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紅樓(七十四)(2 / 2)

“林如海也真是放心,竟然就將你們母子三人都留在了西北,隻自己獨自一人就走了。”

“他有什麼不放心的,他不是說了麼?如今是賢王總管兩淮鹽政,他要回京述職,我尋思著,與其跟著他回京城忙東忙西的,還不如在西北待一段日子陪陪你,等他把京城的宅子收拾妥當了,我再帶著鬆哥兒回去,再說了……”蘇寶珠左看看右看看,見林黛玉不在,才小聲說道:“這不是榮國府也在京城嘛,我要是去了,要是那不講理的老太太非要找上門來,就我這小暴脾氣,我怕把老太太氣死。”

說完,她沉默了一瞬,又補了一句:“林如海也是這麼想的。”

成婚數年,林如海對蘇寶珠的性子也算是了解的**不離十了,這就是個炮仗,看著嬌嬌弱弱的,實際上是那爆竹上的火撚子,誰碰了就炸誰。

那榮國府再不濟,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彆到時候碰上挨了欺負,最後倒黴的還是他。

“也不知林如海這次回京城,皇帝能給升個什麼官兒。”蘇寶珠抱著奶茶晃了晃身子:“要是搞個首輔啥的當當,我豈不是就成了綠江裡古言頻道的大勢女主首輔夫人了?”

“彆胡思亂想了,如今可沒首輔這官職。”

範婉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行了,等林如海安置下來,你就趕緊給我回京城去,壽兒那邊你可得看顧著點,這關係著我們的任務能不能徹底完成。”

“知道啦。”

蘇寶珠撇撇嘴,有些悻悻然。

林如海來時並未表明身份,也未曾大肆宣揚,城中百姓隻知道,這範夫人夫家富裕,來接家裡公子的排場十分的氣派,一直到了幾日之後,才隱約傳出,實際上這位範夫人乃是當今聖上的妃子,那位被接走的公子,實際上是皇長子殿下。

這話一出,不少人心裡打起了鼓。

尤其那些之前登門拜訪,求範婉為她們買過糧食的將軍夫人們,一個個的都有些難以置信

“這當初她還說過,若家裡有年歲相當的女孩兒,隻管送上門去與家裡的姑娘玩耍,也不知如今可還作數了。”

“你就彆異想天開了,人家那是什麼樣的人物,那家裡的女孩兒也是非富即貴,咱們家裡這些,多是些瘋瘋傻傻的野丫頭,可彆衝撞了貴人。”

“話雖這麼說,可娘娘也是點了頭的呀。”

“這皇子回了宮,怎就娘娘不跟著一塊兒回去呢?”

“這事可不好說,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幾個夫人們湊到一塊兒聊起了這件事,到沒人懷疑這留言的真實性,畢竟之前有人求證到東安王爺跟前,那王爺也不曾反駁,若當真與皇家無關的話,恐怕王爺早就讓人去拿了那傳播流言蜚語的,送進去采石場了。

這邊夫人們嘴上說著那是貴人,不該打擾,心裡邊卻都想著,該如何上門去拜訪,看能不能和這位娘娘搭上關係,甭管這位娘娘為什麼不回宮,人家的兒子可是皇子。

她們也沒打算叫自家姑娘得個青眼,嫁到皇家去,隻想著有個和娘娘親近的名頭,日後好說婆家。

這邊的夫人們還沒商量個拉近關係的對策,那邊劉文濤已經求上門去了。

“陛下有旨,臣如今已是定邊將軍,家中老妻攜同兒女就快要隨軍到胡楊城了,隻是那定邊將軍府中,如今溫家老小還住著,到底是皇後娘娘的娘家,臣也不能強行驅趕,便一直住在軍帳,如今臣的老妻兒女都要過來,總不能叫她們也住在軍帳中,若重新買個宅子做定邊將軍府,這恐怕……”

範婉一聽,便也察覺到劉文濤的為難了。

想想劉文濤也是淒慘,好歹是個二品的邊疆大吏,結果混的連個住所都沒有。

這定邊將軍府是有規製的,將軍府也不僅作為居住使用,更是整個西北地區的軍中機要重地,可如今的定邊將軍府中還住著前定邊將軍的家人,按理說,劉文濤是能將他們驅趕出去的,可奈何他們不僅是前定邊將軍的家人,更是當今皇後的娘家。

如今皇後雖然被軟禁了,卻沒被廢,劉文濤也不好做的太過分。

所以如今隻能用一堵圍牆隔絕開了前院與後院,前院留作辦公使用,後院則依舊住著溫家人。

“實話說,這溫家女眷已經到前頭來鬨了好幾次了,前後院的門都給封了。”

劉文濤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範婉:“依夫人所見,這溫家二子何時才能被押解回京,這皇後娘娘可還有起複的可能?”

範婉愣了一下,心說這事她哪裡知道。

可麵上卻隻是錯愕,搖頭淺笑:“此時問我倒是問錯人了,對於後宮之事我一概不知,但既陛下封你為定邊將軍,那這定邊將軍府便該由你來居住,老將軍為國為民,將軍雖該體恤,但規矩就是規矩,總該遵守才是,定邊將軍府不僅是居住之地,更是一種象征,邊民性格強悍,若想讓她們服你,總要強硬些才行。”

劉文濤聽了範婉這一番話,總覺得對於自己的問題,她好似顧左而言他,卻又什麼都說了。

“臣知道該如何做了。”

範婉點點頭:“將軍心中有數便好,不過,到底是皇後娘娘的娘家……”

劉文濤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不能太過分。

如今宮中隻有大皇子殿下一個皇子,在第二個皇子出生之前,他都要和眼前這位範夫人打好關係:“待臣妻到了,再叫她上門拜訪夫人。”

“隻管過來玩,我在家裡也是清閒的很。”

得了範婉的態度,劉文濤這才起身告辭。

等劉文濤離去後,範婉才收了臉上的笑容,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扭頭看向一直站在身後,已經將臉上的胡須給摘掉,露出他太監身份的秦恍:“壽哥兒約莫多久能到京城?那邊都安排好了?”

秦恍抬手接過範婉手裡的茶杯:“少說得二十多天,若儀仗速度慢的話,恐怕得一個月,不過陛下也怕夜長夢多,這速度該是快的。”

“哎,也不知壽哥兒這一路可舒坦,便是練了武,也是個孩子。”

範婉歎了口氣:“我本該陪他一起回京才是,隻是……我也有難言之隱,不知伴伴可能理解?”

“老奴知曉夫人苦心。”

秦恍對範婉不願回京城的行為也很是疑惑,但見她寧願賴在這苦寒之地,便知道她並非不想回京,而是不能回京了,再聯想這位夫人之前的身份,秦恍想著,恐怕這夫人與陛下之間,有一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糾葛吧。

“夫人待小殿下極好,便是王爺還在,也隻會感激。”

範婉笑著搖搖頭:“我待壽兒如親生,這輩子,我除了壽兒,再無其他孩子了。”

她站起身:“我隻等著壽兒有朝一日,能接我回去了。”

秦恍自然知道範婉這話的意思,往前一步緊隨在範婉身後:“夫人放心,小殿下早晚有一日,會將夫人風風光光的接回到京城去,屆時,夫人所有的心不甘情不願,都將不複存在。”

範婉抬手輕輕的扶住秦恍伸出來的手:“那本夫人,也就放心了。”

一直到了五月,太上皇的病情才有所好轉,甄太妃三月薨逝,太上皇整整纏綿病榻將近兩個月,水淵每逢月初便會到承德行宮來侍疾數日,除此之外,亦會叫宮中妃嬪輪著班的往承德行宮趕,這來來去去的,不過兩個月功夫,那些妃嬪們眼睛都瘦大了。

太上皇年紀大了,再加上服用丹丸過多,輕微的朱砂毒素積攢在體內,這一次昏過去,也是因為驚怒過甚而導致的血衝天門,簡而言之,便是中風了。

醒來後也是口歪眼斜,雖說說話沒什麼影響,可說兩句就會不由自主的流下口水,最重要的是,他半身不遂了,右手和右腿直接沒了直覺,隻有左手能動。

自醒來後便一直處於盛怒之中。

水淵得知太上皇脫離危險,急急忙忙的從京城趕到承德行宮。

太上皇靠在床上直喘氣,水淵見地上被砸碎的那些碗,連忙跑過去,絲毫不在乎太上皇身上的汙穢,一把將他抱在懷裡,叫太監再上一碗藥,親自端著喂他。

嘴裡還輕柔的哄著:“父皇,便是再生氣,也彆和身體過不去,藥喝了才能好。”

太上皇何時被兒子這般哄過。

一時間竟然怔住了。

水淵趁他愣神,喂他喝藥,一碗藥下了肚,太上皇方才醒過神來,看著滿眼關切看著自己的兒子,太上皇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懶,揮揮手,叫太醫和宮人們都下去。

他自己則是喘著氣,用健全的左手拽住水淵的手腕:“你的身子什麼情況,你如今可知曉?”

水淵沉默了一瞬,點點頭,眼底染上落寞:“知曉。”

“那你可知,這代表了什麼?”

水淵再次點頭:“知曉。”

“老二家的兩個兒子,你看如何?”

水淵猛然抬頭,雙目滿是詫異的看向太上皇:“父皇,我雖子嗣艱難,卻並非不能生養,況且我如今正當年,何必這般著急?”

“皇帝無子,當社稷不穩。”

他蹙眉:“可誰告訴父皇,我無子?”

太上皇意外:“難不成你有兒子?”

“自然是有的。”

水淵臉上露出幾分嘲弄:“這些年,甄太妃把持後宮,我便是有了兒子,又怎敢帶入府中,我那皇兒,自然是隨他母親住在宮外,如今已經五歲了,聰慧非常,兩歲時,便拜了林如海為師,如今我已叫林如海帶著他回京城了,要不了幾日,便可以帶著他來行宮拜見父皇。”

水淵刻意將壽兒的年歲往小了一歲說,便是為了叫人不往康王嫡子身上牽連。

果不其然,太上皇一聽說孩子都五歲了,水淵竟然從未透露過風聲,便知道,這個兒子,這些年也是防備著自己的。

水淵沒兒子,他擔心,可一聽說,他有兒子卻不說,一直藏著,他第一時間卻不是高興,而是憤怒。

憤怒於這個兒子的陽奉陰違。

“我當真是……看錯你了。”

太上皇渾身開始發抖,口水從嘴角流下,目光中帶著怒意:“竟一直以為你是你們幾兄弟中,最老實的。”

如今看來,反倒是最奸詐的。

水淵掏出手帕,細心的為太上皇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多謝父皇誇獎。”

他垂下頭,貼在太上皇耳邊輕聲笑了笑:“也讓父皇失望了,二哥的兩個兒子,自然一輩子都是二哥的兒子,朕怎麼敢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