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深山平曠之處綠意悠然, 馬蹄驚起無數飛鳥,細碎的花米鋪在綠毯之上, 溪澗裡的水流飛濺,在陽光下閃出流光。

衛湛走在前麵牽著馬, 徐訥訥坐在馬上, 手裡拿著一根狗尾巴草,草的穗子沉甸甸的,沉得彎下了腰,她拿在手裡晃,那穗子似乎受不住她的力道, 幾乎要斷了飛出去。

兩個人許久沒說話,衛湛忍不住回頭看她:“那根草就那麼好玩?”

徐訥訥慨然歎曰:“世子您瞧,這狗尾巴草一身韌勁, 這脊梁彎成這樣倒也不曾折斷,倒比一些人還要強些。”

衛湛挑眉:“你莫不是指桑罵槐在罵我?”

徐訥訥失笑, 將手中狗尾巴草往他頭頂一扔,他不閃不避,那草杆正巧穿過發絲,掛在了他束發的簪子旁, 碧玉簪與狗尾巴草挨在一處,竟然奇異地沒有多少違和感。

不過這般一來, 加上衛湛眼角那塊細長的疤,一身尊貴的王世子無端多了幾分草莽氣,看著倒像是這山中潛藏的山匪。

“呦小公子膽子挺大, 這一身細皮嫩肉的應值不少錢。”衛湛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乾脆換了一副語氣說話,“我得去找個買家把你賣了去。”

徐訥訥不以為意,居高臨下看他,這般才覺得身高的重要性,以往衛湛看她大概就是這個角度,能看見他的發頂、耳朵尖、後頸,還有他染著薄紅的臉側。

她以往沒看到過,這會不免有些稀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衛湛的神經卻十分敏銳,背對著她都能感受到她的視線,淡淡道:“再看就要收錢了。”

徐訥訥連忙移開視線,嘴裡反駁他道:“你怎麼這樣?你看我我都沒有收你錢。”

衛湛突然頓住,抬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觀他腳下步伐,已經暗暗蓄力,隻要一有不對,就能立馬做出反應。徐訥訥這幾日在軍營也不是白混的,立馬肅了臉,腰慢慢往下彎。

這伏牛山中危機重重,因此他們並未離營地太遠,可此刻周圍沒有彆人,一弱一殘兩個人在深山老林裡還是較為勢弱。隱匿在山林中的殺手是這般想的。

他們已經在這林子裡潛伏了半個月,從一開始的邊緣位置,到逐漸接近衛軍的營地。他們都是死士,自出任務之後就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平安回去,他們從頭到腳都帶著毒,連牙裡都藏著毒,每個人的武器不一。

徐訥訥心裡跳得越來越快,緊張得手都要痙攣,這回和上次在伏牛山中逃命不一樣,她當時大半時間都伏在衛湛背上,總覺得那般並沒有什麼危險。但這次不一樣,空氣微微緊繃,殺氣濃重得她都聞到了。

她視線下意識瞥向衛湛的臉側,但隻能看見他筆挺的鼻尖以及抿得緊緊的薄唇,他的手已經摸上了腰側的劍柄。隨即她看見他的唇快速闔動了幾下,快得不像是說話。

但徐訥訥分明聽見他說:“彆怕,我在。”

她安下心來,沉默地做自己的背景板。靜下心來也能聽見平時聽不見的聲音,她聽見鞋底踏在軟泥上的聲音,聽見衣服刮過草葉的聲音,聽見……箭矢破空的聲音。

然後衛湛揚手一揮長劍,凜冽的寒光閃過,箭矢斷成兩截,這像是一個信號,周遭的聲音猛然增大,埋伏的十幾個殺手如鬼魅般出現,在這密林裡布下密密麻麻的殺網。

“走!”衛湛當機立斷躍上馬,將徐訥訥的腦袋往自己懷裡一攬,扯著韁繩,棗紅馬在綠林裡像是一簇火,燒得周圍熱浪滾燙。徐訥訥察覺不對,抬起頭來就發現密林裡是真的著火了,那些殺手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手段也格外狠厲慘烈。

她心有惶惶,原書裡有這麼一段嗎?

衛湛忙而不亂,一手控製著韁繩,另一隻手已經發了信號,不消片刻他的護衛就會過來,隻是周圍的火勢有些難辦。他咬咬牙,長劍一揮,又一個殺手沒了生息。

衛軍的營地畢竟離得近,看見這邊起了煙又看見了衛湛的信號,立馬整了一隊人馬過來。而剩餘殺手見勢不好,今日已經是難得的機會了,下手便有些慌亂。

徐訥訥自覺是個拖後腿的存在,此時就要小心苟住,但殺手們大抵是狗急跳牆,也不管準頭了,把準備好的毒物一溜地扔出來,衛湛忙不迭去捂徐訥訥的口鼻,自己麵上卻毫無遮擋。

他嗆了一口,強忍著腦子裡的暈眩,在衛軍趕過來時還能動作如常地翻身下馬。剩下的殺手已經死得七七八八,一兩個一看大勢已去也吞了毒,當場死亡。衛湛冷著臉吩咐衛軍趕緊撲火,手裡緊緊拉著徐訥訥的手不曾放開。

等一應事情吩咐完畢,他腳下就踉蹌了一步,徐訥訥不動聲色地撐著他的肩膀,在眾人的護送下回了營地。衛湛一進營帳就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差點帶著徐訥訥跪倒地上。

徐訥訥咬著牙抱著他的腰,將人連拖帶拽地弄上了床,連忙就要出門叫軍醫,剛轉身,袖子就被拉住了,床上強撐著一口氣的病患道:“彆怕,我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