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離開周王宮前,徐訥訥又被趙太後召見了一次,因周訥似乎快要消失了,徐訥訥還是遵從她的心願,去見了趙太後最後一次。

或許是因為女兒即將遠行,趙太後這回的態度好了許多,麵上甚至帶了點傷感,道:“你一個人在外邊要小心些,若是有什麼危險,就去尋衛國孟家,他們會助你。”

徐訥訥心裡吃了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幸好臨行前還來了一次,不然還得不到這般緊要的消息。她作勢裝出了兩分驚訝道:“那孟家可是衛世子的外祖家?”

趙太後麵色透著點自得,輕啟朱唇道:“有些關係罷了,女人家手裡還是要有張保命符,哀家給你找一條後路,你明白嗎?”

徐訥訥明白,這是打一棒再給一個甜棗的套路,趙太後先前威脅了兩次,這第三次必然要懷柔,好叫周訥心懷感激。若是原來不曾失去性命的周訥,或許真的會感激她,感激這個母親還記掛著自己。

因為原來的周訥太過卑微,可如今的她隻是冷笑一聲,說:“看來那逼我喝毒酒的是孟家安排在衛世子身邊的人?”

雖是問句,但語氣已是篤定。

徐訥訥也這麼懷疑,那個送毒酒的人分明是衛湛身邊的,但卻與他不是一條心,現在看來是孟家已經生了異心。且依照情況來看,孟家是真要周訥死,與趙太後也不是一條心。

她眼睛裡適時裝出了一點動搖,溫聲道:“我明白的,多謝母後。”

趙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溫言說了幾句,最後又自然地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像是施舍一般道:“給你半年時間,必要懷上那衛湛的孩子,到時候哀家就著人將你接回。若是還沒有,你就不必回來了。”

徐訥訥呼吸一窒,她到現在還是黃花大閨女,三番兩次被人強拉著說這種話題,麵上再鎮定還是露出了幾分端倪。

趙太後瞧了出來,目露狐疑:“哀家聽說在你月事期間,那衛世子也每日與你同臥,難道你們?”

徐訥訥順勢裝出羞窘之態,小聲道:“他到底年輕……”

趙太後放下心來,心中一哂,男人都是那個樣,如今正新鮮著所以時時刻刻都要膩在一處,等往後看厭了,就要棄如敝履了。

她最後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先前小半年沒見,發現她又長開了許多,已經長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少女,原先雌雄莫辨的英氣已經轉換成少女的嬌柔婉麗。

她眼神複雜了片刻,這般看去,周訥不愧是她的女兒,生得頗像她年輕時候。

“你走吧。”趙太後垂下眼簾不再看她,揚了揚手。

徐訥訥應聲退下。

等她走後,趙太後才低低說了一句:“你說,哀家做錯了嗎?”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嬤嬤連忙寬慰道:“您也是為了大公子好,大公子畢竟身份尷尬,您一片慈母之心,哪有做錯了的?”

她說的情真意切,趙太後也在心底這麼寬慰自己,對,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畢竟是周訥的母親,怎麼會有錯處?她還不是為了周訥、為了周國的將來?

這邊主仆倆自我安慰,出了宮的徐訥訥也在腦海裡安慰周訥,周訥悶聲回道:“多謝你還讓我回到故土,先前我態度不好,對不住。”

她畢竟做了多年的帝國大公子,平日裡再低調也有的是人奉承,如今放下身段來,倒是誠心十足。

“無事。”

“我能感覺到我的時間不多了,往後這身子就是你的,你好好替我活下去,好歹看到這天下統一的時候。”周訥從小被教導帝王之術,她雖不甚聰穎,但這麼多年,眼光還是有的,周國如今內憂外患,已進入末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也是到了合的時候了。

徐訥訥倒是心生詫異,對她突然的看開還有幾分疑慮,還問道:“你先前還有三個執念呢,難道不想看一看?”

周訥淡淡道:“那算什麼執念,隻不過不甘心罷了。如今我都明白,我們母女許是前世有仇,今生就這麼斷了也好。說不定我眼下去投胎還能投到一戶好人家,也免得在帝王家心寒。”

徐訥訥緘默無言,低聲送彆:“那……你走好。”

周訥忽低笑一聲:“你有沒有發現,這身子生得越來越像你原本的模樣了,比我好看。”

徐訥訥發現了,隻是沒好意思說。

周訥又道:“我看那衛世子竟真對你有幾分真心,如今你身份還瞞著,往後若是泄露,怕是不好,推己及人,我覺得你尋個機會跟他說了吧。他若是利用你,你也好提前找好退路;若是為你謀劃,也省得你自己提心吊膽。”

徐訥訥腳步頓了一頓,她先前就有這個想法,隻是一直下不定決心,如今被周訥旁觀者清地點了出來,她心裡一鬆,回道:“我明白。”

坦白的事要提上日程,隻是要尋一個好時機。

正式離開王都的那日是個大晴天,路旁桃花漸要凋落,徐訥訥和衛湛坐在一架馬車裡,馬車走的是平坦的官道,不像來時那般要避著人走,一行人慢慢悠悠的,連向來板著臉的張大人麵上也露了些輕鬆之色,對著壯麗山河還詩興大發,寫了兩首詩。

徐訥訥有次在旁邊聽著,沒忍住驚歎出聲,一臉敬佩,大概這些人中屬她的態度最真誠,張大人瞧她順眼了許多,沒再叨叨她,倒還誇了幾句,說她“知學有力”,還讓她多讀點書。

衛湛在一旁看著好玩,等避開那些人才將人攬在自己懷裡調笑:“你看,人還是要多讀書,對吧?”

徐訥訥深以為然,她書讀得挺多,而且各方均有涉獵,不然的話,在衛王宮裡裝幕僚的時候,就要被人拆穿了。她回想起第一次得衛湛看重的時候,似乎就是因為她寫了一篇對前朝史書的思考。

“那我前幾日叫你寫的感言,你寫到哪裡去了?”衛湛突然開口,打了徐訥訥一個措手不及。

徐訥訥啞口無言,皺著眉頭替自己分辯:“那不是、那不是因為你說過,我嫁給你之後就聽我的嗎?當時都說好了的,你說再不逼我寫感言了。”

衛湛忍笑:“是啊,說好了的,但那也是嫁給我之後的事。你說說,你現在嫁給我了嗎?”

徐訥訥無言以對,漲紅了臉。她就知道,衛湛這人心機深重,十個她也說不過他一個人。

“我回衛宮再寫。”她道,“到時候我還是幕僚徐慎言,您動作注意點兒。”

這倒是個問題,衛湛想了一下那情形,覺得嫁娶的事情要儘快確定下來。隻是娶世子夫人這種事畢竟是國之大事,他也不好自作主張。

而且,天下即將生亂了。看著天邊突然翻滾而至的烏雲,他把人一下抱進了馬車,吩咐先行趕路。漸次往南,春季多陰雨天,這般提前能看見烏雲的倒還好,就怕剛剛還豔陽滿天,轉頭就打雷下雨。

徐訥訥趴在車窗邊看天,天陰沉沉的,空氣也悶得很,躲在密閉的馬車內更覺憋悶。

“是不是要打雷了?”看著遠處沉沉的烏雲,徐訥訥問了一句,話音未落,烏雲之中就有細白的閃電劃過,她還沒反應過來,耳朵就被衛湛堵上,人也被衛湛箍在了懷裡。

巨大的雷聲響起的時候,她耳邊卻隻有衛湛沉穩的心跳。

“不怕打雷啊?”衛湛小聲跟她說話,“聽前人說,打雷的時候不能說話,不然的話,雷就把你的嘴巴劈歪。”

徐訥訥忙閉緊嘴巴,又聽衛湛還要說什麼,她趕緊伸手捂住他嘴,說他:“你也不準說話!”

她說過話不久,又一道悶雷落下,外邊還在刮風,不久就要落下春雨來。好在這裡已經離驛館不遠,方才也是張大人詩興大發,才耽擱了一會,不過一刻鐘就能進屋歇下。

衛湛安靜地閉上嘴,一行人飛快趕路,很快就進了驛館。最後幾個侍衛剛走入屋簷,淅淅瀝瀝的春雨便悉數灑下,也是趕巧。

徐訥訥自然跟著衛湛進了一間房,一進門,衛湛就關了門,把人推門背上,低頭道:“快給我看看,嘴巴歪了沒有?”

徐訥訥抬頭瞪他,櫻唇粉嫩嫩的,泛著細微的光澤,引得人想嘗一嘗。

衛湛自然不客氣,低頭嘗了片刻,而後咂摸著點評:“什麼時候背著我偷偷吃糖了?”

徐訥訥抿了抿唇,正要說話,窗外閃電劃過之後又是一聲悶雷,她趕緊閉了嘴。衛湛猶嫌不過癮,隻是看她方才被風刮亂了頭發,他理了下,怕將她頭皮扯痛,還是放了手讓她自己去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