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將他的水杯推開了。
沈容玉單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頗為強硬地將純淨水喂到了季青琢的嘴裡。
季青琢嗆了一下,麵頰憋得通紅。
他的大掌拍了拍她細瘦的脊背。
“吃麵包嗎?”沈容玉拆開一袋軟麵包的包裝。
季青琢搖頭。
“水果呢?”他繼續往外取東西。
若是眼尖的人,必定能看到沈容玉帶過來的袋子不過是擺設,他取出的東西,早已超出這個袋子所能容納的極限。
隻要他想,他可以取出任何東西來。
季青琢知道,這些純天然的食物很珍貴,她還被囚禁著的時候,每天隻能吃營養劑,不可能吃到正經的食物。
正因為不知它們有多美味,所以她生不出任何欲望。
沈容玉將一枚鮮紅的櫻桃在她鼻子麵前點了點,一手托著腮,頗有些苦惱地說道:“少奶奶怎麼什麼也不吃。”
“你要怎麼樣?”季青琢問他。
“我要保護你啊,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沈容玉輕笑著說道,“我以前可答應過你,若有危險,我會第一時間過來。”
“我不明白,我沒聽過。”季青琢小聲說道。
“少奶奶,是你,我不會認錯。”沈容玉含著笑意的眸盯著季青琢瞧。
“你……”季青琢有些無奈,她張口準備說話,但沈容玉已經將一枚新鮮的櫻桃塞到她的嘴裡。
很好吃,她下意識嚼了一下,沈容玉又趁機將麵包撕成小片,塞進了她的嘴裡。
季青琢一不小心,咬住了他的手指,她力氣不大,也沒將他咬疼了,沈容玉隻是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她張大嘴,把他的手指鬆開,他白皙的指尖上出現淡淡的齒痕。
“這麼多年不見,少奶奶竟然學會了咬人。”他輕挑地笑道。
季青琢沒再張嘴了,原本被沈容玉塞進她嘴裡的食物,她沒舍得浪費,隻閉著嘴巴開始嚼,鼓鼓的臉頰,像某些可愛的齧齒動物。
沈容玉將水杯遞給她:“少奶奶,小心不要噎著了。”
季青琢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她不認識他,但是他似乎認識自己,並且死活要跟著她。
她想了想,換了一種方式問他:“你要什麼時候離開?”
“等我需要離開的時候。”沈容玉單手托腮看著她,他知道自己不是永遠都有時間能留在外麵。
“在我離開之前,我會將你安頓好。”沈容玉笑著對她說。
“我現在已經很好了,請你離開。”季青琢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沈容玉凝眸看著她肩頭露出的一點傷口:“少奶奶看起來,不是特彆好。”
季青琢單手將自己肩膀上的傷捂住了,但隨著她的動作,她又露出自己另一側手臂上的傷。
“過來。”沈容玉朝她招了招手。
他似乎知道她的性子,沒等她回答,隻將她拉了過來,小心翼翼放在自己懷裡。
在季青琢的視線盲區,他的手腕一翻,在掌心之下出現療傷的棉簽與酒精。
“可能會有些疼。”他吹了一下她的肩膀,眼眸平靜。
“我自己來——嘶——”季青琢正待說話,沈容玉已經將沾著酒精的棉簽輕輕按在了她的傷口上。
很疼,就算是她也忍不住叫出聲來了。
沈容玉按著棉簽的指尖顫了顫,他擁緊了她,在她耳畔輕聲哄道:“好了好了,少奶奶,忍一忍就過去了。”
寂靜空曠的廢棄廠房裡,隻回蕩著他的聲音與季青琢輕輕的抽氣聲。
在那鏽蝕金屬機器的上方,還站著一人的身形,他穿著與那個沈容玉一模一樣的白衣。
沈容玉凝眸看著在此處的另一個自己,眼眸平靜空洞,他在截取季青琢這段記憶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段記憶裡,已經有另一個他了。
而就在此時,他感覺自己身上能量缺了一塊,飛到了那個沈容玉身上。
他是他自己,他確信,這就是他在過去時光裡的某一段存在。
季青琢很難理解沈容玉當初為什麼要救她,但她實在是很難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於是也隻能讓他帶著自己了。
他有許多神奇的能力,雖然他有人類的外形,但季青琢知道,他絕對不是人。
季青琢看著他的眸,她能看出他眸底藏著的是某種不可知的惡魔,但是,這個惡魔因為一個承諾,或者是千百年前她根本就不曾參與的邂逅,非要在她麵前當一次救世主。
她很無聊,很無趣,亦很不安——這或許並不是屬於她的東西,她與千百年前的那個人,或許隻是共享了一段基因片段,而她並不是她,隻是一件高仿的贗品。
季青琢無數次對沈容玉說,她不是她,但沈容玉還是要堅持他原來的選擇。
“少奶奶,我不會認錯人的。”曾經深淵裡的惡魔在廚房裡用平底鍋煎著蛋,扭過頭來,對季青琢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篤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