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徐訥訥對自己要上戰場的未來渾然不知, 隻覺察到衛王看自己的視線越來越奇怪, 但去找衛湛想打聽一下時, 又發現他似乎不知道什麼,心情還挺好,臉上整日都掛著淺淡的笑意。與往昔裝出來的麵具笑不一樣,這些日子一看便是真心實意的。

她在衛宮中的日子過得十分悠閒,上頭有衛王和衛湛縱容, 外邊的流言傳得再厲害,也沒人敢在她麵前說,她便也當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執行自己木訥無趣的書呆子人設。

但是, 這種好日子很快到頭了。

周國、陳國和梁國三國戰場之上打得如火如荼, 周國內部勢力紛爭不斷, 就算是霍家也沒辦法完全鎮壓, 諸國之戰一觸即發,隻待誰先去觸這個點。

麵對周陳兩國的聯盟,梁國節節敗退, 不得已獻出了十座城池才換取一點生機, 還獻出了一位公子和一位王姬前往周國為質,顯示出絕對臣服的決心。

周國, 不,應該說是霍家很滿意,拖拖拉拉地收了兵。但是陳國不滿意,打了這麼久, 隻得到了兩座城池,投入與回報極度不對等,陳國怨氣橫生,結果遷怒到了鄰居衛國身上,故意在邊境勾勾纏纏,然後被衛軍打成了狗。

陳國挑釁不成反被打,立馬向周國發了求救信號,霍家正對衛湛十分不滿,霍勉主動請纓上了戰場,準備討伐衛國。而衛湛求之不得,收拾收拾就稟明衛王要去和霍勉單挑。

且不說衛國朝堂上下一片反對之聲,徐訥訥實在是不知道衛湛的隨便“收拾收拾”中還包括了自己。

明明衛湛在臨走之前還在書房裡抱著她不舍得鬆手,說什麼一走大概就要一兩個月不能相見,然後很是吃了一番豆腐,還變著花樣吃,她也掛念著衛湛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便默許了他的行為。

結果,她此刻躺在一架疾行的馬車內,身子底下是鋪的厚厚的被褥,車壁兩邊也掛了厚厚的毛氈子,防止她在馬車飛馳時撞到車壁。

腦子裡還是暈暈的,眼前漆黑一片,毛氈子遮住了外邊的光,她掙紮著爬起來,想要掀開毛氈子看一看,結果毛氈四個角都被釘死,半個角都扯不出來。她歎了一口氣,靠著角落裡一個軟軟的大枕頭坐下。

也正是因為這個大軟枕,她才知道自己的處境,這個大軟枕是衛湛屋裡的,所以她不是被歹人劫持,而是被衛湛那廝偷偷從衛王宮外廷偷了出來。

馬車跑得飛快,隻聽得車輪滾過地麵的聲音和重重踏在地上的馬蹄聲,從馬蹄聲上聽來,護送馬車的至少有八騎,其中應該沒有衛湛。

徐訥訥靠著大軟枕恢複了一點力氣,手摸到了一顆被蓋住的夜明珠。她拿開遮在上頭的布,夜明珠幽幽的光照亮了馬車內部。

既有了光源,她開始翻動馬車後邊的櫃子,櫃子裡的東西倒是很齊全,男裝女裝、武器簪釵、書卷圖本、胭脂水粉,甚至連各種零食蜜餞都有,這是擺明了要將她心甘情願地劫持過去。

就像尋寶一樣,在打開櫃子或拉開抽屜之前她都不知道裡麵藏著的是什麼,她麵色慢慢緩和,饒有興致地拉出了最後一個抽屜,剛看清裡頭是什麼,她立時將把抽屜重重推回去,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居然是月事帶,她感覺腦袋上都在冒煙,衛湛那廝為什麼這麼麵麵俱到!

馬車速度慢了下來,停在了路邊,有人輕叩馬車車門,小聲道:“徐先生?”

是衛丙的聲音,徐訥訥拍了拍臉讓自己鎮定下來,過去開了車門,探出頭去就發現大概是清晨時分,外邊是灰蒙蒙的天光。向來板著臉不苟言笑的衛丙此時麵上罕見地閃過一絲窘迫,徐訥訥甚至覺得他似乎在賠笑。

“這是哪兒?”

衛丙恭敬道:“路上。”

徐訥訥深吸一口氣:“去哪的路上。”

衛丙這才說道:“去尋世子的路上,世子就在曲安鎮上,我們過去大概還需兩日路程。徐先生先歇息,若是覺得顛簸,屬下就讓他們慢一點。”

徐訥訥回想了一下,曲安鎮應該在鬆山郡內,與衛都相隔不遠。此次衛湛出征是帶了三百護衛,然後調集了守衛在衛國邊境處的五萬大軍,準備和霍勉來個你死我活。

當然,在衛湛看來,死的一定是霍勉。

徐訥訥卻是憂心忡忡,她又不懂打仗,被帶過去就是一累贅,還不是雞肋,而是拿著都嫌硌手的那種。她想起原書中周訥的日子,大多是苟在後方,就算在炮灰的陳國也能安安穩穩。結果輪到她,抱到了書中第二男主角的金大腿,居然被他當做腿部掛件帶上了戰場!

她的臉色堪稱頹喪,衛丙深怕她鬨脾氣,趕緊道:“現在還早,您在馬車裡先歇一會,等到前方平坦地界,就可以停下休整一番。”

徐訥訥點了點頭,闔上馬車門,往後呈大字狀倒在被褥上,夜明珠幽幽地發著光,借著光她才發現馬車一個角上掛著一串流蘇。馬車內部很寬敞,布置得也很舒適,但那個流蘇看起來與馬車裝飾格格不入,那是一個陳舊甚至是有一點破舊的流蘇,默默掛在那個角落。

她起了好奇心,跪坐在被褥上,伸手將流蘇拿下來,拿近了看才發現流蘇上是一個精美的花結,隻是紅繩的顏色褪了許多,花結之下綴著一個小木牌。木牌是嶄新的,她摸了摸,翻過來一看發現背麵有字。

字很小,她拿著夜明珠湊近看,才看清楚那幾乎糊成一團的字寫了些什麼——希望訥訥小殿下平平安安、做個好夢,夢裡也要有我。

落款是衛湛哥哥。

衛湛的字向來不羈,有時候不耐煩了就直接寫狂草,徐訥訥經常看不懂他寫的是啥,但這木牌上的字卻是一筆一劃,清晰端正,就像是祈願時態度一定要端正一樣。

她琢磨片刻,偷偷摸摸將流蘇連帶著這塊木牌收到了懷裡,像是做賊一樣,做完這個動作以後,她鬆了口氣,靠在大軟枕上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兩日後,馬車終於到了曲安鎮,但徐訥訥沒有見到衛湛。因為霍勉率軍要從伏牛山借道的消息傳了過來,前方雖有衛國守將抗衡,但衛湛這個主動請纓的王世子也不能真乾坐在後方。

因此衛湛兩日前就率著三百護衛直接抄近道往伏牛山去,現在應該還在路上。但卻留了人在曲安鎮,讓他們暫時留在曲安鎮,彆往北走。

徐訥訥自然聽話,她還怕自己去往戰場分了衛湛的心,雖然在後方提心吊膽的,但曲安鎮民風安和,百姓們日常生活平淡卻充實,時不時還在街邊茶館裡聚眾八卦,如今八卦的自然是衛國與周國的戰事。

這一場戰事並未被大多數人放在眼裡,以為隻是像以前那般小打小鬨,兩國打個幾日,傷亡都不會過重,最後再各自退一步,簽訂協議暫時休戰——這些年裡常有這種不大的戰事,都這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