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7章 他瞎了(2 / 2)

和離後他跪了 若詩安軒 21320 字 6個月前

“騙人。”何玉卿道,“若真無事,你怎麼還懼怕水,聽水色變。”

江黎:“……”

荀衍負在身後的手隱隱攥緊,他從來不知,謝雲舟做過這樣的選擇,不管江黎生死,棄她與不顧。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提到等春日一起去遊玩時,她眼神閃爍,沒有應下,原來這便是真相。

謝雲舟,你真該死。

……

馬車內的謝雲舟猛然咳嗽了兩聲,臉色較之方才又蒼白了些,謝七看著緊閉的大門,勸慰道:“主子,快晌午了,走吧。”

謝雲舟放下公文,示意他撩起車簾,斜倚著軟榻抬眸看過來,左眼隻剩最後一絲光亮,他隻能借助右眼。

大門折射出耀眼的光澤,晃得人眼花繚亂,謝雲舟眼睛微眯,歎息一聲,道:“謝七,你說我同她是不是真的無緣?”

她喜歡他時,他不知。

他喜歡上她時,她又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們兩個好像一直在錯過,就像那不可相交的節氣,永遠無法碰觸上。、

謝七道:“主子還喜歡二小姐嗎?”

謝雲舟定定道:“從未忘記。”

“那便不算無緣。”謝七道,“總有一天,主子會得償所願。”

雖明知謝七是在寬慰他,但謝雲舟聽後心情卻是極好,似乎連身體的疼痛都減輕了很多,他道:“對,我一定會如願。”

哪怕付出再大的艱辛,他都不懼。

-

都說六月的天,像是孩童的臉說變就變,其實冬日的天也是如此,晌午那會兒還豔陽高照,下午,天氣陰沉下來。

風裹挾著雪紛湧而至,燕京城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頓時安靜了不少,大家都躲家裡避雪了。

遊玩的事,一時沒了下文,何玉卿也識趣的沒在追問什麼。

可她不問,江黎還是憶起了,那日的河水很冷,她在裡麵苦苦掙紮,岸邊有腳步聲傳來。

她費力睜開眼,看到了來人,是謝雲舟。

她用力仰起脖子,喊了一聲:“阿舟哥,救我。”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其他,謝雲舟並沒有看向她,他的眸光始終落在另一處,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江藴落水的地方。

她沒明白江藴為何會掉進水裡的,至於她,好像是被誰推了一把。

窒息感越來越重,她好像快要死了,求救聲小了很多,“救我……”

眼角餘光裡,她看到謝雲舟跳了下來,她以為他是來救她的,因為阿姐說過,謝雲舟喜歡她。

喜歡她的人,總歸會先救她吧。

失望來得很快,謝雲舟不是來救她的,是救阿姐的。

也好,救一個算一個,阿姐也不能出事。

隻是,隻是當江黎再度看過去時,江藴已經被他救到了岸上,而他一點也沒有要救自己的意思,正在拍打江藴的臉,試圖喚醒她。

再然後,江黎浸沒到了深處,醒來後,已經回了家,江藴告訴她,讓她彆誤會,謝雲舟救她,隻是因為她離岸邊更近些,謝雲舟在意的還是她。

她信了江藴的話。

何玉卿推了她一下,江黎回過神,問:“什麼?”

何玉卿努努嘴,“該你出牌了。”

江黎低頭去看,想起,他們正在打馬吊,她隨便拿出一張打了出去,何玉卿歡呼出聲,“我贏了。”

打馬吊從來不是江黎的強項,她一直沒機會練習,今日也是無事可做才答應何玉卿一起玩的。

玩了幾把輸了幾把,幸虧隻是玩玩,不輸錢,不然,她今日會輸得很慘。

荀衍邊玩邊打量著江黎,見她神色有些許不好,也跟著擔心起來,淡聲道:“冬日坐船出遊怎麼也不安全,不如等雪停了,一起去放紙鳶。”

江黎喜歡紙鳶,她眉梢揚起,“好啊。”

何玉卿附和:“好好,去放紙鳶。”

三人沒去街上買,而是自己做的,江黎從來不知荀衍還有這樣的手藝,隻當他是貴公子,吟詩作畫自是沒話說,其他,大抵是不太行。

豈料,其他也行,就拿這做紙鳶來說,挺繁瑣的,一般男子可不喜歡動手去做,偏偏荀衍動手做了,還做得極好。

是江黎見過的最好看的紙鳶。

何玉卿也忍不住誇起來,“阿衍厲害。”

荀衍淡笑道:“你們喜歡便好。”

他說這話時,眼瞼慢抬看了眼江黎,明顯是在對她講,何玉卿身子側傾,抬肘碰了下江黎的胳膊,偏頭眨眨眼,似在暗示她,聽到了嗎?

江黎推了她一下,眼神示意她安靜,何玉卿這張嘴啊,最是讓人招架不住,安靜些才好。

何玉卿聳聳肩,笑得一臉彆有深意,她想好了,這個“忙”她是幫定了,隻是不知事成後荀衍會如何謝她。

見她笑得促狹,江黎也跟著搖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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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樂這種事,最不喜的便是遇到厭煩的人,可偏偏的,還是遇到了,且避無可避。

偌大的郊外,不知怎地,竟又碰上了,江黎看到謝雲舟的瞬間,臉上的笑意慢慢退下來。

揚起的唇角抿起,她神色很不好,頓了下,紙鳶都不想要了,對身側的金珠說了聲:“走。”

轉身便走。

金珠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邊拉著繩子一邊追了上去,“小姐,怎麼了?”

話音方落,身後傳來沙啞的聲音,“阿黎。”

是謝雲舟。

金珠順著聲音回看,隻見謝雲舟穿著黑色氅衣,裡麵穿的黑色錦袍,不知是被風吹得太久,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臉看著很蒼白,一絲血色也沒有。

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冷不丁看過去沒什麼,但仔細一看,眼神有些不對。

金珠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就是感覺不對。

“金珠,快走。”江黎停都未停,沉聲喚道。

“好。”金珠急忙跟上。

“阿黎,等等我。”在謝雲舟眼中,其實江黎的身影很模糊,他左眼已經完全不能視物,右眼近距離還好,遠近距離看不清。

此時江黎站在他六步遠的地方,身上穿著白色裘衣,似乎同地上的雪融為了一體,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怕她看出異樣,他又不能大步追過來,隻能借助謝七的嘴,在他的指引下,慢慢的慢慢的走過來。

步子邁得太慢,同前方的江黎又拉遠了些,謝雲舟很急,腳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謝七驚呼出聲:“主子。”

江黎也聽到了後方的聲音,但她依舊未停,她抬眸在四下找尋著荀衍和何玉卿的身影。

怪她,跑太遠,同他們離散了。

“小姐,你慢點,慢點。”金珠見江黎幾次都險些摔倒,心跟著提起,可她的手正在扯著紙鳶繩子也沒辦法扶她,隻得在一旁不斷提醒,“小心,小心。”

江黎到底還是慢了些,被後方的謝雲舟追上,謝七擋在了金珠麵前,讓她無法靠近。

江黎知道謝七不會對金珠做什麼,轉身繼續走,謝雲舟伸手攔住,“阿黎。”

江黎怒斥道:“彆碰我。”

謝雲舟頓在那,“好,我不碰你。”

他指尖蜷縮,慢慢收回胳膊,手負在了身後,旁邊有株樹,他斜著倚上,不如此,他怕是撐不了多久。

江黎沒注意這些,或者說注意到了,但沒細思量,她眼下最想做的便是謝雲舟從她眼前消失,他若不走,那她走。

她不想同他呆在一處,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謝雲舟同她心境完全不同,好不容易把荀衍和何玉卿牽絆住,眼下他隻想看看她,再看看她。

他的眼睛已經越發不行了,除了失明外,最難捱的還有那無儘的疼痛,同身體疼痛不一樣,眼睛痛起來,真的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這幾日夜夜被疼痛折磨的不能安睡,隻能靠著念想挺過去,而她便是他的求之不得,便是他的念想。

若不是她,他怕是已經死了。

“阿黎。”謝雲舟緩緩伸出手,指尖剛探出又收回,阿黎太聰明了,這樣會被她看出來,而他不想讓她看出來,他隻想,她記住他最好的樣子。

“謝雲舟你今日又要做什麼?”江黎沉聲問道。

“我、我隻是想看看你。”對他人來說,看看很簡單,但與他這個中毒之人來說,看看很難,因為他的眼睛馬上會失明,或許連兩個月都等不到。

繼時他要真想“看”,便再也看不到了,雖常太醫一直言明,找到解藥他便可痊愈,但,西域的毒又豈是那麼好解的。

他這毒,怕是無解了。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無法再見她。

江黎質問道:“謝雲舟是不是上次禁足沒夠,你還想再來一次。”

天子禁謝雲舟的足,這事江昭知曉,後,江昭告知了江黎。隻是江黎不知的是,天子早下了聖旨,赦免了謝雲舟的禁足。

謝雲舟不怒反笑,“原來,阿黎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

江黎被這話氣得臉都暗了,“你少做夢了,誰在打探你的消息。”

“不是嗎。”謝雲舟站直,慢慢踏出一步,再一步,臉上一直漾著笑,“阿黎要是沒打探,為何知曉我被禁足的事。”

江黎:“……”

謝雲舟心裡有很多話想對江黎講,他道:“阿黎,我想你了。”

江黎睨著他,像是再看瘋子般看他,譏笑道:“謝雲舟你吃醉了吧,彆忘了,我們已經和離了。”

“那若是沒和離呢。”謝雲舟執拗問道,“若是沒和離,這些話我是不是便可以同你講了?”

沒和離?

那是癡人說夢。

“要看和離書嗎?”江黎冷冷說道,“要的話,我拿給你看,上麵可還有你的親筆簽字。”

“……”謝雲舟所有的幻想在想到那張和離書瞬間瓦解,是啊,是他親手簽的。

每一筆都是他親手寫的,他淡漠看著她轉身離開,甚至連挽留都沒有。

哦,他挽留了,不過不是真心的挽留,是那種廉價的施舍,他問她,真要和離嗎?

不後悔嗎?

謝雲舟想到這裡,倏然閉上眼,他恨,恨那日的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那日,撕碎和離書,把人留下。

告訴她,他錯了。

謝雲舟踉蹌著朝後退了兩步,身子撞上後方的樹,有樹葉從上端落下來,緩緩的,從他眼前落下,那雙浸了毒的眼睛連眨都沒眨,就那麼征愣看著。

莫名的,江黎看出了什麼,她凝視著他,“你——”

謝雲舟不想讓她看出什麼,頭轉向一側,哽咽道:“阿黎,我不想和離了。”

心裡的話就這樣說了出來,他又說了一次,“我後悔同你和離了,我們彆和離了好不好?”

江黎嗤笑,“謝雲舟你把和離當什麼?兒戲嗎?想和離便和離不想和離便不和離?枉你是大燕朝的將軍,竟然連禮法都不懂。”

“今日我不與你計較,但若是下次你再敢攔我,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言罷,江黎轉身朝前走去,鞋子踩在雪裡傳出沙沙聲,謝雲舟慶幸的是他還能聽到聲音,他偏頭聽了聽,隨後急忙追上。

“阿黎,等等我,我還有話要講。”

江黎怎麼可能等他,她加大了步子,少傾,後方傳來倒地聲,還有驚呼聲。

謝雲舟摔倒在雪地裡,頭磕在一旁的石頭上,有血溢出,謝七鬆開金珠,轉身跑了過去。

“主子。”

金珠鬆開手裡的繩子,紙鳶也不要了,急匆匆朝江黎追去,“小姐。”

江黎停下,轉身朝後看了一眼,謝雲舟趴在雪裡,額頭上破了個口子,血順著傷口流淌下來,染紅了眉毛,又從眉毛滴落。

他眼睫上也沾染了血漬。

眼睛看著比任何時候都紅,像是淌著血般。

他費力抬起頭,眼睛無助瞅著,像是在找尋什麼。

他在找江黎,頭撞了那一下,暈暈的,他越發看不清了,費力找了好久,依然沒看到她,他有些急了,手指抓上謝七的手背,壓低聲音問道:“她人呢?”

謝七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低聲道:“走了。”

曾經的江黎舍不得他有絲毫不妥,見他流血比自己流血還緊張,從來不忍把受傷的他獨自放下。

可,現在的江黎不是了,即便他傷得如此重,她都未曾停下問問。

心痛來的猛烈,謝雲舟手指用力攥緊前襟,似乎這樣便能緩解,其實不能,疼,很疼,疼到肺腑。

呼吸都不能。

他大口喘息,手伸出,用儘全力喊了聲:“阿黎——”

風襲來,把他的聲音吹散,那聲阿黎頓時輕了很多,不細聽的話,甚至聽不到。

他試圖再喚,可惜沒了力氣,加之眼睛突然疼痛加劇,之後便顧不得了,直到疼痛減輕,他才從地上爬起,身上的衣衫被雪浸濕了一大半。

冷風一吹,凍得人牙齒打顫。

江黎的身影已經徹底看不見,謝七道:“主子,該吃藥了,我扶你回去。”

折騰了許久,謝雲舟確實乏了,點點頭:“好。”

轉身還未走幾步,後方有腳步聲襲來,他們還未做出反應,那人一腳踢在了謝雲舟背上。

謝雲舟撲倒在雪地裡,再次吐出一口血,隨後,有聲音傳來。

“謝雲舟,我警告過你不要纏著阿黎。”荀衍冷聲道,“你竟然還敢!”

“你是覺得我不會要你命是不是?”

“那你可想錯了,為了她,殺了你,我都敢。”

荀衍邊說邊走到謝雲舟麵前,屈膝蹲下,睨著他道:“你可以試試,看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謝雲舟唇角淌著血,冷笑一聲:“荀衍,你在怕我嗎?”

荀衍一把抓住他衣襟,“怕,我怕你,笑話。”

謝七衝了過來,用劍指著荀衍,“鬆手。”

荀衍鬆手,謝雲舟坐起,含笑道:“荀衍,你沒機會的,三年前你沒機會,三年後你依然沒機會。”

荀衍看著這張討厭的臉,慢慢眯起眼,剛要動手,再度有聲音傳來,“住手。”

去而複返的江黎匆匆跑過來,拉起荀衍擋在他身前,怒斥道:“謝雲舟,我不會讓你傷害衍哥哥的。”

有什麼比心愛的女子護在其他男子麵前,更讓人來的心痛的。

謝雲舟臉上的笑意生生頓住,一口血堵在喉嚨裡,艱難問道:“你護他?”

江黎回視著他,定定道:“是,我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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