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紅樓(六十)(2 / 2)

範婉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隻讓他好好過日子,莫要將我放在心上便是,若是看中哪個,隻管讓人上門提親娶回來做老婆,莫問我的意見。”

這話聽著有些怪,武師父隻以為是賈蓉放不下範婉,不由歎息勸道:“主子與賈大爺關係極好,不若換個身份回頭與他再續前緣也好。”

“不了。”

一聽武師父亂點鴛鴦譜,範婉趕緊搖頭拒絕了。

她和賈蓉隻有母子情,可做不來夫妻。

“你隻管去買糧食就是了,我倆之間的事,不必再說了。”

武師父見她不願再說,忍不住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這老塗當真是害人不淺,臨死之前的一番話,成功的把主子給嚇壞了。

鏢師從西北出發,臨出門前,城門口的士兵將他的行禮翻了又翻,也沒翻出個隻言片語來,又詢問鏢師的去向,鏢師也沒瞞著,隻說家裡的主子要吃碧梗米熬的粥,再加上如今家裡多了不少下人,糧食不多了,特意回去拖些糧食回來。

士兵越聽眼睛越綠。

乖乖,旁人家能吃飽了就不錯了,這家的主子還想喝碧梗米熬的粥?

這碧梗米是什麼米?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鏢師咧嘴壞笑:“碧梗米啊,這可是貢米,不是大戶人家可是見都沒見過,好在咱們主子的親眷如今在糧道上,去求個一袋子來到還是能的。”

越聽越餓。

士兵怎麼都無法想象,這碧梗米是個什麼滋味,但既然是貢米,恐怕是神仙般的味道呢。

帶著幾分豔羨,再加上著實查不出什麼來,隻好放行。

鏢師一路往東,根本不管後頭的士兵將剛剛他們說的話,直接吹牛逼給吹出去了。

流言蜚語塵囂之上。

原本沒有將範婉放在心上的那些官員夫人們,很快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之前發了拜帖的那位孫姓校尉夫人趕緊的往溫家去了,而旁的將軍家的夫人,則是裝模作樣的辦了個賞花宴,一群人對著一盆快禿了的花觀賞,交流的中心卻是範婉。

“隻不知道,是否當真能買來糧食。”其中一個將軍夫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她雖然是將軍夫人,身上穿的卻是十分普通的布衣,頭發也隻有一根銀簪,隻在腦後用了快碎花布包著頭發,這樣的打扮,若是在京城勳貴府裡,連個管事的婆子恐怕都夠不上,可在邊城這邊,卻是將軍夫人們的日常打扮。

她歎了口氣:“我那小姑子又懷上了,家裡的糧食著實不多了,若她真能弄到米糧,我倒是想上門去求一求,哪怕少弄個幾百斤,好歹把孩子給生出來才行。”

“誰說不是呐,雖說咱們不缺吃喝的,可到底家裡親眷多,總有一些不就手的。”

“這話倒是真的,你們知道那方千戶吧,就三營的那個。”

“怎麼?”

“前幾日他回家去才知道,他妹妹被他那對狠心的爹娘給賣了,你說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疼,這要是親娘,哪裡舍得賣家裡的丫頭。”這個將軍夫人歪著身子,刻意壓低了聲音:“欸,你們知道是賣去哪家了麼?”

“哪家?”旁邊的夫人問道,隨即心下一動:“你是說……不會是那家吧。”

“就是那家,這方千戶鬨了好大一場,差點沒把那個異母的弟弟給廢了,撂下斷親的話後就回了營,我聽我家那口子說,就這幾天,準備去那範家把人給接回來呢。”

其他夫人頓時也圍過來了:“那到時候得好好問問,那戶人家是不是真的有買糧的門路,若是有的話,咱們便是上門又如何,總不能餓著肚子不吃飯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吱聲了。

但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在盤算著該怎麼求上門去呢。

另一邊範婉也是才知道,自己身邊伺候著的那個十三四歲的丫頭,竟然是個千戶的妹妹。

“去把鈴鐺喊來。”

她趕緊的讓瑞珠去喊人去。

瑞珠‘欸’了一聲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回來了,身後跟這個小丫頭,正是新買進來,跟著範婉身邊伺候的丫頭鈴鐺。

本是買回來做大丫鬟使的,隻是範婉用慣了瑞珠,如今事情少,便還用著瑞珠。

瑞珠也怕自己的位置被占了,把範婉身邊圍的滴水不漏的,這個大丫鬟迄今為止沒能服侍到範婉跟前來。

鈴鐺走到範婉跟前跪下:“給主子請安。”

“你先起來,我有話問你。”

鈴鐺有些局促的站了起來。

“你家裡是不是姓方?你有個哥哥在軍營裡麵當千戶,將你賣掉的是你親爹和你繼母?”

鈴鐺剛剛站定,問題就撲頭蓋臉而來,膝蓋一軟又跪了回去:“主子……”

“彆怕,你隻管好好說便是。”

鈴鐺抿了抿嘴,眼圈微紅,含著眼淚輕輕點頭:“是,奴婢是被爹和繼母給賣掉的,瑞珠姐姐瞧我可憐,便將我買了下來。”

“你那哥哥與你是一母同胞?待你如何?”

“是,哥哥與我是親生的兄妹,他待我倒是極好,隻是他常年在軍中,照顧不到家裡,我也是許久不曾見過他了,也沒有個音信,如今也不知道個情況。”

聽到這裡,範婉歎了口氣,扭頭看向瑞珠:“家裡的身契都拿去衙門備案了沒?”

“還沒有。”

“那正好,將鈴鐺的身契還給她吧。”範婉抬手揉揉額角。

這邊買丫頭便宜,再加上千戶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官兒,範婉可不想和他對上,所以放手的特彆爽快,卻不想,鈴鐺反倒先不願意了。

隻見她‘噗通’一聲跪下,哭道:“求主子不要送奴婢回去,若是回去了,我爹一定會再將我賣掉的,主子是稍有的慈善主子,我能服侍主子,是我的福氣,求求主子不要送我回去……”

說著,就對著地麵狠狠的磕了幾個頭,腦門上頓時紅了起來。

“欸,傻丫頭,你這又是何必。”

瑞珠趕緊上前扶住她:“主子也沒說要送你回你爹媽身邊,隻說送你回去,稍後托人往軍營裡跑一趟,給你那哥哥送個信,你爹媽不好,總不至於你哥哥也不好,再說了……你哥哥好歹是個官身,若讓旁人知道自己的親妹妹做了人家的奴婢,你叫旁人怎麼看待你哥哥,好姑娘,快快將身契給收了,莫要讓旁人拿了你哥哥的把柄,日後於你哥哥升遷不利。”

鈴鐺直接被嚇壞了。

她哪裡想到這裡麵還有這樣的門道。

趕緊的將身契給接了過來,範婉見她哭的實在是厲害,隻好招呼瑞珠:“你帶她下去洗漱一番,然後遣人去她哥哥哪裡走一趟,讓她哥哥抽個空,把人接回去好好安置吧。”

“欸。”瑞珠應了一聲,便扶起鈴鐺,帶著她出了門。

範婉本以為鈴鐺是哪家犯了錯放出來的丫鬟,沒想到也是個有來頭的。

不過千戶……

不大不小的一個官,卻是和兵營裡的兵距離最近的了。

範婉尋思著,若紅薯能夠豐收,少不得與這鈴鐺的兄長聯絡聯絡。

這般想著,範婉連忙起身,讓人去準備些貼心卻不貴重的禮物給放到鈴鐺的行李裡,瑞珠是個聰明的,肯定能和鈴鐺搞好關係。

另一邊,京城裡。

水淵收到了揚州來信。

不似前頭幾次隻用了個信封隨意包著,這一次著實是用了心了,用的是一枚桃粉,繡著紫葡萄串的荷包,裡麵裝著封了蠟的信封。

忍不住挑眉:“這封信倒是比以前用心了。”

周恒在旁邊拍馬屁:“那是因為範主子心裡頭念著陛下呢。”

“我看不見得。”

水淵對範婉也算得上了解了,這人就是個沒有心的,與賈蓉夫妻感情那麼好,也是說走就走了,說她心裡念著他?

低頭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封,抽出信紙來。

滿滿當當兩大張……與以前一張都寫不滿的情況相比,也多了些。

水淵眉心一蹙,直覺有些不對勁,略帶遲疑的翻開書信,映入眼簾的便是比平時大了一號的字。

“這字……”

看著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比以前看著醜倒是真的。

水淵愈發疑惑,看起了內容,不過片刻功夫,他的臉色就變了,隨即眼中染上怒意。

‘砰——’

水淵拍案而起:“膽大包天,膽大包天,不過區區一定邊將軍,竟也敢擁兵自重,置邊關百姓安危於不顧。”他麵色陰沉的盯著信紙上的文字。

想到西北如今的情況,又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冒死送書信出來的範婉,就忍不住的攥緊了拳頭。

紫宸宮裡的宮人們被皇帝這突如其來的怒火給嚇得一起跪在了地上,低垂著腦袋瑟瑟發抖。

而水淵則是壓抑著怒火,繼續往後看。

若說前頭的內容多令人惱火,後頭的內容就多讓人高興。

水淵也沒想到,頭一回從範婉口中聽到這樣的親近之語,竟然是這樣的情況下,看來她已經知道他看到書信後回事怎樣的反應。

小心翼翼的將信給折好,放回荷包裡。

剛剛還怒火中燒的他,被信中話語給安撫了下來。

他抿唇坐在龍椅上半晌,才突然開口喊了一聲:“周恒,讓水涵入宮一趟。”

周恒趕緊‘喏’了一聲,就起身出去了。

水淵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長歎一口氣。

其實西北一直都是北靜郡王坐鎮,隻是三年前太上皇自作聰明,把北靜郡王從西北給調了回來,誰也沒想到,北靜郡王居然就這麼死了。

如今的北靜王爺是水溶,他年歲還小,當不得大任,倒不如先讓水涵到西北去。

且水涵與範婉也算熟悉。

他去了,也能照顧些她們母子。

東安王府裡,剛成了親沒多久的水涵被從溫柔鄉裡給拽了出來,聽到信兒後就急急忙忙的往宮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