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家昱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
薑宓抓住他胳膊的手,慢慢下移,剛到手腕便被巫家昱反手握住,隨之大掌張開,十指相扣,緊緊將那一隻柔夷攥在了掌心。
“小宓。”巫家昱沒敢轉身,怕看到她眼中不喜或是抗拒。
望著門外繁星點點的夜空,似回到了那日。
他帶隊回轉,下火車,坐汽車,拎著大包小包,一路懷著期待,又帶著些許苦惱,他不想離開邊疆,對薑宓他也舍不得放手。
光是想一想,有朝一日,薑宓嫁給某個他認識的或是不認識的男人,為對方洗手做羹湯、生兒育女,就煩躁易怒得像個戰鬥份子,心裡煎熬得整夜整夜睡不著。
所以哪怕下月就跟對麵交火,他也要試試宋司令的方子,厚著臉皮追著她,纏著她。
說他自私也好,無賴也罷,他這一生,便是注定英年早逝,犧牲在戰場,走前,他也想在薑宓心裡留下一個忘不掉,抹不去的印記,好叫她,念他、記他一輩子。
“小宓。”
聲音裡含了太多感情,沉重得薑宓心頭微澀。
薑宓坐著,慢慢將另一隻手覆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仰頭看向他的側顏:“我在。”
心頭一鬆,巫家昱閉了閉眼,再叫聲音裡帶了不自覺的笑意:“小宓。”
“我在。”
聽著春紅慢慢走近的腳步聲,薑宓眨去眼裡的濕意,抿唇笑了下:“巫家昱,你就這麼背對著我,跟我說話嗎?”
巫家昱耳尖襲上抹熱意,片刻,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身挨著薑宓坐下,捏捏掌中的小手,故作鎮靜道:“後街院子布置的還滿意嗎?”
春紅端著托盤,敲門而入。
薑宓收回覆在他手背上的左手,抽抽右手,沒抽出來,無奈地瞪他一眼:“還缺些東西。”
巫家昱的拇指拂過薑宓的指根,那裡剛積起一層薄薄的繭,而他,胎穿過來,六歲便在祖父的教導下習武,手上的繭厚厚一層,硬的硌手。
“缺什麼?”他漫不經心地問著,心中則想宮中太醫院配的潤膚膏,不知效果如何,有沒有雪花膏、羊油膏護手?
“硝石、布料,還有些藥材,”薑宓等春紅擺好飯菜,退出去,拿起筷子塞給他,“先吃飯,吃完飯,我列個單子給你。”
巫家昱瞅眼小小一盆,鋪滿羊肉的麵:“你陪我吃。”
說罷,抬手端過一隻小碗,夾了些肉、麵、冬菜,舀兩勺麵湯給薑宓,自己拉過小盆,又給薑宓夾了幾筷子小菜。
薑宓再次抽下手,倒引得他攥得更緊了,無奈左手拿起小勺,舀著湯慢慢喝了起來。
巫家昱唇角一點點揚起,整個人都放鬆了,隨之身上那種貴胄世家教養出來的矜貴與軍中嬉笑怒罵的痞子樣,在他身上先後冒了出來:“要不要我喂你?”
薑宓白他一眼:“不想知道我另一世的生活?”
巫家昱臉上的笑漸漸斂去:“想。”
“吃完飯,告訴你。”薑宓夾筷小菜給他。
巫家昱起身,端著小盆坐在薑宓左手邊,默默地取過薑宓左手的筷子,塞到她右手裡,然後攥著她的左手,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幼稚!
薑宓翻了個白眼。
沒有拒絕。
巫家昱心裡美滋滋,一頓飯吃得好不香甜。
用罷飯,春紅過來收拾,薑宓牽著某個死活不放手的人去書房,讓他幫忙磨墨,自己鋪好紙張,提筆蘸墨寫下提取酒精所需的硝石,配製麻沸散、防蟲藥等用的藥材,以及白大褂、帽子、口罩、做手套用的羊皮,另外為防萬一,還要再備些羊腸線。
一心二用,邊寫,薑宓邊把自己再醒來到了2018年後的事情講述遍。
“這裡,”巫家昱點點白大褂、帽子和口罩,“布料換成水藍或是淺藍。”白服、白帽,在這兒隻有家中守孝才穿。
薑宓依言改過。
巫家昱:“我的筆記怎麼會在她手裡?”
這個“她”,說的是薑老。
薑老第一次來蘭香閣,就把巫家昱留下的筆記給了薑宓,隻是直到臨終前夕,薑宓才有勇氣打開。
“你爺奶都是她和薑衍送走的,應該是你爺或是你奶給她的吧,我沒問。”
想到筆記本上寫滿了對她的思念和一些肉麻兮兮的情話,巫家昱臉色微窘,半晌,又忍不住問道:“小宓,你、你是不是很感動,所以,這一世,你追著我來了?”
手中的筆頓了下,一字一句寫滿思念的句子於腦中閃過,薑宓不免也有些臉紅:“不知道,醒來就在這兒了,也許……還真有點關係。”
洗完澡,薑宓沒有在上妝,白嫩的小臉這會兒在燈光下慢慢騰起層紅雲,又嬌又美,似春頭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嫩得能掐出水來,巫家昱怕嚇著她,努力克製著才沒有猛浪地湊上去香一口。
暖昧溫香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縈繞,薑宓不自在地咳了聲:“後麵幾年,我身體不太好,退休在家,閒來無事,我也關注了些軍武方麵的消息,”說著,薑宓拿開寫好的需求表,重新取了張宣紙在巫家昱的幫助下鋪平在桌上,寫下特種部隊的訓練方法和現代部隊戰爭演習內容。
巫家昱的注意力立馬被上麵的東西吸引了,當然,很多地方不一定適合現在的軍隊,可能用的也不少。
有些內容,寫的沒那麼細,巫家昱邊看邊問,薑宓因小軍、小鬆和薑可頌這三個軍事迷,又有劉瑾、邢編在身邊,對戰事的看法,體能訓練的方式,武器的結構還是懂些的。
這一聊,夜便深。
中間,薑靈、薑菁過來,兩人跟薑宓睡在一張床上習慣了,陡然分開,雖然一人一個院子,高床軟枕,還有仆婦伺候著,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貴生活,歡喜過後,卻是濃濃的失落和不安,反而一個個睡不著抱著枕頭找來了。
然而不等走近,便被春紅幾句話打發了。
薑宓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知越說巫家昱越興奮,後來拿起筆兩人合畫了一張張槍支的結構圖。
從五六式半自動□□,一直畫到六八式手·槍。
薑宓記憶好,她那一半畫的快,托腮等他,等著等著……人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醒來人在床上,外衫退去,穿著裡衣。
“少爺,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