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艾似乎和?賀憶城私交很?好,這邊說定之後便?不含糊地準備啟程去玉周城。她毫不顧忌地笑說幸好前段時間?她才大快朵頤填了填肚子,不然?這時候去沒一個?活人的玉周城,肯定要餓著自己。
薑艾城裡的賭徒賭紅了眼?,常常有簽下死契,拿自己的命做賭注的。聽?說若輸了命便?會被萬貫樓的樓主收去,賣去偏遠之地為?奴。
實際上這些輸了命的家夥,基本都成了薑艾的美?食。
聽?了她的話,雎安倒是麵不改色,而思薇則一直皺眉頭。薑艾的脾氣不錯又很?講義?氣,可若不是他?們暫時有求於?薑艾,肯定就是敵人。
思薇小聲囑咐賀憶城,這次欠了薑艾的,他?們之後一定會還上的,不需要他?一個?人背。
賀憶城頗為?無奈地笑著應下。
薑艾出行的排場十分隆重,她說她不喜歡穿鞋,以免臟了腳所以出門在外從不下地。出發當日地毯從七樓沿著樓梯一直鋪到了門外轎子下麵,她赤著腳一路踩著地毯走下來,走上轎子。
她有一頂從一邊走到另一邊足有七步,容納十人也不嫌窄的大轎子,用的是最好的楠木,雕龍畫鳳,驕簾是由蘇州府製造的錦繡綢緞,要三十二人才能抬起。若不是為?了減輕些重量,她定要貼上金箔。
看到這頂轎子即熙馬上跟薑艾討論這轎子是怎麼造的,要多少錢,材料是從哪裡拉的,滿眼?都是“好東西啊好東西”的讚歎。
思薇翻身上馬,對賀憶城說:“薑艾若不是惡鬼,大概會和?即熙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是啊,但這世上的事?情便?是這樣——你總不能強迫狼去吃草,是吧冰糖。”賀憶城摸摸旁邊冰糖的頭,冰糖深表讚同。
起轎時薑艾甚至喊人放了鞭炮,隆重至極,待走出薑艾城後終於?清靜了下來。雎安、即熙、賀憶城和?思薇騎馬走在轎子左右,薑艾推開?窗戶,趴在窗框上看著旁邊騎馬的賀憶城,笑著輕輕說:“小賀啊,知道你薑艾姨為?什麼要幫你罷?”
賀憶城微微一笑,裝傻道:“不知道。”
“我是個?賭徒,可是在你身上押了注
。”
“你放棄罷薑艾姨,你應該感覺到了,我身上現在有很?強的祝符,我不會成惡鬼的。”
薑艾上下看了一陣賀憶城,歎息道:“你怎麼就不願意做惡鬼,非要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呢?”
“薑艾姨,你還記得冷熱是什麼感覺麼?春日薔薇花開?,秋日桂花開?是什麼香氣?紅燒獅子頭和?宮保雞丁是什麼滋味?女兒紅和?花雕酒是什麼味道?親情是什麼感覺,愛人是什麼感覺?”
薑艾眼?眸微動,她偏過頭,發髻上金色的流蘇就跟著傾斜。
“你留戀的就是這些麼?”
“對於?我來說,這就是存在於?世上的意義?,是我決不能失去的,隻有“活著”才能擁有的東西。”賀憶城微微笑著,露出兩個?酒窩。
“……還有那個?姑娘?你一路替她拿包的那個??我聽?說她叫思薇,雎安思薇,居安思危,她和?天機星君很?般配啊。”薑艾指向遠處的思薇。
賀憶城勒著韁繩,皺眉道:“什麼就般配啊,我叫憶城她叫思薇,正好對仗,這就不般配麼?”
薑艾哈哈大笑起來,她撐著下巴道:“你是真喜歡那丫頭。真好啊。”
她笑著歎息,似真似假地傷心道:“我早已不知道,愛是什麼感覺了。”
雖說薑艾的轎子耽擱了些時間?,他?們還是在七日之內到達了玉周城外。雎安一行下馬進了薑艾的轎子,薑艾好歹沒讓她的轎夫們進玉周城裡做點心——她喊了三十二個?惡鬼從玉周城裡出來,給她抬轎。
過關前她劃破手掌,讓除賀憶城之外的人喝下她的血掩蓋活人生氣,未免有哪個?不長眼?的惡鬼聞到活人氣息來襲擊。
進入城門時,她撩起窗簾,大大方方地報了自己客人的名?字。守門的惡鬼聽?見天機星君、貪狼星君的名?字驚詫不已,但到底沒敢攔著,就由著薑艾把他?們帶了進來。
玉周城從前十分富裕,這裡的建築精致華麗,氣勢恢宏,可以想象曾經的繁華。現如今因為?煞氣集聚,玉周城的天空中總是陰雲密布,路上布滿了漂浮的遊魂和?腳步匆匆的惡鬼,這裡的惡鬼比賀憶城召鬼時出現的那些瘋狂扭曲,渾身黑氣血痕的
家夥體麵了許多,大多像薑艾一樣看起來和?凡人彆無二致,想來應該是高等的惡鬼。
薑艾撩起窗簾,對他?們介紹道:“如今玉周城裡沒有活人,常在這裡的都是不用親自覓食的,比如像我這樣的甲等惡鬼。二十四鬼大都常住此處,還有我們的家臣也有許多在此。大家都是千八百年的老鬼了,和?人世的界限把握得遊刃有餘,我實在想不出哪個?家夥會吃飽了撐著搞個?窮凶之災出來。”
雎安點點頭,他?說道:“多謝前輩引路。”
話音未落,便?聽?見轎子外傳來聲音,高聲說道:“聽?聞星卿宮尊上們前來玉周城,鬼王殿下特此召見。”
薑艾掩唇笑起來,她指著簾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來殿下迫不及待要見你們了,我猜他?是要問清你們來的目的,然?後——把你們趕出去。你們好自為?之罷,我隻負責帶進來哦。”
雎安笑笑應下,便?走下轎子。他?一襲白衣,玉冠束發,身形挺拔地站在陰沉的街道上,如同一朵雲落在地麵。
即熙思薇跟著他?跳下轎子,一紫一粉便?如兩朵花開?在路上。賀憶城似乎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也跟著走了下去。
這玉周城的街道上,總算有了些活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