。
趙道霄看著那搭在腕上的手,眉頭瞬間又皺了起來,不等薑宓收回手,右手已捏了片酒精棉。
薑宓:“……”
這是嫌她手臟?!
不知道的,還以為得傳染病的那個是她呢。
薑宓索性也就不把手移開了。
一邊感知著他身體的細微變化,一邊彈動著他胸口和小腹的銀針。
這下換趙道霄憋氣了,他從沒見誰施針,還要一直號著脈的!
章主任笑眯眯地湊近薄膜,觀看薑宓彈針。
蔡教授也在一旁看著,隻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甚至還扭過頭問梁院長:“你們這位薑醫生一直就這麼魯莽嗎?”
肺結核靠空氣、飛沫傳播,咳嗽,噴嚏、大笑,就連大聲說話都會將帶有結核菌的病毒、細菌微粒排至空氣中,嬰幼兒、老人、慢性病患者和免疫力低下者都極易感染。
據他所知,這位薑醫生昨天剛從邊防坐爬犁過來,來了歇都沒歇就去了住院部,半夜了還在給謝思雨、牛娃施針,直忙到早上九點多才睡。
看她眼下的烏青,蒼白的臉色,就知身體不是多好,這樣她還敢在方才那樣的情況下闖進去,毫不避諱地給趙道霄遞紙、號脈。
“我倒覺得薑醫生做的很好!”不等梁院長回答,蔣複生便開始護上了,“若沒有薑醫生闖進去幾針紮下,趙同誌還得一陣咳吧,久咳容易傷肺,對他的病情豈不是更為不利。”
蔡教授白眼一翻,諷刺道:“果然沒有養在身邊就是不親,這要自小長在舅舅身邊的外甥女,當舅的哪舍得讓她冒一點險?!”
“你——”蔣複生氣得瞪他,繼而爽朗一笑,“對,我是沒養過照顧過小宓,所以我決定了,日後但凡誰說她一句不好,得先問問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說著,還衝蔡教授示威地揮揮拳。
“莽夫!”
“弱雞!”
“莽夫!”
“弱雞!”
唐明川看看鬥嘴的兩人,默默地往後退了退。
章主任、梁院長隻當沒聽到,一個笑眯眯地看著薑宓彈針,眼都不舍得眨一下,一個轉身出去讓人給蔣複生、蔡教授安排住處。
三人半夜就開車往這邊趕了,中午飯好像都沒吃,得讓人去食堂打些飯菜回來,哦對了,趙同誌也得用點。
這般想著梁院長轉身又回來道:“小薑,趙同誌能吃飯嗎?”
薑宓收回號脈的手,拔下一枚枚不再輕顫的銀針:“燉個雞蛋,若是有魚肉那就更好了,清蒸一盤。”
“魚啊……”梁院長撓撓頭,“等會兒我讓人跟軍區副食品商店說一聲,讓他們明天想辦法進點。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