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44章(修) 取血救人(高亮)……(2 / 2)

和離後他跪了 若詩安軒 21549 字 6個月前

燭燈燃儘,黑色煙霧嫋嫋而上,他站在書案前,臉浸潤在暗影中,隻有下頜映出亮光,白的刺目。

喉結輕滾,聲音暗啞,隻說了一個字:“殺。”

謝七領命出去,關門時朝前看了眼,隻見謝雲舟換了身上的黑色袍服,著一身藍色錦袍,似在喃喃自語,他細細聽了聽。

謝雲舟道:“阿黎,無礙,他們無法救你,我救。”

謝七視線下行,隱約看到了他手中握著的那半支金簪,謝七搖搖頭,輕歎一聲,把門關上。

-

謝雲舟早膳未用便去了彆苑,大門緊閉,任他怎麼敲都無人應,謝七欲言欲止想勸,但最終也沒說出什麼。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常太醫來看診,大門才打開,荀衍親自出來迎接,見到常太醫後,一臉柔和,“有勞常太醫了。”

常太醫道:“應該的。”

荀衍做了個請的手勢,“請。”

常太醫提袍而入,謝雲舟剛行至門口便被荀衍攔住,“看來謝將軍記性不大好,昨日已然告知了,這裡不歡迎你,請回。”

謝雲舟也有自己的執拗,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見江黎一麵,“荀衍,彆攔我。”

荀衍愛護江黎如命,現她中毒成如今的樣子,他心疼自責不已,對謝雲舟更是不可能有好臉色,“我若非要攔你呢。”

“你攔不住我的。”昨日是他故意不還手的,今日荀衍再攔,他一定會還手。

“好啊,那我便看看你要如何做。”荀衍輕掀衣袍掖與腰間,雙腿分開,看那架勢,是要同謝雲舟比試一番。

常太醫見狀折返回來,含笑道:“這位公子,可否看在老朽的麵子上讓謝將軍進去。”

“不可。”荀衍道。

“那,若是謝將軍能救江二小姐呢?”常太醫問道。

謝雲舟頓住,“常太醫此言何意?”

常太醫道:“時辰不早了,不若我先替小姐診治,稍後咱們再議。”

見常太醫如此說,荀衍即便再氣,還是忍了下來,輕甩衣袖朝前走去,謝雲舟也跟了上去。

昨日未曾好好看她,今日一見,越發心酸,他中毒伊始不是這般孱弱,最初是沒有任何異樣的。

常太醫知曉謝雲舟的心思,淡聲道:“小姐身子弱,是以同將軍那時不一樣。”

謝雲舟還記掛著方才的事,問道:“常太醫說我能救她,我要如何救?”

常太醫輕撫胡須,“將軍當真要救?”

“要救。”謝雲舟斬釘截鐵道,“哪怕是萬分之著一的希望,我也要救。”

“那若是用將軍的命去救呢?”常太醫問道,“將軍也要救?”

謝雲舟連遲疑都沒有,定定道:“救,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救她。”

常太醫唇微動,剛要說什麼,金珠的聲音傳來,“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謝雲舟同常太醫相視一眼,快步走進房間,床榻上的江黎陷入到了夢魘中,一直在說胡話。

“走開,走開。”

“不要,不要。”

“不是我,不是我。”

“放開我……放開我……”

金珠不知何故,握著她的手,急呼:“小姐,你睜開眼看看奴婢。”

江黎額頭上布滿汗珠,但始終未曾睜開眼。

常太醫放下藥箱走過來,坐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在江黎腕上蓋上帕巾,指腹搭上細細診起來,邊診脈邊睨著江黎看,少傾問道:“小姐今日吃了些什麼?”

金珠回道:“除了湯藥外,未曾吃過一點東西。”

常太醫四處環顧一番,最後在書案上看到了燃著的熏香,香味清淡,不易察覺,“那是何物?”

金珠道:“是奴婢買來給小姐安神用的。”

常太醫收回手,淡聲道:“你家小姐身子弱,不易燃香。”

金珠喚來丫鬟,把香收起。

常太醫又重新開了藥方,讓金珠按照此方子去抓藥,房間裡沒了外人,荀衍問道:“常太醫方才言明謝將軍可救阿黎,不知是何意?”

常太醫道:“能救也不能救。”

“還請常太醫說明。”荀衍派人出去尋解藥,也是一無所獲,這幾日他吃不好睡不好,夜夜被夢境所擾,生怕江黎有個萬一,若真那樣,他一定會殺了謝雲舟為阿黎陪葬。

常太醫輕咳一聲:“這位公子我知你急切,但有些許需從長計議,不若這樣,我先同謝將軍說明一二,再來告知與你,可否。”

饒是荀衍再急,都不得不靜下心來等著,左右謝雲舟不會走,他便等等看,到底如何救阿黎。

常太醫開好藥方,便同謝雲舟去了偏廳,謝雲舟追問道:“常太醫您有話儘管直言。”

“謝將軍可想過,為何你能救治江二小姐?”常太醫把問題拋出來。

謝雲舟沉思片刻道:“因我服了解藥。”

“是。”常太醫道,“世上再無解藥,隻有一種法子能救治江二小姐,那便是——”

“便是如何?”

“用將軍之血。”

謝雲舟睨著他,挑眉問道:“我的血?”

“將軍血裡有解藥,若是將軍肯酒的話,江二小姐還是可以活下來的。”常太醫抿抿唇,欲言又止,“隻是……”

“隻是如何?”

“隻是此法我從未用過,不知可行與否。”

“不管行否,都可一試。”

“將軍當著要試?”

“非試不可。”

“萬一出了差錯,將軍也會沒命的。”

“我命不足惜,隻要能救阿黎便可。”

常太醫繼續勸道:“將軍可要想好了,此法我也是從古書上看來的,至今未有人用的。”

“無妨。”謝雲舟邊說話邊擼起袖子,“要如何放血,常太醫儘管言明便是。”

常太醫搖搖頭,“不是腕間血。”

“不是腕間血,那是?”謝雲舟頓住。

日光傾瀉進來,落到謝雲舟臉上,仿若鍍了一層氤氳的光,漆黑的眸子裡淌著不懼,“常太醫請直言。”

常太醫一字一頓道:“需心頭血。”

-

夜裡,謝雲舟端坐在書案前,眼前擺放著一把匕首,還有一隻碗,旁邊燭燈隱隱晃動著,窗欞上倒映出一道綿延的影,縹緲間同長廊外的樹影交錯到一起。

不知何時外麵起了風,起初風聲很小,後來風聲漸漸變大,呼嘯而來時讓人無端心悸。

更讓人心悸的是眼前這幕,謝七已經苦口婆心勸了一個時辰了,可謝雲舟依然要一意孤行。

謝七又道:“主子,常太醫說了,此法他從未用過,也不知可行與否,若是不能,主子這血便是白取了。再者,取心頭血何其危險,稍有不慎便會——”

便會死掉。

謝七後麵的話未說出口,“屬下求主子甚思。”

不是謝七信不過常太醫,隻是常太醫自己都沒有把握,這萬一沒把人救回來,反倒累及了謝雲舟的生命,這可如何是好。

“無妨,試一試便知了。”謝雲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對即將到了的危險一點都不在意。

“可此法並非一次便好。”謝七攔住他,“常太醫說需取血五次,主子,五次啊,你會沒命的。”

“我說過,隻要阿黎活著便好。”謝雲舟蹙眉道,“彆廢話,你去守門。”

謝七不情不願走到門口,剛站定便傳來急切的敲門聲,“開門,開門。”

是謝老夫人。

謝雲舟看了眼天色還未到常太醫說的取血時間,便把東西收起,起身走了過來,挑眉示意謝七把門打開。

門剛打開,謝老夫人衝了進來,越過謝雲舟便左看看右看看,什麼都沒找到後,問道:“你方才要在做什麼?”

“兒在看公文。”謝雲舟眼睛不眨的說道。

“騙人,”謝老夫人拍拍胸脯,指著他問道,“你要救江黎是不是?你快說,到底是不是?”

“母親從何處聽來的。”謝雲舟不想同謝老夫人多言,“沒有的事。”

“怎會沒有。”謝老夫人道,“我都聽說了,你就是要救江黎。”

謝老夫人之所以知曉這事是因為方才收到了一封書信,不知誰送來的,點名要她收,說事關重大,請她一定要攔下。

她狐疑打開信箋,細細一看,差點沒暈過去,來的路上她還在想,這或許是假的,誰知竟然是真的。

她走近,拍打謝雲舟的胳膊,“你傻嗎,你若是放血救江黎,你會死的。”

“這是兒自己的事,不勞母親掛心。”

“我是你母親怎能不掛心。”

謝老夫人說道:“我不管,你不許救江黎。”

“母親莫要無理取鬨。”謝雲舟冷冷道,“江黎是我的妻我一定要救她。”

“什麼你的妻?你們已經和離了。”謝老夫人瞪眼,“而且江黎日日同那個荀府的公子在一起,她早已經忘了你了,舟兒,你糊塗啊。”

“母親時辰不早了,您請回吧。”謝雲舟不願聽謝老夫人講這些。

“我不回,除非你答應我不去救她。”謝老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若是不應,今夜我便不走了,我看你如何放血救她。”

謝雲舟輕喚了一聲:“謝七。”

謝七走過來,“主子。”

謝雲舟道:“送老夫人回去。”

謝老夫人噌一下坐起,“我不走,就是不走。”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被謝七請了出去,哭喊聲傳來,“舟兒,你不能如此,不能啊,你若是有個閃失,讓我可怎麼活啊。”

說著,謝老夫人掙脫開謝七的手,轉身便跑回來。

謝七無奈,隻的把她打暈,隨後書房外才沒了聲音。

今日不知怎麼回事,走了一個謝老夫人,又來一個,謝馨蘭哭得眼睛紅紅的,“哥哥,你真要為了那個女人連命都不顧了嗎?你想看咱們這個家散了嗎?哥,求你,彆救她,彆救她。”

謝雲舟煩惱的怒斥一聲:“閉嘴。”

謝馨蘭哭得更凶了,“哥哥,你變了,你變得我一點都不認識了。”

謝雲舟道:“出去,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來書房。”

“我不走,”謝馨蘭邊擦拭眼淚邊道,“我不能看著你陷入危險,我要救你。”

謝雲舟見她不走,扣住她的手腕便往外拉,等人出去後,轉身關上門,不管謝馨蘭如何砸門他就是沒開。

“哥哥,你太狠心了。”

“你眼裡除了那個女人可還有我們。”

“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哥哥,我討厭你。”

言罷,她哭著跑開。

謝雲舟折回到書案前,拿出刀子和碗,凝視著婆娑的樹影陷入到沉思中,腦海中憶起了常太醫的話。

“古書上記載,取心頭血救人一般僅需三次,但此毒毒性太強,三次怕是不夠,至少五次,需隔一日取一次,每次需取同部位的血,也就是說,取血期間,傷口不可長好,需服藥致其不能結痂。”

“這樣一來,便會血流不止,此乃第一危險。”

“第二危險,刀尖取血,傷口不易深也不易淺,要恰到好處,心頭血要一次取出,不可停歇。”

“第三危險,也是最危險的,不可借助任何外用藥物,隻得硬取。”

常太醫語重心長道:“那般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受的,將軍你行嗎?”

謝雲舟目光熠熠說了聲:“行。”

二更鼓聲傳來,謝雲舟從遊離的思緒中回過神,解開衣襟,露出胸口的肌膚,執起刀,沒有任何猶豫的紮進去。

不敢太用力,他推進的很慢,疼痛蔓延開,他額頭上頃刻間布滿了汗珠,卷翹的長睫上也染了汗珠。

燈光攏上,隱隱映出光澤,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浸了血般,腥紅嚇人。

饒是疼得他戰栗,他依然未停,修長的手指握著刀柄繼續推進,隱約的,肉撕裂的聲音傳來。

血順著刀口溢出。

謝雲舟臉上的血色褪儘,唇也泛起白,喉結滾動深吸一口氣,待劇烈的疼痛稍輕些後,他又把匕首推進了幾分。

覺察到還是不夠,他力道加重,手背上青筋暴起,在門外謝七聲音傳來時,他用力一戳。

皮肉分裂,難以言說的痛楚襲來,心臟跳得比任何時候都快,他另一手按在書案上,眼瞼半垂,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垂落下來,在案幾上渲染開。

謝七的聲音還在響起,“主子,你怎麼樣?要不要屬下進去幫忙?”

謝雲舟吃力的說了聲:“不用。”

兩個字,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他咬牙又扯了把衣襟,讓衣衫徹底打開,冷白的肌膚上現出刺目的紅,刀口處皮肉外翻看著很是嚇人。

謝雲舟無暇顧及,快觸及到心尖時又用了一把力,血緩緩流出。

他端碗接起。

痛意加劇,呼吸也隨之越發不暢,好像隨時要死掉似的。

謝雲舟想起了很多事,江黎哭紅了眼睛求他救江昭,他聲冷拒絕。

後來她拿出了那年父親寫的信,問他能否救?

他鬼使神差開口提出,她若嫁,他便救。

無人知曉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對話,世人都以為是江黎強嫁進謝家的。

可真等到了成親那日,他又遲疑了,是以才有了後麵的逃婚,他沒同她拜堂,他們連正式的儀式都沒有……

辜負江黎的事做的太多,謝雲舟心痛至極,喃喃自語道:“阿黎,我終於可以救你了。”

他很慶幸救江黎的是他。

痛苦和笑意並存到他的臉上,像是開出兩朵極致的花,纖長的眼睫輕輕顫抖著,隻有他自己知曉,此時他有多麼痛。

痛到,他連笑都不會了,另一手指尖深深陷進了掌心裡,掐住了血痕,身子無措的輕晃兩下,用儘全力才穩住。

他不能倒下。

然,真的太痛,太痛了,終於,他體力不支倒了下去,倒下時還不忘輕喚謝七的名字。

“謝七。”

謝七聽到聲音撞門衝了進來,快跑幾步扶住謝雲舟,另一手捧住碗,“主子,你可還好?”

謝雲舟喘息片刻,半闔著眸子說道:“待血取完,給我拿過藥丸服下。”

即便命懸一線,他惦念的仍然是取血的事,聲音顫抖道:

“那藥必須要服,刀口不能結痂閉合。”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