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清穿(八)(1 / 2)

乾清宮一亂,整個後宮都跟著亂了。

東西六宮,但凡有住的宮殿都一夜未曾熄燈,一直到了清晨,乾清宮裡才傳來了消息,說是太子昨兒個一早就開始發燒,起初熱度不高,太子精神尚可,便未曾驚動康熙,隻先遵循舊禮,餓了一天。

也是剛巧,這天一整天都不大好,到了傍晚時,更是下起了大雨來。

太子熱度不退,便吩咐貼身太監小喜子去喊太醫。

太醫院這一動,康熙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心疼兒子的康熙立即叫人將太子給挪到了乾清宮,又將禦醫們喊來替太子看診,就在禦醫們緊張看診的時候,長春宮衛常在身邊的小太監王冬兒就背著四阿哥胤禛到了乾清宮,四阿哥整個人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雙目緊閉,臉色煞白。

康熙當即就動了怒,剛叫太醫給四阿哥診脈,太子那邊就喧鬨了起來,說是太子許是見了喜,恐是天花之症。

顧不得詢問四阿哥淋雨的原委,當即叫人將四阿哥遷到偏殿去,結果四阿哥剛躺下來沒多久,就出現了和太子一樣的症狀,顯然,就之前那短短片刻的接觸,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四阿哥已經給傳染上了。

乾清宮的人都知道四阿哥很可能是被太子給傳染的,奈何乾清宮外的人不知。

永和宮那邊一聽說四阿哥見喜,就亂了起來。

德妃一想到昨日胤禛還到了自己宮裡來,當即叫人燒艾消毒,一邊摟著胤祚咒罵:“當真是個妨人的,平日裡不來也不生病,如今得了病了,反倒來了。”

說著,又趕緊的喊銀心去太醫院配些丸藥,以防萬一。

“那娘娘,您要不要去乾清宮看看?”銀心配了丸藥回來,想到太醫院裡忙碌的樣子,不由心裡有些發慌。

德妃聞言一愣,摟著胤祚的手緊了緊:“待本宮想想。”

昨天胤禛過來永和宮的事皇上肯定很快就會知道。

那他們在永和宮中說的話,恐怕也瞞不過皇上。

當初將胤禛抱給承乾宮的時候,皇上就曾說過,這個孩子是給佟佳氏一族的補償,日後叫她就當沒有這個兒子便是,如今雖不知為何胤禛知道自己是他的親娘,可既然當初皇上開了口,那她就不能貿然相認。

而且……

她的胤祚還這麼小,若她去了乾清宮,回來不小心傳染給了胤祚,那可怎麼辦?

可再一想,昨天承乾宮剛傳出來了消息,說佟佳貴妃有孕了。

佟佳氏日後有了自己的皇子,那還需要四阿哥麼?

若不需要的話,她再沒去乾清宮,是否顯得過於絕情了?

一時間,德妃有些左右為難。

銀心走上前一步,將在太醫院聽到的消息告訴自家娘娘:“今兒個早上承乾宮叫了太醫,說貴妃娘娘的胎有些不穩,恐有小產之相,如今正躺在床上保胎呢。”

保胎?

德妃怔住,垂下眼瞼,手指輕輕的捏著胤祚的小手:“你是說……承乾宮這一胎可能不保?”

銀心趕緊垂下頭:“奴婢不敢,隻是在太醫院聽了一耳朵,說婦人科的太醫天沒亮就到承乾宮去了,一直到下午晌才回了太醫院,且一個個臉色都不大好看,都猜測著貴妃娘娘的胎,恐怕不大好。”

“你叫人去瞧瞧,承乾宮的人去了乾清宮了沒有?”

德妃想了想,叫銀心派人走這一趟。

若是沒去,她就去,若是去了,她也就不去了……總歸,這胤禛,隻能做一個人的兒子。

這一查探就是將近一個時辰,再回來時,隻說承乾宮貴妃娘娘的奶嬤嬤去了,但沒見著聖顏,另外:“有件事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說看?”德妃托著燕窩盅,吹了吹熱氣,喝了口。

“昨兒個夜裡,皇上宣了長春宮的衛常在去了乾清宮,到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什麼?”

德妃的手一歪,燕窩盅直接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皇上宣誰去了乾清宮?”

“長春宮的……衛常在。”

德妃猛然握緊拳頭,捶在茶幾上,眼底陰雲密布,仿佛要衝到乾清宮去,撕碎了那個搶奪恩寵的貝戔人。

這後宮,隻能有一個包衣出身的妃子,而那個人,必須是她烏雅氏的才行,辛者庫上三旗出來的貝戔人,有什麼資格。

範婉可不知道自己被記恨上了。

或者說,就算知道自己被記恨上了,也無所謂。

因為蘇寶珠離不得範婉,所以也跟著一道去了乾清宮,好在康熙也沒那麼喪心病狂,為了兒子不要閨女,而是派人在偏殿收拾了間屋子,叫奶娘帶著蘇寶珠安置下來。

至於範婉,連夜就被叫進了乾清宮正殿,範婉怕自己被傳染上,便將自己的腦袋包的密不透風的,隻露了雙眼睛在外麵。

“奴婢也沒染過這病,若是被傳染上了……還怎麼照顧太子爺和四阿哥啊。”

範婉一見康熙要發怒,就趕緊的垂頭委屈巴巴的道歉。

康熙的火剛起來就被澆滅了。

他擺擺手:“你沒得過天花?”

“嗯。”範婉點點頭,點頭的同時還不忘疑惑的看了眼康熙,仿佛不明白為什麼太子爺病了,要她一個小小的常在來伺候,再說了:“七格格還在偏殿等著呢,若是用不著奴婢,不若奴婢先帶著七格格回長春宮?”

康熙其實也是病急亂投醫。

太醫一說太子見喜,他就想到了那日胤祚高熱,到範婉宮裡不一會兒就退了熱的事情,當時想也沒想,就叫梁九功去將範婉給請了過來,等人站到眼前了,才發覺自己有點衝動了。

畢竟那日胤祚的事,還是有巧合成分在裡麵。

不過,他用不著衛氏是一回事,衛氏急忙回去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臉色頓時一板:“既然來了,便不用回去了,正好這宮裡也該有個伺候的人,你進去伺候太子和胤禛吧。”

“那七格格……”範婉還想掙紮一下。

“七格格自有她奶娘在,若哭的急了,再喊你也來得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去恐怕康熙就要發火了,於是範婉隻好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後殿。

因為兩個人都是出水痘,所以都住在一個屋子裡,兩張小榻並齊放著,一個上麵躺著前幾日剛見過的胤禛,另一張小榻上,躺著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身杏黃色的襯衣,臉色蒼白的閉目躺著,嘴唇上有些乾的起皮,旁邊伺候的宮女端著碗,眼看著都快要哭了。

“是要給太子喂水?”既來之則安之的範婉走過去問道。

宮女回頭就看見個包裹的十分嚴實的宮裝麗人,一時間呆住,竟不知該如何請安,隻愣愣的點頭。

“我來吧。”

範婉也不計較這些,伸手接過水碗就蹲了下來:“你若是無事,便去打一盆水來,給太子爺和四阿哥擦擦臉。”

宮女連忙點點頭:“欸欸,奴婢現在就去。”

說完,爬起來就跑了,那背影堪稱落荒而逃。

範婉端著水,捏著小勺子給太子喂水,一邊在心裡瘋狂的敲蘇寶珠:“有什麼甜品是能遇水則融的?再想不起來我這人設就要倒了!”

對於甜品,曾經的霸總婉霸霸也束手無策。

她除了苦咖啡,所有的甜品認知都是蘇寶珠灌輸給她的,哪怕是上輩子,她也隻負責吃,不負責記。

偏殿的蘇寶珠趕緊打開積分商城,挑選了半天:【櫻花國那邊有個甜品名為水信玄餅,是圓圓的,透明的果凍質地的,不過裡麵有花朵……】

範婉:【果凍不行,放在碗裡太明顯了。】說著,她沉默了片刻:【我該去煎藥才行。】

將果凍放在藥盅裡燉,燉化了就看不出來了。

蘇寶珠:【婉姐,果凍是分類,沒開呢,現在隻能換那個啥餅……】

範婉:【行,多換幾個。】

範婉一邊說,一邊喂完了勺子裡的水,起身便去了隔壁耳房,裡麵兩三個宮女正蹲著搖扇子,著實不方便下手,好在蘇寶珠是個貼心的,發過來的紅包裡,餅裡的花朵已經沒了,隻剩下被捏碎的果凍泥。

範婉在門口站了沒一會兒,就看見個小宮女濾好了藥,正打算送進去。

她也不廢話,直問道:“這是給太子爺的,還是給四阿哥的。”

小宮女端著托盤往後退了一步:“是太子爺的藥。”

範婉點了點頭,也不伸手去接:“那便隨我一塊兒吧,我來給太子爺喂藥。”

小宮女雖不知這位主子是哪個宮裡的,但既然能到乾清宮來伺候,想必是得寵的,於是便老實的跟著後頭,一路暢通無阻的回了正房,屋子裡,兩個阿哥都眉心微蹙,可見很不舒服。

範婉回身,從托盤上端起滾燙的碗,轉身往榻邊走的功夫,果凍泥就進了藥裡。

一勺一勺的,吹涼了再給太子爺喂下。

隔壁正在接見大臣的康熙聽說範婉竟然沒有直接捏著太子下巴往裡灌,莫名的有些欣慰。

一個水信玄餅泥混著藥下了肚,範婉稍稍有些放下心來,又扭頭看向身後的四阿哥,結果就看見四阿哥睜著一雙眼,正盯著她的後腦勺。

範婉:“……”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尤其是在做壞事的時候。

一本正經的放下藥碗,範婉用帕子給太子擦了擦嘴,才扭頭一臉驚喜的喊道:“四阿哥,您醒啦,有沒有哪裡難受?”

胤禛:“……哪裡都難受。”

範婉隻站在旁邊不肯靠近:“我現在去瞧瞧您的藥好了沒有,若是好了,就趕緊喝了吧,等喝了藥就好了。”說完,便扭頭帶著奉藥的小宮女跑了,那背影裡寫滿了‘落荒而逃’。

胤禛看著她的背影直運氣。

不是說是‘同誌’麼?怎麼遇到困難自己先跑了。

範婉蹲在耳房裡不肯出來了,直接搶過小宮女的扇子:“我親自給四阿哥煎藥。”

小宮女趕緊縮手站到後頭去。

剛剛這位主子還給太子爺喂了藥呢,可不能太靠近,若是被傳染上了可怎麼辦?

範婉捏起蓋子,水蒸氣湧上來,眼角餘光瞟到宮女已經縮到牆邊了,便抬起扇子扇了扇水汽,裝模作樣的朝裡頭看了眼,把剩下的果凍泥給扔了進去。

又燉了一炷香的功夫,藥才煎好了,範婉趕緊回頭對著小宮女招了招手:“過來,把藥給盛上。”

小宮女趕緊的走過來,手腳麻利的倒了碗藥,端著托盤跟著範婉回了屋。

這會兒康熙已經過來了,正坐在太子的榻邊。

他小時候就染過天花,自然不怕被傳染,所以這會兒什麼安全措施都沒做,平常什麼樣,這會兒還什麼樣,反倒顯得範婉這副全副武裝的模樣,有點過於誇張了。

隻要不被傳染,範婉才不管呢。

她屈膝對著康熙行禮:“奴婢拜見皇上。”

“起吧。”

康熙隨口應了一聲,便扭頭朝著範婉身後看去:“是胤禛的藥?”

“是,奴婢正想著喂四阿哥喝藥呢。”

“那喂吧,太子的藥已經喝了?”康熙一擺手,儼然沒打算做個好父親,親手喂兒子吃藥。

“剛剛已經喂了。”

範婉心裡罵了聲‘渣爹’,轉身端起碗,小口小口的吹涼了喂給胤禛。

胤禛剛剛就醒了,隻是精神不濟,正迷迷糊糊著呢,結果就覺得嘴裡一苦,而且這苦還仿佛沒有儘頭似的,一直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