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還是隔壁的萍嫂過來說的,她公公早上帶孫子去玩聽到的消息。
“可嚇死人了!聽說是外地人乾的,說話是外地口音。”
伍常欣嚇得手哆嗦:“敢搶官家,難道不敢搶我們這些普通人家?”
萍嫂也給唬了一跳,連忙說:“對對你說的對!我得趕緊回家一趟。”
旱災持續這麼久,稍微有點成算的人家,家裡都有不少存貨。一想起有人搶,心肝都要蹦出來。
伍常欣看著自己家,心安下來。將準備好的梨水端到倉庫給俞蘅喝:“哥你歇會兒,喝口水。”
俞蘅擦擦臉,汗水浸漬得臉癢癢的,他端過水一飲而儘。“快好了。這裡灰塵大,你先出去吧。”
接過碗,伍常欣也不走,退到門口跟俞蘅說話,把萍嫂的消息告訴他。
俞蘅沉默了一下,暗道聲可憐,叮囑伍常欣:“你最近都不要出門,外頭可能要亂起來了,如果嫌無聊就去隔壁找萍姐玩。”
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市場。今天來的人更多了,他還遇到了高明和他媽,掠了一眼就移開忙自己的事兒,老太太遠遠地說喊:“原來是伍家的小子啊,坐了幾年牢還懂得怎麼看斤兩嗎?彆被人騙多花了冤枉錢。”
周圍的人立馬就看了過來。在這個小地方,坐過牢是會受白眼的。很快就有人認出了俞蘅。
“這不是伍家的小子?好像是幾年偷東西進牢房吧?”
“年紀輕輕不學好,把我們這兒的風氣都帶壞咯!”
如果是伍恒樂,肯定會暴跳如雷罵人,他最討厭彆人瞧不起他,他憑著自己的本事養家糊口又關彆人什麼事兒?
俞蘅卻不放在心上,不痛不癢地跟老板說:“老板這是我條子,你看看,再給我一斤雞肉。”
老板卻不管這些,隻聽見眼前這個老太太在她的攤位前說她缺斤少兩。
這能忍?
於是手下利索地剁雞肉邊說:“我做生意從來實誠!小夥子你要是不放心就到門口那兒的誠信秤上過一過,少一兩你來找我!”
俞蘅就笑起來:“我在你這買了多少回了?不搞那些虛的。”接過東西就走,連個眼角都沒給彆人。
高明拉住跳腳的老太太:“媽,我們趕緊回去了,天氣熱小心肉都壞了。”老太太這才點頭:“是是,回去把魚燉了給小王喝,唉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就是愛美!瘦瘦條條的連奶水都沒有,奶粉多貴啊!這都喝了多少魚湯了,連一點奶都沒有。這魚的價格都要上天了……”
四周的人還在側身聽著,高明有點不好意思,惱怒地拉拉他媽:“我們回去!”兩人往外走,老太太又換了個話題:“早知道就不要把伍常欣的戶口遷出去,不然還能領多一份水買多一份肉呢!”
高明尷尬。當時離婚後,老太太不肯遷常欣的戶口回伍家,就指著拿多一份村裡每個季度的生活費。可是伍恒樂五大三粗找上門,臉黑紅,一看就是在牢裡做工曬的,看著凶神惡煞,能拒絕嗎?現在再想又有什麼用?
他隻敢對伍常欣動手,對著伍恒樂,他真沒有這個膽。
俞蘅回到家,沒有對伍常欣說這件事,他將東西給她,伍常欣將肉放進冰箱冷藏,給俞蘅遞水和毛巾。
“哥,剛有人敲門,敲了挺久,我偷偷看了一下不是我認識的人,沒敢應。”
俞蘅一凜:“你做得對,不要應讓人知道家裡就你一個女人在。”又急匆匆地出去檢查了一遍院門和圍牆,結果在左邊圍牆的一個角落的牆上發現好幾個淩亂的腳印,看樣子是爬牆爬不上來。
他自己去郊外挖泥沙運沙石,將原先低矮隻有一米五的圍牆整修到二米五,還在上頭撒了碎玻璃,圍牆邊的樹都被他挖掉以防彆人踩著爬進來。
這種情況下還想爬進來,除非受過相關訓練,一般混混是爬不上來的。
但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小瞧任何人。
他到文具店買了許多圖釘,花了兩天在院子裡沿著圍牆挖了一圈的陷阱,裡頭布滿圖釘,又用枯草做好偽裝。
交代伍常欣:“以後我出門,就把你送到萍姐家去,等我回來順道去接你。”
拎著一雙牛奶去了隔壁說了這件事兒,萍姐的婆婆笑:“這是什麼大事兒?讓常欣直接過來就好,我和老頭子和建俊都在,放心吧,把牛奶拿回去給常欣喝。”
俞蘅執意把牛奶放下了,“給胖胖喝。”說著摸摸萍嫂五歲的兒子的頭,笑著說:“趕緊長高高,以後幫欣姨帶弟弟玩好不好?”胖胖就咧嘴笑喊著弟弟,抱著他的大腿。
等俞蘅走了,萍嫂婆婆感慨說:“真想不到恒小子對他妹妹這麼好,常欣也是好運氣,娘家有這麼個依靠。”
萍嫂也說:“是呀。”
她公公說:“他這是改好了,以前呀是真的不學好,好在現在想明白了踏踏實實過日子,伍家也有後咯!”
“萍兒,把牛奶收起來,隔兩天給胖胖喝一瓶。”
“你和爸也喝一瓶。”
“嗨!我們倆老家夥了喝什麼牛奶。都給胖胖喝!胖胖要健健康康長大,是不是呀胖胖……”
過了兩天,有人來找俞蘅,還是以前的熟人。
“聽說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好跟你接風洗塵啊!”是一個三十多的男人,跟俞蘅一樣穿著大汗衫,為了避暑還戴了草帽,手上還拎著糖果。他把糖果放到桌上,看到端水過來的伍常欣,笑說:“哎呀小欣也在?回娘家看你哥來啦?”
“她跟高明離婚了,現在跟我住。”俞蘅把水接過來,移給張韜,問:“張哥你怎麼來了?”張韜是伍恒樂以前一起混的兄弟,感情挺好。他一直忙著,也沒時間去聯係伍恒樂以前的朋友。
“怎麼離婚了,高明那小子對小欣不好?”
“彆提了都過去了。”
張韜歎了一口氣,不再問。伍常欣結婚後他去看過一回,不過高家很不給好臉色,他也知道自己這種小混混人家瞧不上是正常。後來他洗心革麵去外地做工,逢年過節才回來一趟,也就沒再去過。
他安慰伍常欣:“你彆想太多,好好跟你哥一起過,有人欺負你也可以跟我說。”
伍常欣笑著應了。
“你進去之後我就想著不乾了,你至少把小欣嫁出去了,我家裡還有我媽和老頭子,要是我也進去了,他們怎麼辦。我也是剛回來不久,一直在外地做工,昨天看見你了,一算時間你也該出來了,就趕緊過來。”
“謝了,也就你還記得我。”
張韜揮揮手。“哎,其實我來之前也想,如果你還是想混那一行,那我們的兄弟緣分就到這裡了。後來打聽了一下,現在又看到你的精氣神和你這家——” 他環視一周,笑著說:“就知道你跟我一樣要踏實過日子的,那我以後就常來找你嘮嗑了。”
這人說話真有趣。
俞蘅也忍不住笑起來:“那感情好,你來吧。”
兩人哈哈大笑。
張韜又說:“那會兒年紀小,覺得混道上很酷,等到年紀大些,看多了就知道那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你還記得小田吧?你剛進去不久,他也折了,故意殺人罪!直接就給判死刑了。我媽嚇得抱著我哭一宿,我就老實了……現在年景不好,在外頭掙錢雖然不少,但是花得也多,也不放心家裡兩個老人,我就回來了。”
兩人就著現在的現狀嘮了半天,俞蘅說:“老人家天氣熱受得了吧?”
“嗨!我回來才知道,他們倆不舍得電,連風扇都不開,我回來趕緊裝了個空調。這下晚上他們才睡個好覺。”說到自己的老父母,張韜是又氣又心疼。
“小欣怎麼樣,我看她的肚子,是懷孕了吧?……高家什麼說法?讓她大著肚子離婚?撫養費怎麼算的?”
“他們家不知道。我的外甥我自己養,用不著他們。”
“兄弟這話爺們兒!”
俞蘅發現張韜這人挺不錯,值得交往,就約好下一回去他家看望老人家。兩人把斷了幾年的感情收拾起來,很快就熟悉了,兩家有來有往。
可是日子還是越來越難過,農貿市場的新型購買模式隻持續了一個月就中斷了。聽說是貨源出現問題,也有人說是路上不順利東西唄截了。各地的亂事兒井噴一樣發生,就連俞蘅他們家這種小地方,短短半個月就發生好幾起械鬥,各有傷亡。
萍嫂的公公說:“這是渾水摸魚的來了,都是老百姓,媽生爹養的,怎麼下手都那麼狠。”
他看著隔壁俞蘅家的圍牆,將自己兩個兒子叫過來:“建聰你下班後就直接回家,不要亂跑,建俊你也是,家裡就我和你媽和你嫂子侄子,就你一個大小夥子,這陣子你就彆出門了,幫我的忙,咱們家也跟隔壁伍家一樣,把圍牆砌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