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紅樓(五十六)(2 / 2)

賢王府裡一團亂,賢王妃入宮求皇後去了,如今賢王府裡側妃在撐著,等到周恒帶著太醫到了的時候,院子裡正跪著一群丫鬟婆子,各個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賢王已經沒了呢。

太醫們一個個嚇得不輕,趕緊的進了屋。

這一天,整個京城都鬨騰的厲害,賢王府裡這點兒混亂,除了東安王水涵,還有北靜王水溶放在心上,其他人竟然無暇顧及。

等到太醫的診斷結果出來了。

所有人都無語了。

水涵和水溶對視一眼,抿了抿嘴,都對三哥的腦子感到絕望。

賢王妃則是晴天霹靂,頓時坐在地上哭嚎出聲,等賢王好容易被救醒了後,她就撲上去,一把抓住賢王的領子:“既然陛下都說了,那丸藥有毒,你為什麼要吃,你的腦子裡麵塞的是狗屎麼?”

原本賢王還是有機會生個兒子的,結果被自己給作沒了。

這下子是徹底的判了死刑了。

賢王後宅一眾鶯鶯燕燕此刻也顧不得尊卑了,也顧不得平日裡的仇怨,各個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水涵和水溶看著這場麵,隻覺得唇亡齒寒。

若他們昨夜沒忍住將那丸藥吃了,如今躺在床上的,恐怕就要多他們一個了。

水淵得知此事後,也滿是唏噓。

賢王的想法,其實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畢竟異母弟弟哪有親爹來的值得信任,說不得賢王還覺得他阻止他吃藥,是怕他生出孩子來……這麼一想,倒也不值得同情了。

賢王府出了事,賢王緊跟著病重,在京城中宛如一朵小小的水花,連一片漣漪都蕩不起來,唯有剩下的三兄弟知道,他們如今的處境是多麼的危險。

劉萬海上門催債。

榮國府就在催債名單內。

剛抄了兩個大管家的銀子還沒焐熱呢,就被劉萬海帶著人上門拖走了,百萬兩銀子驟然少了三十多萬兩,隻剩下六十多萬兩建園子。

可為了娘娘歸寧,該做的還是得做。

最後就連賈母都沒了辦法,點頭默許王夫人去找薛姨媽,以賈寶玉的親事為籌碼,想再借點兒銀子,誰曾想,他們說話時沒有避著賈寶玉。

一直以來認真讀書的賈寶玉突然跟瘋了似的,鬨著說要娶林妹妹,一把摔了那通靈寶玉,赤腳跑出院門,徑直的往林黛玉以前住的院子跑去。

薛姨媽與薛寶釵剛好目睹這一變故。

母女倆麵麵相覷,都有些手足無措,等回了梨香院,薛寶釵越想越覺得不好,頓時心底生了退意。

恰好此時,賈惜春來了信。

信中語氣自由歡快,與在京城那副憂鬱模樣大相徑庭,賈惜春在心中寫了江南煙雨,秦淮之景,還特意畫了兩幅畫隨信一塊兒送了過來。

看著畫中那熟悉的江南景色,薛寶釵眼圈頓時濕潤了。

想她也是如珍似寶長大的女兒家,如今卻要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明明榮國府入不敷出,可偏偏身份高貴,想著薛家的銀子,還瞧不起薛家……

薛寶釵一想到這,頓時心口又疼了起來。

冷香丸已經不多了,如今想要再製一瓶,那是難上加難……她又能堅持多久?

時間一晃,就到了年底。

遠在揚州的範婉受邀帶著壽兒去林家過年。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康王身子不好,壽兒年歲又小,除夕夜宴這種場所,康王向來是露個麵就走,就算如此,回來還得病兩天。

所以在壽兒的腦海中,並沒有過年的記憶。

當看見林家張燈結彩,人人換上喜慶的衣裳,麵帶笑容時,壽兒也不由得被這場景給感染了,拉著林玉鬆玩鬨了一整日。

範婉則是陪著蘇寶珠,一如曾經的那些年,熱熱鬨鬨的過了個年。

正月初一,一大早範婉就包了個大紅包給壽兒,等蘇寶珠來了,又給幾個孩子也包了大紅包,範婉還特意讓廚房給煮了紅棗甜湯,都還沒說話呢,先用一碗甜湯甜甜嘴。

林如海頭一回還沒開口就被投喂甜湯,端著白瓷碗和大家夥兒坐一桌,整個人不自在極了。

兩個小娃娃一左一右的掛在他的腿上,仰著腦袋張著嘴,仿佛等食的小雀兒,張著嘴巴就等著他喂一口甜湯,林如海雖算不上嚴父,但也很少親手照顧兒子的,反倒是林黛玉小時候,因為身體不好,他抱著喂藥喂的多些。

忍不住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給兩個孩子一人喂了一口,然後就感到背後有些發涼。

等他回頭,又看見幾個女子正坐在一塊兒說的正高興,無暇管自己,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範婉那邊,正與蘇寶珠說著榮國府的事:“再過幾日就是正月十五了,元宵節娘娘省親,如今榮國府恐怕正忙著想法子接待呢。”

說著,她看向旁邊的林黛玉,將她拉到懷裡:“若你如今還在京城的話,娘娘肯定是要見你的。”

對於榮國府,林黛玉的感情很是複雜。

關於王夫人對賈敏做的事,林如海並沒有隱瞞,想到她在榮國府時,對她甚是和藹的王夫人,一時間她竟覺得,這世上的人都有兩幅麵孔,多了幾分消極態度。

“見我作甚,我就算在榮國府,也不過一個客居的外孫女兒,家裡的姑娘那麼多,哪裡用得著見我?”

範婉笑著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去年紅薯畝產雖然不算特彆高,卻也不低了,比普通的糧食多了一倍不止,隻是,那是種在京城周圍的砂土裡的,算不得數,等開了春,咱們帶點兒紅薯去西北,劃一塊地皮再種了試試看,若是依舊能產這麼多,咱們就想法子在西北那塊兒給推廣開來。”

林黛玉一邊聽一邊點頭,這些日子,她跟在範婉身邊,自然明白範婉說的是什麼。

她看了眼正在喂兩位哥兒喝糖水的林如海,連忙壓低了聲音:“這事兒……是好事兒,若能交到朝廷裡去……”

“不急。”

範婉搖搖頭:“我是信你才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說漏了嘴。”

林黛玉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她搓了搓手,說的有些遲疑:“過不了多久你們就要走了,屆時我獨自留在揚州,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若是我也能跟著你們一塊兒去西北看看那邊的風土人情該多好,隻可惜我這不爭氣的身子,便是你們願意,我也怕拖累了你們。”

“彆這麼說,你如今瞧著可比剛到京城的時候,康健太多了。”

賈惜春連忙安慰林黛玉:“本來姐姐也是不樂意帶我去的,你瞧如今被我磨得,不也鬆了口麼?要不從今日起,你便跟我一起練武,到時候要是能堅持,你也磨一磨姐姐,指不定心一軟,也帶你去了。”

說到最後,捏著帕子捂著嘴直笑。

“你可彆帶壞了林姑娘。”

範婉連忙出來打岔,林如海還在呢,林黛玉的去向她自己可做不了主,說著,她伸手用手指點了點賈惜春的額頭:“你也是,當真就將蓉兒給獨自扔到了浙江。”

對於範婉對賈蓉稱呼的變化,賈惜春如今已經相當時應了。

她歪著身子,捧著湯婆子,腿上還蓋著絨毯:“船上多冷啊,雖說南邊兒的河裡不結冰,可冷的刺骨,要不是過些日子咱們就不住這兒了,我非要建個火牆不可。”

說著,她從絨毯裡抽出手來,捏了捏範婉的手:“姐姐你手怎麼這麼熱乎,一點子也不冷。”

“我天生不怕冷。”

範婉笑笑。

賈惜春抿了抿嘴:“下午去武場練兩下去,不然骨頭都要凍僵了。”

“你當真要隨我去西北?”範婉又忍不住的問道。

“那是自然,我反正不願意去浙江。”

賈惜春已經打定了主意,就跟著範婉不離開了:“反正您彆想著扔下我。”

範婉失笑:“你可真是個癩皮的,怕是屬相是蒼耳吧,掛在人身上就扔不掉了。”

賈惜春捂著臉:“蒼耳怎麼了,那渾身是刺的,誰都不怕。”

“哎……你們這般笑鬨,倒叫人羨慕極了。”

林黛玉這下子是真惆悵了。

與她一起惆悵的還有就是哪裡都去不了的蘇寶珠,她的好心情隻維持到了正月十五,因為範婉定下了時間,二月初一就啟程往西北去。

也就是說,範婉留在揚州的日子,隻剩下短短半個月了。

“我也想去。”蘇寶珠直接欲哭無淚了。

“乖啊,乖乖在家等我,我肯定會回來的。”不知蘇寶珠舍不得,範婉也舍不得。

比起第一次的迫不得已,第二次的主動離開更加的心裡不好受。

自她從孤兒院被張女士接回來,帶到蘇寶珠身邊起,這個世界裡的分彆是最久的。

“嗯,我會乖的。”

蘇寶珠埋在範婉的懷裡,忍不住的濕了眼圈。

這邊依依惜彆,與此同時,榮國府卻是張燈結彩。

不過……

比起原著中那富麗堂皇的大觀園,如今的省親彆墅就顯得格外的寒酸了,至少是比不上其他妃嬪的娘家的,就就算如此,也是花了幾十萬兩銀子的。

賈元春進宮多年,頭一回見家裡的父母兄弟,一見麵,就淚灑衣襟。

旁邊的嬤嬤一直提醒著不能哭,可她就是忍不住。

先去大觀園裡休憩片刻,更了衣,才出了大觀園去榮慶堂拜見賈母,進了這個院子,賈元春才覺得真的有了鬆口氣的機會,將嬤嬤與宮女揮退到了外頭,隻帶著抱琴留在屋裡。

賈元春看著王夫人,忍不住驚詫:“母親,你為何如今變得如此憔悴?”

王夫人還未開口,賈母就笑著說道:“你母親想你想的,自年前起就一直盼著這日,茶不思飯不想的,看著讓人焦心。”

賈元春未曾發覺異樣,聽到賈母這話,頓時又紅了眼圈:“我哪裡不想家中父母,隻是宮中規矩森嚴,陛下的脾性又是難以捉摸的,在那宮裡,我也是如履薄冰,隻盼著哪日能得了寵,到那時候,也好幫襯著家裡。”

賈母一聽這話,連忙問道:“聖上對娘娘可好?”

“前朝事務繁忙,聖上輕易不大來後宮,我本來也以為聖上不愛咱們這些新進的妃嬪,隻愛那舊顏色,可這些時日瞧下來,除了皇後有幾分體麵外,其他妃嬪倒也沒什麼差彆。”

“我的兒,你長得也是花容月貌,性情才學都是極好的,聖上來了宮中,你可要抓緊了機會,不說旁的,趕緊懷個龍嗣才是根本,如今宮中沒有個兒子,你若生出長子來,那才是榮耀。”

王夫人拉著賈元春的手,細細叮囑著。

說起孩子,賈元春心中更是苦澀,她抿著嘴:“這長子,怕是早就有了。”

“怎麼回事?”

“隻聽說聖上有個幾歲的兒子,是他心愛之人生養的,也不知為何,那人不願入宮,以前聖上沒登基前,都是聖上去見她,那孩子太後也是知曉的,前些時候還從庫房取了一堆小孩兒的玩具和女子用的首飾布匹,派了身邊得用的大太監,親自送出去了。”

賈元春說著,歎了口氣:“瞧著這架勢,宮外的那個一點頭,說不得連皇後娘娘都要讓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