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1 / 2)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7783 字 6個月前

那德福說:“涵王府的關福晉昨晚讓人把月紅招打了。”

郎追好奇:“她打月紅招做什麼?”

那德福左看右看,靠近郎追,一臉顯擺:“月紅招是涵王給錢從五祿班贖出來的唄。”

這年頭想學戲,有三條路子,一條是跟著家裡長輩學,這就講究一個投胎了,可說句難聽的實話,這年頭但凡能自己選投胎,沒人會往戲子家裡投。

第二條是把自己賣進科班學戲,但科班條件艱苦,師傅嚴厲,動輒打罵,睡的地方也小,條件好點,每個人能有一塊木板躺著,條件不好,那就是二三十人擠一個榻,躺下後連翻身的空間都沒有,這叫“大下處”。

而且學成以後,這戲子還要給戲班唱滿足夠的年份,才能重得自由身,否則不論他賺多少,班主都要分走大部分。

第三條就比較特彆了,有些角兒成名後會自己買住處,分出去單過,這些人住的就叫私寓,也叫私房,有些孩子拜進私寓給這些戲子做徒弟,生活條件會相對科班更好一些。

月紅招就是科班出身,十幾歲的時候唱出了一些名氣,不久就被涵王贖身,有了自己的私寓。

但私寓又有個彆稱,叫“相公堂子”,也叫“像姑堂子”,就是說這些堂子裡的戲子,像窯子裡的姑娘一樣,都是能睡的。

私寓裡的戲子平日裡不僅與戲班子搭班唱戲,也會去赴達官貴人的酒宴,在酒宴上唱戲、陪|酒,乃至陪|睡,正所謂娼優不分家,便是如此了。

郎追知道“私寓”是什麼東西,是因為那大香已經快十歲了,這是一個可以開始相看人家的年紀,梔子姐把她當半個大人,常教一些常識,包括“去私寓喝酒的爺們不能嫁”,郎追在一邊旁聽,也把這些“京城生存指南”記在心裡。

郎追還知道在二十多年前,京城梨園界有位程老板,曾主張廢男|娼,戲子可以賣藝,但不許賣身。

可達官貴人要玩戲子,戲子還能反抗嗎?

那德福年紀不大,說起八卦來倒很流利,郎追總結他話裡的信息,得出以下結論。

月紅招早年唱出名頭後,常被嫉妒他的班主毒打,等涵王要給他贖身時,月紅招立刻就跟涵王走了,這些年他在外開私寓,還娶了妻生了子,所以他和涵王那點事,大家夥都沒看得多重。

不就是玩戲子嗎?不就是被玩嗎?玩與被玩的兩位都沒耽誤娶妻生子、養家糊口的正事,月紅招還是個男人,不會生出不名譽的孩子,多好啊。

隻有涵王近日新娶的福晉不這麼想,這位關福晉一聽涵王外頭養著個戲子,麵上不動聲色,等涵王再招月紅招入府唱堂會時,她便突然發作,說月紅招唱錯了一句詞,要拖出去打板子。

關福晉娘家勢力雄厚,區區一個月紅招,打就打了,連涵王也隻是讓人將月紅招送出府,給些銀子做醫藥費就罷了。

隻有梨園界對此事議論紛紛。

關福晉可是在太後身邊伺候過的,她不喜歡月紅招,涵王肯定要和月紅招斷了。月紅招即將失去一座大靠山,以後還能再京城待下去嗎?

也有些人說關福晉心胸狹隘,連個玩意都容不下,還有人說是月紅招不安分,才令關福晉不快。

郎追覺得這事沒法說誰對誰錯。

關福晉讓月紅招斷了兩根肋骨,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上位者欺淩下位者固然壞,可她的丈夫出了軌,她也不能離婚。

月紅招在科班被班主剝削和毒打,好不容易贖了身,又要給另一個男人做外室。

連月紅招的妻子也可憐,因為她麵臨著一件在21世紀隻會出現在小劉備裡的事——丈夫在外做零。

至於涵王,他玩戲子,可他也救了月紅招出苦海,他對妻子不忠,可這個年代就找不到幾個對妻子忠誠的男人。

要拿非黑即白的目光看待這個時代,那日子就甭過了。

郎追隻能罵一句:“這破世道。”

傻阿瑪和帥媽媽搭建的小四合院像個烏托邦,郎追在裡麵過了兩年多的太平日子,直到月紅招這事發生,郎追才想起自己身處怎樣一個年代。

說完八卦,那德福從郎追手裡接過一塊盆兒糕,塞嘴裡吃得津津有味,吃完盆兒糕吃沙琪瑪。

那德福感歎:“弟弟,你家好吃的可真多。”

郎追看他瘦瘦的樣子,又塞了一塊豌豆糕:“那你多吃點。”

郎善彥幫月紅招正了骨,又給了藥膏讓他自己敷,收完診費醫藥費,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作為家裡有媳婦的人,郎大夫不願和梨園人士有太多往來,要是秦簡以為他生了花花腸子怎麼辦?

誰知過了十來天,月紅招又到了東絛胡同,他來的時候是辰時,郎善彥已經去濟和堂開門營業了,梔子姐帶著二香打掃,大香在喂雞。

這些雞是郎善彥前陣子買回家,專門養來吃蛋的。

郎追坐在小板凳上剝茶葉蛋,小手指摳著蛋殼,剝好的殼也不丟,而是放碗裡,待會兒要拿藥杵子搗成粉,和到雞食裡喂雞,給下蛋的母雞補鈣。

秦簡在院中練拳,拳風呼呼,他聽到敲門聲,她收招卸力,嚷了聲“來啦”,小跑去開了門。

門一開,秦簡和月紅招俱是一驚。

月紅招驚訝於眼前年輕婦人的英氣魅力,郎夫人身段高挑而肌膚雪白,如一尊等身玉雕,然目光湛然有神,腰背筆直,像是話本裡的俠女。

秦簡則覺得月紅招像一盒裝在瓷盒裡的胭脂,看著清雅,細品卻覺脂粉香撲麵而來,隻是他傷勢未愈,麵色依然蒼白。

她禮貌地問:“月老板來此何事?”

月紅招行禮,手握著信封:“郎夫人,慶樂班馬上就要去津城了,幾日後會在合芳茶樓唱最後一出《棋盤山》,紅招在合芳茶樓留了包廂,想請郎爺賞麵一顧,這是戲票。”

秦簡伸手:“給我吧,我晚上和他說。”

月紅招又屈膝一禮,雙手將信封遞上:“謝謝您。”

秦簡很和氣:“沒事,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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