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六十年代錯位人生43(2 / 2)

薑宓越覺有味,越是覺得不舒服,背上似有蟲子在爬,光想抓抓。

點點頭,薑宓看向蔡教授等人道:“你們回宿舍睡一會兒吧,等特自的銀針送來,我讓呂瑩叫你們。”

蔡教授看向幾人,錢錚友、賀教授和白老紛紛擺擺手:“我們又不施針,就在旁邊看著,累了隨便拉條凳子就能坐下歇歇。隨你的節奏來,不用顧及我們。”

“那行,”薑宓活動了下身子,重新戴上口罩,踏出涼亭道,“咱走吧。”

孩子的主治醫生得到消息,先一步等在了病房門口,遠遠見薑宓等人過來,忙迎上前道:“薑醫生,這是孫皓的病例。”

這病例主治醫生剛剛號脈加了備注,薑宓一眼掃過,看向對方,笑道:“搶你的病人了。”

對方展顏笑道:“求之不得。薑醫生,你施針時,我能進去看看嗎?”

薑宓伸手做了個請。

有了第一個旁觀的醫生,很快就來了第二個本院的醫生。

漸漸地施針治療就變成了實踐小課堂。

黃中舟聽著醫院傳來的一個又一個好消息,再掃一眼靈堂上那大大的“奠”,氣得手一揮,打落一疊碗碟。

“癟犢子王八蛋,你爹是白養你了,”黃老娘拍著腿,倒坐在棺槨前,指著兒子罵道,“那麼多得傳染病的沒事,就你爹走了。你讓全廠怎麼看咱家,說咱跟那任劍佛老資本·家一樣,指不定乾啥缺德事了,他得了肺結核,你爹死了,都不是好種,一樣的貨色……”

“娘,”兒媳忍不住喝道,“哪有自己罵自己的?”

“我這罵的還是好聽的哩,你沒看自從任劍佛得了肺結核,人家背後都是咋罵的。現在好了,你爹得傳染病死了,下一個挨罵的該是咱家啦。”

兒媳頭疼,搞不明白,自家的事,乾嘛要跟任家比著來。

黃老娘光罵不過癮,拎起地上的燒紙棍,抽著兒子道,“你個烏龜王八蛋,一早過去乾啥吃的,姓薑能治,你不給你爹請去,哦,還能讓任劍佛那老資·本家截胡了,縮頭烏龜,讓人欺到頭上了,也不知道支著翅膀硬一下,要你有啥用?早知道當年我就把你丟尿罐裡溺死算了……”

兒媳無語地聽著婆婆一會兒罵她男人烏龜王八蛋,一會兒叫她男人支著翅膀硬一下,心想,自己這嫁的倒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又帶殼又長翅膀的。

黃中舟被老娘又打又罵,心裡憋了一肚子火,半夜靈都不守了,拿起紙筆,抓耳撓腮寫了封舉報信。

巫家昱沒接到趙勳的電話,他在半道上收到小陳報信,說阿布犧牲的地方,漁水灣一帶有不明人士的腳印,沒回營區,就直接騎著馬轉道了。

翌日下午,薑宓給第6個孩子施完針,剛一走出病房,就被自稱陶主任的人攔住去路:“薑宓?”

薑宓點點頭:“我是。”

“有人舉報你you傾思想嚴重,嫌貧愛富,看不起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請配合我們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小唐急道:“陶主任,薑醫生是駐守邊境的衛生兵,這次過來,也是上麵看中她一手針灸能控製住流行性出血熱——特調的。她如何,我想地方無權處置。”

“沒人說要處置她,我們接到群眾舉報,總得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吧。放心,我們秉公辦理,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棄一個思想有問題的同誌。有錯不怕,”陶主任看向薑宓道,“好好學習,好好改造,總能糾正過來。”

“陶主任,我想問,”蔡教授把薑宓扯到身後,護著道,“跟一封嚴重不實的舉報信相比,人命是不是應該排在首位?”

“老先生,來前我們已經了解了,重型病症基本已經控製住。再說,一場疫病的勝利,靠的不是個人,請不要拿個人主義說事,這樣,你讓眾位醫務工作者情何以堪?”

何主任眼見方才還圍在薑宓身邊學習的幾位醫生,因他這話變了臉色,忙扯了扯蔡教授,上前一步道:“陶主任,不就問話嗎,你看我找程院長開間會議室,咱坐下談怎麼樣?”

聞訊趕來的程院長忙點頭道:“陶主任,問話嘛,在哪問不都一樣。”

隨陶主任一起來的男人,臉一板,不耐道:“我說你們有完沒完,咋?包庇啊!還是同夥,思想路線都一樣?”

這話誰敢接?!

一個搞不好就給薑宓按上個帶頭人、主謀罪名。

便是小唐、小宋,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薑宓被他們帶走。

“怎麼辦?”呂瑩看著小唐急道。

“我和小宋過去看看他們把薑醫生帶去哪裡?你馬上去跟趙團長、巫團長打電話。”

“好。”

何主任:“小唐,知道地方了,回來報個信。”

“唉。”

蔡教授轉身道:“我也去打個電話。”

趙勳出任務不在軍部,巫家昱剛巡邊回來,聽呂瑩說完,強製壓下心裡的擔憂,對她道:“你先彆急,薑醫生是駐守邊防的衛生兵,地方上不敢拿她怎麼樣,頂多把人叫去談談話,做一做思想工作。現在,薑醫生一定又累又餓,你把換洗衣服、飯菜給她準備好。我這就打電話,保證人一會兒就回去。”

呂瑩心下一鬆,點點頭,放下電話,跟身後的蔡教授說了一聲,一溜煙跑出辦公室,去食堂給薑宓打飯。

蔡教授沒她這麼樂觀,拿起電話先打給了衛生部,完了又給蔣複生去了個電話。

隻是,蔣複生不在。

巫家昱第一個電話打給的也是衛生部:“俞部長,晚上好啊,我——巫家昱,薑醫生什麼時候回來?我們邊防戰士天天盼著她回來施針呢,這都幾天了,給我一個準信吧?”

“巫團長,”對方笑道,“我正要謝你呢,為咱們要了一個好人才啊……”

“彆,你這謝我可當不起!”

對方一愣:“……巫團長?”

“俞部長,直說吧,薑醫生被你們衛生部的人帶走了,說她思想有問題!我就想問問,我邊防的人你們有權處置嗎?”

“巫團長,這事我不知道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誤會,人、立刻、馬上給我放了。不想讓我們治療流行性出血熱是不,行,我這就出發,連夜把人接回來。以後,我看他媽的誰還有臉來我這兒調人!”

說罷,“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完了,撥給軍部:“宋司令,我的人被欺負了,你管不管?”

宋司令一愣,被欺負?!這要是對麵,巫家昱隻會狠狠地回擊過去。跟他告狀,那這是軍部或是哪個單位的人惹到他了。

想明白了,宋司令往後一靠,樂道:“誰敢欺負你們邊防軍啊?”

“衛生部的俞部長。”

“衛生部……”宋司令腦中閃過一個名字,“薑宓?”調令還是他批的。

“嗯,她方才被衛生部的那幫孫子從病房帶走了,說什麼you傾思想嚴重,嫌貧愛富,看不起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宋司令,薑宓自小在孤兒院長大,過目不忘,學習刻苦,8歲讀書,16歲考上大學,然後僅用一年時間,完成了四年大學課程。”

“她大二開始跟著老師袁士紳實習,醫院每月給她8元生活補助,到大四每月補助增至23元。畢業後,進醫院工作,第一年她每月拿54元,隨後逐年增加,今年是第五年,而早在一年前她每月就拿到81元,這些錢,除了吃穿日用,其餘的她全部寄回了孤兒院。”

“她曾說,在那個貧窮積弱的戰爭年代,是國家收留了她,撫育她,養大了她,給了她讀書的機會,將她培養成才,在實習之前,她的吃穿用,都是國家供給,大學期間又受了老師傾力培養,她唯一能回報的是拚命讀書,熟練針灸,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當一名優秀的醫生!”

“宋司令,她做到了,她是一個特彆優秀的醫生對不對?她用一手針灸醫治了邊防戰士的暗疾,老寒腿,風濕性關節炎,她用瘦弱的肩膀,以不眠不休為代價,帶領邊防、軍部兩地醫護人員用短短的三個月的時間,攻刻了風濕性心臟病,寒症、病毒性肝炎、肺結核、流行性出血熱。”

地方還在醫院,一直進了間小屋子,被人按在一張椅子上問話,薑宓都有點莫名,搞不清這是在乾什麼?

什麼是you傾思想?

貧下中·農,工人階·級又是怎麼劃分的?

她跟這些有什麼關係?

不過,看蔡教授、小唐他們凝重的神情,薑宓知道,事情怕是比自己想象的嚴重?

“薑醫生,”陶主任拿出一個裝銀針的小銀盒,推到她麵前道,“認識吧?”

薑宓點點頭,何主任給“天元九針”訂製的包裝盒。

“有這些銀子,”陶主任點著盒子道,“薑醫生,你說我們能多打多少套你們要的特製銀針?”

薑宓:“我用的特製銀針,九九八十一根,根根不同,老師傅打製沒那麼快……”

“啪!”他旁邊的男子猛然一拍桌子,訓道,“薑醫生,我們在說,你的思想問題,不是跟你討論銀針難不難打製。”

“陶主任問我……”

“他問你一個這樣的小銀盒,能打多少銀針?”

薑宓估算了下:“這銀盒打的薄,材料用的不多,若是打長針,能打十根,中長針……”

“啪!”男人一拍桌子,黑著臉道,“誰問你這些了?”

薑宓無奈道:“那你想問什麼?”

“我在問你是不是在浪費國家資源,你是不是思想有問題?一個盒子,用什麼材料不行,紙盒、竹盒、木頭盒?為什麼用銀子,有這些銀子,兩套銀針出來了吧……”

“同誌,”薑宓道,“我方才給你算了,它太薄,用的材質沒有多少,打不了幾根針……”

“啪!”男人又是猛然一拍桌子,肅容道,“薑宓請端正你的態度,什麼叫打不了幾根,打不了幾根它就不是銀子了,就不是浪費了……”

薑宓:“……”

這他媽就是不講理!

胡攪蠻纏!

滿嘴費話!

反來複去就要她承認自己有“you傾思想”,用幾個銀盒就是you傾思想了?

“薑醫生,你也彆不耐煩,”陶主任遞了杯水給她,“就我所知,因為沒有特製銀針,孫皓的恢複期要往後延長一周左右,還有後麵4個孩子,及兩位老人,7個青年。”

“陶主任,你這麼算,那是不是還怨我學‘天元九針’的時間晚了?我要是早幾年學,得救多少傳染病患者啊……”

男人眉頭一跳,喝道:“薑宓,再說一遍,請端正你的態度!”

“好了,小張,彆這麼大火氣嘛。薑醫生,”陶主任笑笑,拿起小盒把玩道,“這小盒製作精美,打造它,是不是也要時間?”

薑宓雙眸閃了下。

對方笑得意味深長:“老師傅手藝慢是不假,可那多餘的時間何償不是花在這小盒的製作上。”

薑宓掃了眼盒子的工藝,沒吱聲。

確實是老師傅打的,工藝跟銀針如出一轍。

“十套銀針,配了十個小盒,要不是你一味追求外在的精美,太過重視表象,思想嚴重you傾,孫皓,還有剩下的老人孩子,就不必多承受一周的病痛折磨。一周啊,這麼多人,又浪費了多少醫療資源?”

陶主任掃了眼沉默不語的薑宓,敲敲桌子:“薑醫生,這是其一,其二,上麵調你過來,是因為我市爆發了流行性出血熱對吧?可來的第一天,你就因為冒然為肺結核患者施針,而延誤了流行性出血熱患者黃大妮的治療。”

“就我所知你在軍醫院隻醫治過一例肺結核患者,對方是中晚期,施過三回針,至今卻並沒有被治愈。這樣你還敢給肺結核晚期的任劍佛施針,我是說你勇氣可佳呢,還是說你藝高人膽大?”

薑宓:“我在來之前,也隻接觸過一例流行性出血熱患者,施過一回針。”

陶主任噎了噎:“看來薑醫生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啊!”

“你們覺得我不該救任劍佛?”

“薑醫生,你救不救誰,是你的權利,隻是你沒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上麵調你過來是乾什麼的?黃大妮本不該死,不是嗎?”

“上麵調我過來,首先我得是一名醫生對吧,抱歉,醫生的職責讓我做不到對倒下的任劍佛同誌視而不見。”

“你的意思是黃大妮的死跟你無關嘍?”

“我是醫生,又不是神,撐管不了人們的生死。”所以,他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薑醫生,你這態度很有問題……”

薑宓又渴又餓,又累又困,對他軲轆的對話已經不感興趣,雙手撐著頭,來不及修剪的劉海長長地垂下來,遮著眼,幾乎是雙眼一闔,人就睡著了。

“宋司令,這樣一個人,她心裡眼裡隻有醫術,什麼you傾思想嚴重,嫌貧愛富,看不起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這是對她的誣蔑,是對她職業操手的否定!”

宋司令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半晌,他道:“小昱啊,你彆急,我問問、問問,你等我一下。”

放下電話,宋司令長歎一聲:“下麵……唉,地方……”

搖了搖頭,他把電話打給俞部長:“薑宓怎麼回事?姓俞的,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巫家昱給您打電話了,”俞部長苦笑一聲,“唉,我也是剛了解。”隨之就把事情說了遍。

“任劍佛?!”

“對,任劍佛,薑醫生出手救了他,因此,也算間接誤了對黃大妮的診治。”

“你這什麼屁話?和著你們傳染病醫院這麼多醫護人員,都是廢物,全靠我們薑醫生救命呢?”

“要是慢慢治,還是能用的,這不是傳染病嘛,爭的就是時間。”

“姓俞的,你要是敢把那什麼黃妮子,還是黃丫頭的死往我們薑醫生頭上扣,看我不掀了你的衛生部!”

“放心吧,扣不到你們薑醫生頭上,我了解了,要不是黃家兄妹為難,薑醫生出了任劍佛的病房第一個治的就是他,人根本就不會死。”其實吧,黃大妮不死,那可能死的就是衛河了。

“那行,你趕緊打電話,把人放了。”

“是、是。”

陶主任越說見薑宓頭垂得越低,自覺自己的思想教育還算成功,剛要端起茶杯喝一口,結果就聽到了小小的呼嚕聲。

“啪!”

“薑宓!”

薑宓一激靈醒了,霍的一下站起來,大聲喊了嗓:“到!”

陶主任嚇得身子往後一仰,“撲通”抱著杯子連人帶椅摔在地上,被澆了一臉茶水,得虧茶不燙。

“薑、薑宓——”陶主任的好脾氣徹底破防了。

“報告,衛生部和軍部發來通知,要求立馬放了薑宓!”

陶主任抹了把臉,從地上爬起來,接過通知掃了眼,看著薑宓哼道:“薑醫生,我方才說的那些你都記住了吧?”

薑宓一臉茫然。

陶主任不想再看到她,忙揮揮手:“好了,你可以走了,記得從明天開始,早晚各寫一篇思想報告交上來。另外,鑒於你還在思想改造階段,所以暫停一切工作職務,住院部那邊不許再去,知道嗎?”

嗬,你有過牆梯,我有張良計。

通知!有通知又如何,一個個的還能下來視察不成?

再說,黃大妮的事通知上是給了定論,可銀盒子沒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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