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談生意的地點從這兒直接轉移到了牧場之外。
在兩三年之後,達芬奇和海蒂共同設計的燧發滑膛.槍已經被多次調整了子彈和彈道,如今打穿一堵鐵門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列奧納多集中一匹剛好經過的野驢,讓它爆炸式翻轉著滾出老遠時,海蒂站在後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季諾先生,嘴巴張太大容易脫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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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雇傭兵們竟沒有一個人認識這種全新的槍.械,可它的威力足夠讓人驚駭到想要連連往後退。
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東西?
那癱倒的野驢胸腔被炸出一個大洞來,而且距離之遠殺傷速度之快,都完全讓人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你們打個折,我們的人可以考慮租用這種武器給你們——時間到了還是需要收回來。”
“收回來?”露裡斯試圖和她講道理:“你難道不覺得這種想法太天真了一些嗎?”
“季諾先生,”海蒂不緊不慢道:“我們會引入另一外幾個規模較小的雇傭兵團,如果你們撕毀合同的話,我想他們會很樂意把你們瓜分掉。”
“你——”露裡斯呸了一聲,扭頭道:“簽,今天就簽!”
大哥顯然有點不確定:“你今天來的路上不都還挺鄙夷的嗎?”
“彆廢話!”
事實證明,這幫雇傭兵對槍.炮的狂熱程度完全超出他們的想象。
達芬奇這回進入了備戰狀態,把地窖裡的許多存貨全部都拉出來曬曬太陽,以至於資深管家阿塔蘭蒂開始思考他們家裡到底藏了幾個地窖。
從燧發.槍到可拆卸的火炮,還有正在製作當中的大型可移動巨弩,大半個牧場都成了軍械試驗基地,每天被炸掉和射壞的靶子堆起來日常當柴燒。
海蒂最後招募到的人,一共有八千多個,而且基本上全都在無組織無紀律的狀態裡。
他們雖然大部分都有領導,但是領導似乎隻能進行一些大致的指令,然後再一塊分錢。
這種存在頗有點像牛虻,看起來是屬於強大的牛,其實吸完血就會跑掉。
他們樂此不疲的更換著雇主,在戰爭中謀取著大大小小的好處,更在和平時期到處騷擾擄掠。
海蒂琢磨了一下,擬出了一個更適合這個時代的管理辦法。
——明確軍銜和軍職,同時劃分功能和部隊。
“應該有足夠明確的訓練計劃。”她低頭畫了一個圈,慢條斯理道:“阿塔蘭蒂,今天就讓他們清理出一個操場出來。”
這是她所擁有的最大牧場了,但養八千人顯然還是有些吃力。
但海蒂一直很有辦法,擺平他們的吃喝拉撒也頗為順手。
隻要領導方式到位,雇傭兵和雇傭工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彆。
她直接指引著他們去開墾莊園以外的荒地,建設木製的房屋作為宿舍,還教他們怎麼做上下鋪的宿舍床。
八千人被分為了六支部隊,而來自各個兵團的首領則擁有了似乎更加顯眼又閃亮的稱號和軍職。
從後勤到偵查,從火.器到騎兵,不光職能邊界和軍功分配方法設計的清清楚楚,而且還有宣傳官負責給每個部隊都科普到位。
美第奇的斥候很快得到了消息,寫密信過來告知法國人的情況。
——先遣部隊已經在一個月前就出發了,恐怕還有四個月就會陸續抵達亞平寧半島的西部。
海蒂在收到消息以後沒有表現出什麼驚慌,反而召集著那些個互相都不算熟悉的將領們開了個會,讓已經成為首席秘書官的德喬授予他們軍銜和軍服。
儀式感很重要。
程序、榮譽、儀式、身份,人總是容易不知不覺地踩進某一種身份認知裡,從此與階梯以下的人劃開距離。
那些個臭烘烘又頗為鬨騰的雇傭兵們很快發現,他們不光要每天應付奇奇怪怪的訓練,而且還要早起著去伐木或者采礦。
偵察隊需要進行高強度的跑圈鍛煉,火.槍手們必須都要接受目力測試,整個軍營都忙碌而有序。
海蒂的收支不光平衡有餘,而且還在不斷地擴展著進賬。
她抬升了多項商品的價格,紫色的產出開始有意控製著減少,價格卻在不斷地拉伸。
城裡城外的商人們雖然都頗有微詞,但對壟斷性的生意並沒有什麼還手的能力。
而達芬奇則帶著工匠們不斷改進和實驗著武器,在設計機械和戰甲圖紙的空餘時間裡,還在琢磨著另一件完全沒有答案的問題——
火.藥本身,到底是由什麼來控製爆炸強度的?
配比?外殼材質?發射方式?引燃溫度
他在好幾年前,就設計過能噴濺出許多鐵片的小型炸.藥,但如今再做實驗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真理之門前進進出出,有時候像突然找對了方向,有時候又失敗的一頭霧水。
也就在訓練進行了兩個月之後,海蒂直接吩咐軍團開拔,前往西南方向的盧卡城。
趕早不趕晚,她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入駐法國軍隊必然會動心思的關卡。
曆史中的意法戰爭,是法國國王查理八世帶著三四萬的軍隊翻越阿爾卑斯山,從米蘭一路向南殺到佛羅倫薩。
但這一次的戰爭,從探子的報道來說基本上全都是渡海而來,但也不能做絕對的估計——
不管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都無可避免的要搶奪最核心的要塞之一,盧卡城。
這個城市,在她當初剛擔任佛羅倫薩議員的時候,就已經多次的強調過它的重要性。
毗鄰四國,腹部靠海,擁有優秀的港口,以及頗為微妙的位置。
盧卡離比薩城並不算遠,那裡已經被預先加固了守兵,真要打起來也好守的多。
如果情況危急,他們可以就勢南下回防佛羅倫薩,退而保其次。
而如果戰爭局勢一片大好,他們可以乘勝追擊,拿下沿海一帶的多個小城。
海蒂顯然已經做完了十全的謀算,和洛倫佐那邊的通信也頗為頻繁。
——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合作了一副盔甲的設計,讓鎧甲不僅防刺傷箭傷的效果翻倍,而且大大的減輕了它的重量。
達芬奇在看到這副手稿的時候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連和海蒂說句話都顧不上,帶著設計圖就匆匆去找老工匠法比奧去了。
大部隊正式拔營,花了接近二十天才抵達了盧卡城。
領主是個畏畏縮縮的中年人,而且頭發也差不多全都掉光了。
“打——打仗?”他有些神經質地重複著這個字眼,搖晃著腦袋道:“你們,你們還是找個彆的地方守著吧,盧卡是和平之城,已經無事發生一百多年了——這裡絕不會打仗的,我們是中立國!”
露裡斯翻了個白眼,試圖跟他辯解一句,好把局勢的嚴峻談個清楚,海蒂伸手攔住了她,麵帶微笑的再次確認道:“先生的意思是,既不方便給予我們援兵,也不希望我們在此停留過久?”
那領主長長鬆了口氣,連著點了好幾下腦袋:“就是這樣。”
“季諾先生,”海蒂笑意加深道:“你可以直接把他綁起來了。”
於是城堡裡傳來某位領主的哀嚎聲。
整個軍隊占領這個‘恪守和平中立’的小城,隻花了兩個小時。
畢竟這國家本身就沒有多少雇傭兵,而本應組成義務兵的市民們都提前關好了門窗,對紛亂漠不關心。
——畢竟他們也是中立的。
城堡直接被騰出來做指揮基地和軍營,那些原本屬於盧卡城的散兵遊勇則全部收編,也開始幫著開辟戰場加固堡壘。
這裡是臨海的城市,也是直麵法國艦隊的第一道防線。
海蒂挑這個地方,實在是正確而又危險。
她把這地方直接占了下來,純粹是為了規避那些繁瑣而毫無意義的程序。
和迂腐又固執的官員打交道實在是浪費光陰——
有時候用足夠粗暴的方式,也完全可以快速達成目的。
然而有個新的變化是,由於那禿頭男被扔到了地窖裡,大夥兒對她有了新的稱呼。
“領主大人。”
海蒂第一次意識到有人這麼稱呼自己的時候,原本想解釋一句,告訴他們自己隻是暫時把那倒黴蛋卸下來一陣子,等軍隊撤離的時候還是會把位子交還給他。
然而幾乎整個軍隊和盧卡城都默認她已經是新的領主,跟隔壁米蘭城裡疑似弑君上位的斯福爾紮沒有什麼不同。
人們在看向她的時候神情多了幾分敬畏,軍隊也受到了充分而足夠的製約,沒有在戰爭來臨前去騷擾民眾,本分到如同一群良民。
隻有列奧納多對這一切都頗為了解,每日與她彙報進度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揚起笑容。
他依舊用朋友般的方式與她共處著,也不會貿然去拉近兩人的距離。
“這是昨天的軍械製備情況,”那雙褐色眸子在看向她的時候,總是帶著淡淡的戲謔笑意,清沉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沾染了幾分溫柔。
“——領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