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紅樓(七十九)(2 / 2)

這話落到劉珍耳朵裡,第二日就告訴了賈惜春。

姑娘們也憋著口氣,一個個的發了狠。

她們刻苦的程度,甚至叫賈惜春都忍不住咋舌,她忍不住問範婉:“姐姐你說,她們為什麼這麼拚命?”

“她們不拚命,就容易沒命。”

如今跟著藥王殿師姐學醫的林黛玉愈發的手不釋卷,哪怕此刻聚在一塊兒聊天,手裡也拿著醫書在看:“都說女子如浮萍,浮萍本無根,這西北的女子命數比起京城來,更為漂浮不定。”

看多了病患的林黛玉,對人性更多幾分了解,對著世間也多了幾分厭惡。

“前幾日有人求到藥王殿來,說家中老母病重,師父也打著讓我練手的主意,便帶我一起去了。”

說起前幾日的病例,林黛玉的臉色不由得白了:“結果被子掀開,才得知是那處的病症,老婦人年輕是產子過多,老了收不住勁兒,那孕育孩兒的胞宮直接脫出體外,被子掀開,我瞧著那模樣,似乎都要爛了……”

說到最後,她都說不下去了。

最可怕的是,那家的男人們根本不覺得哪裡有問題,家裡人一出來,每個女人後頭都跟著七八個孩子……其中男孩還好些,身上的衣服算得上乾淨,女孩子才真是又瘦又小。

以前林黛玉總覺得天地很小,一片心大半牽掛著父親,另外一半也被賈寶玉給占滿了,那時候,薛寶釵剛來,因為賈寶玉對薛寶釵的熱情,她還難受了幾日,如今想來,當真是莫名其妙。

範婉聞言也不由自主歎息一聲。

這種事真的很難去改變。

跟這年代的人說優生優育,那簡直就在耍流氓,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況且這還是西北,平均年齡甚至都隻有三十多歲……能活到五十的都算得上是長壽了。

“好好學習吧。”

範婉站起身來,抱著手爐走到欄杆邊。

天王塔一共七層,她和清暉一樣,很愛站在最頂層看風景。

與甘泉南峰的天王塔不同,西北行宮的天王塔並沒有那麼巍峨,可依舊能夠俯瞰西北城,她麵向夕陽,迎著晚風,語氣中帶著幾分難得的悵惋:“等你們學的越多,看的越多,能做的也就越多……等你們的能力大到一個程度的時候,就能為這些可憐的女子,撐起一片天了。”

“你們好好學習,然後將自己的所學教授出去。”

“人多力量大,你們教導的人越多,覺醒的人越多,最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彙聚成一股強大的,不可忽視的力量。”

範婉的每一句話,都在這幾個姑娘心底留下了重重的一抹色彩。

劉珍一直到回了家,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劉適過來看望妹妹,順帶著想從妹妹口中知道一些關於心上人的事情,以前劉珍還挺樂意,如今再看自家二哥這張臉,隻覺得這人就是來阻止她們進步的絆腳石。

瞬間眉毛倒豎:“你今兒個的書都念完了?”

“我……”劉適瞬間心虛。

“父親交代的練武也練完了?”

“啊這……”劉適倒退一步。

“就你這樣還肖想林姑娘,真是大言不慚,起開,彆攔著我看書,你不上進我還上進呢。”說完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自家二哥,下巴一揚,‘哼’了一聲就直接進了屋。

自從從鄉下回來後,一直被母親以長姐和兄長們比的一無是處的劉珍,第一次感覺這麼爽。

範婉在西北洗腦小姑娘們,壽兒淨得她的真傳,如今正在宮內洗腦兩位公主姐姐。

“我母妃說了,這女兒家嬌貴,平常不愛動彈,就容易生病,所以要動動,來跟我跑跑。”

“我母妃還說了,女兒家就要多讀書,省的日後成了親,夫君隨便說兩句就被誆騙住了,尤其你們是公主,背後站著的是父皇,更加要小心才是。”

“我母妃說,要對姐姐妹妹好,因為我是家裡的男人,要給姐姐妹妹撐腰才對。”

“我母妃還說……”

壽兒對著兩個公主姐姐一口一個我母妃,做足了媽寶男的姿態。

奈何兩位公主姐姐卻聽得很高興,眼睛亮晶晶的問道:“皇娘娘還說了什麼,再說說?”

壽兒說了半天,都有點口渴了,可這兩個姐姐不說倒杯水,甚至還不停的逼著他說,最後委屈的撇撇嘴:“其他的我母妃還沒來得及說,我就被父皇接回了。”

說著,還吸了吸鼻子:“我也好想母妃的。”

兩位公主的母妃位份都不高,雖說是嬪位,卻是最末的僖嬪與康嬪,兩個人以前是潛邸的侍妾,生的膽小謹慎,自從壽兒回宮後,便一直叫兩位公主過來親近,打的也是與壽兒這個唯一的皇子打好關係,日後能在陛下跟前露露臉,等年歲到了,好叫她們擇一個門第品性都好的駙馬。

兩位公主出生的時候,水淵正忙著爭權奪利,回了府裡就開始忙著找清客會談,要麼就忙著找神醫給自己治病,哪有功夫去看兩個女兒,後來長大了,他登基了,更是忙著穩固朝堂,和那些老臣鬥智鬥勇,莫說看孩子了,就連後宮都少進。

所以這兩個給水淵生了女兒的妃嬪絲毫都支棱不起來。

後來壽兒回宮,趕緊的就叫女兒過來巴結來了,她們隻知道女兒回去詢問後,女兒反應都是壽兒好相處,哪裡知道,她們日常在壽兒這邊遭遇的是怎樣的言語洗禮。

“你想皇娘娘,為什麼不叫皇娘娘回來?”大公主疑惑的歪著腦袋問道:“我母妃每日都陪著我。”

“不回來。”

壽兒憋著嘴巴搖搖頭:“母妃說,她要鎮守西北,守護西北百姓,所以不回來……”說著,眨了眨眼睛,將淚意給憋回去了:“你們知道麼,我母妃超級厲害,她殺了好多鮮卑軍。”

“哇……”

兩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公主再一次發出驚歎聲。

“原來皇娘娘竟然這麼厲害。”

“好羨慕啊,要是弟弟還去西北的話,能不能帶我一塊兒去,我也想去拜見皇娘娘。”順帶見見世麵!

兩個公主現在隻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這輩子,什麼西北的大漠孤煙直,什麼海南的長河落日圓都沒見過……而眼前的皇弟,跟著皇娘娘下揚州,去西北,騎馬,放羊,去西北軍中看大軍操練,什麼都看過了……真的是好羨慕啊。

壽兒不知道自己的炫媽之舉直接擊中了兩位姐姐的心,此刻他正沉溺在想媽媽的悲傷中,一直到水淵來見他,都沒能叫他露出歡顏。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哪怕平常表現的再穩重,再懂事,這會兒看見水淵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我想母妃了,我要回西北去。”

他攥著水淵的袖子,哭的委屈極了。

水淵抬手將他攬進懷裡,明明知道這孩子是康王的嫡子,可此刻,卻仿佛真的是他和秦氏的孩子,捏著帕子輕輕的為他擦拭眼淚:“彆哭。”

小孩子就是這樣,越是安慰,淚水落得越凶。

壽兒直接埋在水淵的懷裡哭。

水淵抱著他,也不回紫宸殿處理政務了,而是難得耐心的安慰他,壽兒是在水淵懷裡睡著的,等他睡著後,水淵才將他放在床上,手輕輕的摸著他的臉,歎息一聲:“我也想你母妃……”

可她不回來啊。

這一聲,差點沒把身後的周恒給說哭了。

陛下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也就對著皇貴妃娘娘才這樣了。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十一月,鮮卑王庭經過一年多的動亂後,終於推舉出了新的鮮卑王,那就是原來的十四王子,在小王子母妃的支持下,十四王子接受了搖搖欲墜的鮮卑王朝,而他的那些兄弟,死的死,廢的廢,還有幾個本事大的,直接帶著人馬出去自己成立了新得部落,也就是漢人口中的偽朝廷。

十四王子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兵馬攻打胡楊城。

這一年多以來,鮮卑軍先後被端掉了十多個營地,因為王庭動亂,這些部隊一退再退,以前隻有他們衝進西北邊境劫掠的份,這一年多以來,反而是他們被追著打,如今就連胡楊城都朝外延伸了十多裡,明明之前隻是建造一個外城,如今外城的外麵又套上了外城,這裡外三層的,連護城用的壕溝都挖了好幾次。

再加上去年一個冬季鮮卑王庭都在動亂,各項資源都配合這些王子們消耗掉了,不少鮮卑百姓直接給餓死了,而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十四王子也想奪回領地,樹立威信。

總之,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這次攻打西北胡楊城都隻能勝,不能負。

而得了這個消息的範婉緩緩睜開眼睛,撚了撚手中的珠串,垂眸看向東安王妃:“既如此,你便留在行宮內吧,這裡戒備森嚴,便是胡楊城破了,也能堅守一段時日。”

說著,她又笑了笑:“說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破的,如今的胡楊城固若金湯。”

三次擴建,胡楊城已經不僅僅是城池,更是難以攻下的堡壘。

範婉的紅薯給西北百姓提供了食物,煤炭也為軍隊提供了新的武器,再加上天天上演的各種《胡楊城百姓大戰鮮卑軍》、《胡楊城百姓痛打鮮卑落水狗》、《呔,好你個鮮卑孫子,吃你胡楊爺爺一棒》……等戲碼,給胡楊城百姓洗腦愛城等於愛自己,愛子孫,如今的胡楊城早已經不是前年的胡楊城了。

東安王妃在行宮安置下來後,範婉喊來了賈惜春:“給你們證明自己的時候到了。”

範婉為她整理一下領子:“能不能為你們自己掙一份軍功,就看這次了。”

賈惜春背著□□目光堅毅的點頭。

而她旁邊背著藥箱的林黛玉則是抿嘴笑笑:“放心吧姨媽,有我在呢。”

範婉看向林黛玉,眼神中瞬間染上無奈:“真不知你父親看見你如今的樣子,可會後悔將你交到我手上。”

“才不管他。”

林黛玉狡黠一笑,一把拉住賈惜春的手:“走,咱們去看看咱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