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樓(三十三)(2 / 2)

鴛鴦連忙站起身來對著二位主子行了個禮。

“倒也不算是急事,我與鳳丫頭先等會兒,你進去看看老太太,若是醒了就趕緊過來告訴我們。”王夫人走進屋子的正房裡坐下,立刻有小丫頭給上茶。

鴛鴦對著紫鵑使了個眼色便起身進去了。

紫鵑擦擦眼淚,微蹙著眉心,滿眼愁緒的往林黛玉的院子去。

這會兒林黛玉正在寧國府那邊上課,偌大的院子隻剩下她和綠韻兩個大丫鬟,她進院門的時候,正好看見綠韻坐在廊簷下嗑瓜子兒,下頭瓜子皮散了一片,旁邊還有個小丫頭手裡捧著茶伺候著。

她進了門,綠韻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就這麼直接無視了。

倒是奶娘王嬤嬤對著她笑了笑,釋放了點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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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修繕好了,緊接著便是分封諸王。

範婉一直盯著宮裡的消息,一直到三月底,封王的聖旨才下來了。

被圈了的大皇子封勤王,二皇子封瑞王,三皇子封賢王,四皇子為端王,五皇子為康王,皇帝一口氣直接把剩下的所有兒子全都給封了王。

範婉設想中的封太子一事直接不了了之。

範婉徹底傻眼了。

“這就完了?”她一臉懵逼的問賈蓉。

賈蓉點點頭:“皇子們都封了王,隻等著選個黃道吉日便從宮裡搬出來了,這些日子你好生準備幾個禮物,到時候咱們還得上門恭賀喬遷之喜去。”

“都,都搬出來了?”範婉還在震驚中,連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倒也不是都搬出來了,康王身子骨不好,暫且不搬宮,留在宮中調養。”賈蓉說起這位康王,也忍不住搖頭歎氣:“據說打生下來就不康健,好容易活到了成年娶了王妃,前年王妃還因為難產沒了,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小世子。”

好了,她知道了。

五皇子沒戲了!

心累無比的應和道:“陛下給五殿下賜封號為康,恐怕也是希望他能健康吧。”

這是來自老父親最樸素的願望。

“就算是聖上,在麵對康王時,也是一位慈愛的父親啊。”賈蓉歎了口氣,想起了自己那位糟心的親爹,這世上嫉妒自己親兒子的,恐怕也就這一位了。

苦笑一聲:“娘,這件事你得上點兒心。”

範婉煩躁的甩甩手:“知道知道了,不會墮了你寧國府的臉麵。”

賈蓉一見範婉情緒不大好,立刻湊上來撒嬌:“兒子自然是信娘的,隻是這一次咱們送禮,得注意些。”

“怎麼?”

範婉瞬間get到了賈蓉話裡有話。

“我聽了個信兒,理國公家的柳大爺被人從揚州帶回來了。”他捂著嘴,湊到範婉耳邊小聲的說道:“說是中了毒,快不成了,如今柳家正鬨著呢,柳彪老國公在床上躺了好幾年了,以前的世子爺是柳大爺,一旦老國公沒了,襲爵的就是柳大爺,可如今柳大爺瞧著還不如老國公,下頭的兒子芳哥兒也才八歲,二房那邊如今鬨的厲害,想讓老爺子奏請把世子位換給二房。”

“在揚州中的毒?”範婉蹙眉,直覺這件事不對勁。

賈蓉點點頭:“咱們四王八公,家裡其實都聽到點子信,說柳大爺投奔了二皇子麾下,如今正替二皇子奔走呢。”

“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範婉滿臉狐疑的看向賈蓉,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耳朵:“不會你也跑去摻和這些要命的事情了吧。”

“沒有沒有。”

賈蓉連忙搖頭,順便將自己的耳朵給救回來:“咱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怎麼會有皇子看得上咱們?再說了,我與兩位世子爺交好,想也知道我是兩位世子爺的人,再說兩府中,西府反倒更得看重些。”

賈蓉嗤笑一聲:“畢竟有個在揚州鹽政上當禦史的姑爺呢。”

這說的是林如海。

“少陰陽怪氣的。”範婉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我倒是覺得,瞧不上咱們才好呢,你以為從龍之功是那麼好得的,弄得好天子心腹,弄得不好,咱們家可就沒了。”

說著,她歎了口氣,揉揉便宜兒子的腦袋:“兒啊,娘也不指望你封侯拜相,隻希望你能富貴日子過到老,子子孫孫都能有丫鬟婆子跟著伺候就行了。”

賈蓉愣了一下,隨即眼圈就紅了:“整個家裡,也就您一人真心為了兒操心。”

“少做這些矯情姿態,我是你娘,我不為了操心,我還能為了誰去操心?”範婉這會兒沒心思和賈蓉上演母子情深的戲碼,她如今滿腹心思都在那幾位皇子身上。

皇帝沒有封太子這件事著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因為按原著的時間線,要不了多久這位就要禪位當太上皇,但是到現在都不確定繼承人,這是打著讓自己的皇子們自相殘殺養蠱的主意麼?

幾個兒子互相廝殺,最後誰贏了誰當皇帝?

可去他的吧,曆史上養蠱的皇帝就每一個有好下場的,這老皇帝是嫌棄滅國滅的不夠快?

範婉越想越覺得煩躁,她真心覺得現在皇室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在她的底線上瘋狂踐踏。

所以……

真的不能造反麼?

日子過得很快,很快王爺們陸陸續續的從宮裡搬遷了出來,這些王爺有商有量的決定好了喬遷宴的時間,就給各家下了帖子。

寧國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但隻有賈珍夫婦倆的,賈蓉還是白身,自然夠不上去赴宴的標準。

唯獨四皇子水淵,也就是如今的端王,單獨給他們夫妻倆下了帖子。

範婉原本都準備和賈蓉去莊子上了,因為這個帖子,隻得又張羅著裁布做衣裳,緊趕慢趕的在赴宴之前準備好了,當日一大早,範婉就和賈蓉兩個人一起去了端王府。

水淵原本在待客,一聽說賈蓉夫妻倆來了,明知不該,卻還是忍不住的轉了腳步,特意到園子入口處轉悠了兩圈,恰好碰上相攜而來的水涵水溶兄弟倆。

“四哥不在裡麵待客,怎麼在這兒轉悠?”水涵走過去,奇怪的問道。

水淵見到他們,先是一怔,隨即笑道:“聽通報說你們到了,我便過來了。”說著,他拍拍水涵的肩膀:“如今我們幾個封了王,反倒是你們……父皇也怕你們心內不愉,先前與我們說多開導,今日我便獨獨注意你們的行蹤,好過來親自迎接。”

一聽這話,水涵頓時冷笑一聲:“怕是父皇的話,也就四哥一個人放在心裡,連續兩場喬遷,那二位可不將我們看在眼裡。”

“到也不必如此氣憤。”

水淵老好人似的為兩位兄長說話:“二皇兄向來直來直去,家裡一忙,恐怕就忘了,三皇兄家裡必定是三皇嫂做主,他一心做學問,有時候公務都能忘了,又何況這些瑣碎之事?”

“都是喬遷宴,流程都是一樣的,他們忙,你便不忙了?說到底,還是未曾將我們兄弟二人看在眼裡罷了。”

水淵越勸,水涵就越生氣,越發覺得上頭兩位皇兄很不是東西。

“罷罷罷,這事兒不說了,今兒個是我大好的日子,你們可不許給兩位皇兄甩臉色看,若是廢了我的喬遷宴,我可是要生氣的。”

嘴裡說著責備的話,語氣卻很親昵。

水涵一甩頭:“這話用不著皇兄吩咐,我是那不知分寸的人麼?”

水淵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這心裡的怨氣是暫且過去了,正準備引著他們進門,突然瞧見門口出現一對身影,隻見那對璧人一同穿了身水色的衣裳,無論是身上的繡花,還是領口門襟上的花紋,都是一樣的,二人一邊走一邊說笑,迎著風,看著就十分相配。

“那不是蓉哥兒夫婦麼?”一直不曾說話的水溶突然說道。

來人正是賈蓉和範婉。

賈蓉和範婉自然也發現了他們,畢竟三位穿金戴玉的皇子,站在哪裡都是焦點,還是閃閃發光的那種。

按理說,範婉應該直奔後院,去到王妃設的花廳裡麵與裡麵的各位太太奶奶們一處,奈何幾位皇子的腳程太快,她還沒來得及跟著婆子走,他們就過來了,隻好停住腳,先與幾位皇子見禮。

“民婦拜見端王殿下,兩位世子爺。”範婉屈膝,與賈蓉一同行禮。

水淵連忙彎腰去扶:“快快請起,我們也不是頭一回見了,不必如此客套。”

兩個人直起了身,水淵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到了範婉的臉上,隻覺得盛裝打扮的大奶奶比往常更加的漂亮,隻一眼,便很快收回視線,對著賈蓉笑道:“蓉哥兒來的有些遲了,竟比兩位皇弟還要晚。”

賈蓉絲毫沒有察覺,而是傻憨憨的笑道:“小的自然不敢跟兩位世子爺比。”

“行了,彆站在路口了。”

水涵招呼旁邊的婆子:“你帶大奶奶到後院找皇嫂去,咱們進去說話。”

說著,就拉著幾個人走了,而範婉則是跟著早就等了許久的婆子去了後院花廳,她到的時候,裡麵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其中就有其它四王八公家的媳婦。

她還是頭回出來交際,再加上又是寧國府唯一的兒媳婦,自然有人與她交好,沒多會兒,就親親熱熱的嫂子妹妹喊了起來。

“咱們來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見著王妃娘娘?”齊國公府陳瑞文的二兒媳婦小趙氏歪著身子,用羅扇掩著嘴小聲的問道。

按理說,家裡喬遷大喜的日子,王妃娘娘怎麼都該出來待客才是。

“怎麼隻見著幾位嬤嬤,連府裡的側妃都沒見著?”

“這事兒我倒是知道些。”

另一年輕婦人同樣用帕子掩著嘴,她是去年剛當上一等伯的牛繼宗的繼妻,據說就是先太太的庶妹,因和先太太長得相似,很是得寵,所以她一開口,旁邊的人都側耳過去。

誰都知道,牛繼宗的姑祖母便是當今的元後,八公之中,牛家是唯一一個襲爵後未曾掉品級的國公府。

“聽說早幾年王妃娘娘就不理事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側妃打理,不過遷宮那日,不知側妃犯了什麼事,當時就惹得端王爺大怒,如今這偌大的端王府,已經沒有側妃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麵麵相覷。

隨即又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

端王後宅簡單,攏共也就一正妃一側妃,還有幾名侍妾,沒有嫡子,隻有兩位庶女,才四五歲的年紀,正準備安定下來後,便挑伴讀啟蒙。

以前在宮裡大家夥兒有力氣無處使,如今出了宮,又聽說那名極其受寵的側妃已經失了寵愛,頓時所有人都心思浮動了起來,誰家都有庶出的姊妹,若那些姊妹能得個青眼,哪怕做個侍妾,於家裡來說,都是極大的幫襯。

就在這時,外頭又走進來幾位年長的夫人。

她們三三兩兩相攜到了花廳,範婉她們這些小輩兒媳婦立刻站起身來讓位,將花廳讓給這些太太們。

四皇子出身不好,母妃田妃娘家無人,王妃身子不好管不了事,花廳裡一時之間亂糟糟的,直到三皇子妃周氏到了,這花廳裡才算是上了正軌。

範婉在這群年輕的媳婦中可謂是如魚得水,探聽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消息,以前在寧國府中,就好似一團迷霧罩了頂,怎麼都找不到門路,誰曾想,一場宴會卻讓她知道了許多。

果然還是要多多出門交際才行。

坐了一會兒,各位新媳婦也坐不住了,小趙氏乾脆提議:“咱們去逛逛王府的園子吧,也看看和自家的有什麼不一樣?”

“是啊,趁此機會多看看,咱們難得到王府做客,日後再來就不知何時了。”

“我剛剛聽引路的丫鬟說,水榭那邊的荷花打了花苞了,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開了,這裡也著實熱的厲害,咱們去水榭吹吹風?”

幾個人一拍即合,相攜著就往水榭那邊走。

範婉自然不會不合群,和小趙氏手攙手的走在最前頭。

小趙氏成親比範婉還晚一些,如今才十六歲,正是玩心重的時候,看見個漂亮的花兒草兒的,就拉著範婉過去,等她們回過頭來,才發現身後跟著的其他人都不見了,隻剩下兩人的丫鬟跟著。

“不走了,累了累了。”

小趙氏一見這情況,忍不住的往旁邊的樹乾上一歪:“芬兒,快扶著奶奶去最近的涼亭裡坐坐。”

小趙氏的丫鬟立刻上來扶著小趙氏的胳膊。

範婉不覺得累,乾脆扶住小趙氏的另一個胳膊,吩咐瑞珠:“你去看看周圍哪裡有涼亭,咱們過去歇歇腳。”

瑞珠應了一聲就出去找了。

小趙氏被範婉扶著胳膊,指揮著往另一條道上走:“我爹是工部侍郎,端王府就是他督造的,我在家裡看過輿圖,這花園裡亭子極多,咱們走兩步,說不定就能看見了。”

說著,她指了指遠處假山頂上的亭子:“瞧見沒,那裡就有一個亭子。”

“奶奶,那個亭子,瞧著近,走著遠,咱們還是到周圍看看有沒有其它的落腳處。”芬兒忍不住勸道。

“我隻是指給秦姐姐看看而已。”

小趙氏嘟起嘴巴,有點不大高興。

沿著小道往裡走,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個六角涼亭,小趙氏頓時眼睛一亮:“可算是尋著了,咱們過去歇歇腳。”

說著,便徑直的朝著涼亭裡麵走。

範婉直覺哪裡不對,可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三個人坐著歇息了好一會兒,瑞珠也沒有回來,範婉不免有些擔心起來:“趙妹妹你先坐著,我去尋一尋我的丫鬟。”

“讓芬兒去尋吧,秦姐姐留下與我說說話。”

小趙氏拉著範婉的手,硬是將範婉留下來,支走了芬兒。

到了這會兒,範婉再不發現小趙氏是故意的,她就是真的蠢了。

她抽回手,滿眼疑惑的看著小趙氏:“趙妹妹你特意將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是有什麼事?”

小趙氏愣了一下,裝傻:“秦姐姐什麼意思?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想和秦姐姐說說話而已。”

範婉後退了一步,蹙著眉頭看向小趙氏。

剛剛在花廳裡,突然提起王妃娘娘的就是小趙氏,後來提議出來走走的也是小趙氏,裝作天真爛漫的模樣,引著她到這個園子裡的還是小趙氏。

所以……她到底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