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盛元既然好了,秦追就要和五福分道揚鑣了。
“往後我就在唐山那邊隨師傅學藝了,你回京後與二叔、三叔說我過得很好,師傅是個好人。”
秦追將一個裝了錢的信封交到五福手上。
五福不肯收:“侄少爺,您給我回去的路費就行了。”
秦追道:“收著吧,你陪我跑了這麼遠的路,一直儘心儘力,這些是你應得的,而且我也沒給你封太多錢。”
五福這才肯接:“那五福謝您賞。”
秦追把人送上車,叮囑道:“若是二叔、三叔在京中有事,記得來告訴我,我會想辦法,你若是過得不開心,也可以去山咕屯找我。”
這話怎麼聽都是有困難就可以來投奔小小侄少爺的意思,五福也有些不舍這小小孩童:“誒,勞您記掛,往後二爺三爺若要給您送東西,五福第一個來。”
送走五福,金子來和柳如瓏還是跟秦追、侯盛元走,國喪結束前,他們就跟侯盛元混飯了,反正這兩位名角也各自有個千多兩的積蓄,便是幾年不上台,也餓不死。
他們上了回唐山的火車,侯盛元還勸二人:“不如你們也在山咕屯那邊買地置業,等你們什麼時候不唱戲了,就和我一起耕種習武。”
柳如瓏道:“我倒是盼著這樣的日子,但為了那一天,我們還得多攢錢才是。”
金子來附和:“錢是一日比一日不禁花的,往日一串銅錢還可以買到許多東西,但若是戰亂一起,幾串銅錢也買不了一袋米,若是手裡不攥著起碼五千兩,誰敢退?”
侯盛元無奈:“這世道本就如此,朝廷的錢,嗨,說沒用就沒用了,所以我才說要置地,土地和糧食無論什麼時候都跌不了。”
柳如瓏笑道:“那你為何不多買幾畝地?”
侯盛元道:“你當我沒買!我在滄州那邊也是有地有房,還在縣城裡有一個鋪子,隻是我若現在回去,我師父那兩個兒子看我還不和眼中釘似的。”
徐露白已經老年癡呆,見了最得意的弟子侯盛元,總嚷著要把家業傳給他,因而惹了徐露白親子不喜,侯盛元這些年是把自己在滄州田地的收入都交給徐露白,等把秦追教得入門了,他再帶秦追去拜師門,順帶教徒弟看自己全部財產的賬目。
侯盛元苦笑:“早些年我還說,等到我師傅快不行了,他後事塵埃落定了,我這不孝徒兒再回去,誰知道生了結石病,去年天天憂慮,怕活不過他。”
秦追聽了,拿起他手掌一看:“還行啊,命線深沉,紋理不亂,你隻要彆作死,彆天天惦記大葷,不碰肥肉,哦,魚肉、牛肉、豬瘦肉和雞蛋可以適當吃,應該挺能活的。”
侯盛元愣神:“你小子還會看相呢?”
秦追咳了一聲:“學醫的,多多少少會一點,但我也隻會皮毛,看看手相和麵相頂天了,你讓我按著你的生辰八字算命的話,我也抓瞎。”
金子來豎大拇指,真心實意道:“牛。”
火車還是一路搖晃回唐山,下了火車顛驢車,如今也快過年了,三個大人領著秦追在唐山置辦了年貨,如臘味、乾貨、乾果蜜餞、米麵糧油。
侯盛元在街邊小店買了幾個棋子燒餅,帶肉的塞給秦追,秦追搖頭:“守孝呢。”侯盛元就把素餡的給他,自己吃肉餡的。
“我這趟出門,就惦記這一口了,津城的肉包子再好吃,也不如咱家鄉的燒餅啊。”
柳如瓏也在啃燒餅:“可惜不夠辣。”
金子來提醒:“師弟,咱們為著嗓子可要少吃辣。”
秦追聽著三個大人說話,內心有點懷念船麵,他也喜歡吃辣的,尤其是有一次他去吃船麵,辣辣的麵泡在豬血湯裡,搭配加冰的橘子汁超級清爽。
可惜吃到一半的時候,船上的人都開始抄家夥,秦追仰頭灌完最後一口湯,把飯錢用麵碗一壓,往旁邊的湄公河一跳。
不知道賣麵的老板後來有沒有活下來。
想起泰餐,秦追又有點懷念那邊的涼拌刺身了,三文魚、生蝦、生醃膏蟹都是鮮物,再配個榴蓮夾糯米飯,嘖嘖,等出孝以後,去津城的碼頭找螃蟹吃好了。
年貨買完,侯盛元帶秦追去做新衣服。
侯盛元對布莊裁縫道:“拿柔軟耐穿的好布料來,給這孩子把衣服做大點,褲腳折兩下縫好,等他長高了我再放。”
裁縫讚同道:“是該這樣,小孩子都長得快。”
侯盛元又買了針線和碎布頭,還給秦追買了新鞋新襪,他低頭道:“你還得再配外套,不然冬日太冷了,不過咱們家有好皮子,為師親自給你做吧。”
回到山咕屯,農家小院裡的雞鴨豬牛都被一名農婦飼養得極好,田裡的冬小麥是1908年十月種的,收獲要等到今年五到六月,收完冬小麥,又要種一茬夏玉米,也有佃戶們幫著侍弄。
侯盛元介紹道:“咱們家的佃戶都是黃河泛濫時逃難來的外鄉人,在附近的瓦房裡住著,有十來戶,為師不是缺錢缺德的人,不會收太厚的租,不然人家日子過不下去,太苦了,你以後也這樣,做人做事存三分善……唉,罷了,你本是學醫出身,再善就容易被欺負了。”
“我不會被欺負的。”
秦追擼起袖子,開始和他們一起收拾打掃衛生,又拿紅紙剪窗花,今年是雞年,窗上也要貼雞應應景。
侯盛元問了一句:“以前住東廂房還是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