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下旬, 鐘杳正式進組, 去到了上海這座城市。
隻可惜,她並沒有空間時間遊覽景點, 先前她養腿傷時,劇組就已經開拍, 隻是先將她的鏡頭都往後排了。
彆說順道看看風景了, 鐘杳進組後連和祁浪圍讀劇本熟悉的時間都沒有, 當天就被安排到片場試裝開拍。
劇組最近都在電競俱樂部取景, 所以拍的都是成人階段的戲,這意味著她沒有太多時間調整,一上來就得找準飾演成年女性的感覺。
“鐘杳素顏真的好美,蘇想想會不會直接被她演成小仙女兒啊?”
“我很好奇,她這樣的大美人, 要怎麼扮可愛……”
“而且鐘杳好高冷哦, 進組後除了問好, 基本一句話都沒說,化妝的時候全程閉眼, 蘇想想可是親和力max。”
意料之中地,從鐘杳開始上妝時, 劇組就斷斷續續有人議論她。
但與她上次在電影《如果》的劇組相比,這些話堪稱溫柔, 鐘杳全當做耳旁風,隻閉眼專心醞釀等會的第一場戲。
這場戲發生在蘇想想與紀馳相親重逢後。
伴隨著電競行業被越來越多人認可,蘇想想作為一名電台主播, 被領導派去電競俱樂部做采訪,為電台節目收集素材。
久彆重逢,耿耿於懷的一對男女,這場戲應當是張力十足的。
對此,祁浪顯得比鐘杳更緊張。
他流量進組,內定男演員,並沒參加試鏡。原本也以為夏敏敏是內定女主,他和夏敏敏年齡相仿,又曾合作過所以並沒花太多功夫。
然而,祁浪怎麼也沒想到,鐘杳這個小妹妹,居然能夠一舉擠掉夏敏敏。當然,他作為一個偶像派,根本沒有立場去說人小妹妹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緊張啊!
前不久還在給倆小朋友打掩護約會,現在就要和弟弟的小女朋友演久彆重逢的情侶,祁浪這個半吊子演員恐怕比鐘杳更緊張。
尤其,當祁浪見小姑娘紮個可可愛愛的丸子頭,穿一身運動服走出來時,他的心都提起半截。
但他到底是做哥哥的人,還是主動走過去,笑眯眯問:“杳妹妹,你緊張嗎,需不需要咱們先聊聊這場戲?”
鐘杳神色淡然,對他微微一笑:“還好。”頓了頓,“但祁浪哥你緊張的話,我也可以先陪你聊聊。”
祁浪:……他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人家小姑娘都不怕,那他還有什麼慫的借口?
“沒有的事,”他寬慰她說,“拍電視劇其實比拍電影輕鬆多了,杳妹妹你也放輕鬆,咱們小熒幕容錯率高。”
鐘杳輕輕嗯一聲,便再無彆話。
這是她的個人習慣,碰見不擅長的片段時,就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琢磨會兒。
而這便襯得她愈發安靜,與劇中活潑可愛的蘇想想相去甚遠。
終於,各部門就位,導演焦思琪宣布正式開始。
“A”伴隨著場記板的聲音同時落下,演員們進入狀態。
蘇想想奉命前來采訪,卻不料,剛進訓練室便和紀馳撞個正著。
鏡頭之下,鐘杳先是一怔,眼裡似驚訝似緊張。
但隻一瞬,她便調整好心情,對著室內的隊員們粲然一笑:“大家好,我是東方電台的蘇想想,很高興今天能來‘Dream俱樂部’采訪。”
方才氣質如蘭的少女,此刻笑起來唇紅齒白,烏黑眼裡落進的燈光似陽光般溫暖。
鐘杳雖紮著丸子頭穿運動服,但身姿挺拔,與電競俱樂部裡年輕的隊員們相比,她似乎也沒那麼像個小孩子。
而且,她從進組時太過於安靜,此刻燦笑起來便會形成更大的反差。
片場的人紛紛訝異,怎麼會有人笑起來完全是另一個模樣?
電競俱樂部裡常年都是男性出沒,難得來這麼一個漂亮姐姐,隊員們都有些騷動。
“想想姐,這是我們俱樂部的榮幸!你可能不知道,咱們每晚零點的傳統就是收聽你的電台節目!”
蘇想想一頓,目光不看小隊員卻投向抄手站著的紀馳身上。
她微抿唇,目光灼灼地問男人:“是麼?”
方才些微失神的紀馳回過神,聲音卻比陌生人更冷漠:“要采訪可以,去會客室。給你十分鐘時間,如果打擾到我隊員直接拉黑處理。”
蘇想想心中微刺,眼神頗有些受傷。
但她卻仍舊揚唇在笑,笑容甚至比剛才更燦爛,雙眼都彎成小月牙:“好的紀先生,麻煩您帶路,會儘快結束采訪。”末了,她對著小隊員們揮手,“抱歉,打擾大家訓練啦。”
真是好一個強顏歡笑!
而且,鐘杳的美貌在此時反而成了優點,哪怕她情緒再幽怨一點,大家也隻覺得是美人在隱忍而不會感到她做作。
這便是美人的特權。
片場旁的圍觀人員看了,都想按住紀馳的腦袋告訴他:彆對想想這麼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紀馳手底下的電競隊員便是如此,紛紛控訴道:“老大,對女孩子不可以那麼凶!你每晚都和我們聽想想姐的電台,就不能稍微有點兒感情嗎?”
“卡!”
焦思琪突然叫停,卻不是對準鐘杳,而是挑出了祁浪的毛病:“這裡紀馳的表現太奇怪了,雖然是電視劇,但也不能這麼平。紀馳誤會蘇想想很深,這裡他沒覺得蘇想想是強顏歡笑,你臉上可以冷漠,眼睛裡卻要諷刺糾結地想‘我和她豈止是有點感情’。”
祁浪:……
他聽著“眼睛裡諷刺糾結地想”這句話,頭都要大了,這他媽比飾演裡的“瞳孔地震”還要難吧!
但他還是笑著鞠躬:“sorrysorry,對不住大家,我調整下,再來一遍。”
片場的人麵麵相覷,眼裡都有些不可置信。
十六歲的鐘杳演起二十六歲的蘇想想,他們剛才居然沒覺得違和?而且,她的打扮根本就不成人化,就是簡單的運動服丸子頭,但舉手投足間還真有種職場陽光girl的感覺。
還有,剛才全場都在看她,祁浪根本就變成背景板了吧?被她襯得像塊木頭一樣,祁浪這是沒接住她的戲啊!
正是大家驚訝之時,祁浪走到鐘杳身邊,誇出了片場工作人員們想誇的話:“杳妹妹,你可以啊!剛才你那兩個笑容很蘇想想嘛,你笑起來明明那麼可可愛愛,平常也該多笑笑。”
卻見少女又恢複嫻靜模樣,她冷靜說:“祁浪哥,其實你剛才看我的眼神,和讓我去會客室的語氣也有點不對。紀馳比女主所想的更愛她,你雖然恨她背棄承諾,但你每晚聽她的電台,更多的還是愛而不得的不甘心。”
祁浪:?
他頗有些震撼地問:“杳妹妹,你不會把我的劇本也順便研究了吧?”
鐘杳點頭:“感情戲的部分都看了,因為我怕自己抓錯了情緒。祁浪哥,加油啊,你不入戲的話,我擔心曖昧的片段我們拍起來會有些困難。”
少女一語成讖。
祁浪好不容易過了訓練室偶遇的片段,卻又在會客室男女主獨處的場景卡住。
久彆重逢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然是有些曖昧的。
紀馳步步緊逼,將蘇想想逼得貼在牆壁上,捏著她的下巴質問:“不是說不喜歡打遊戲的人,現在又是在做什麼?究竟是不喜歡打遊戲的人,還是不喜歡打遊戲的窮人,嗯?”
蘇想想並不解釋,隻強作鎮定地回:“這是工作。”
紀馳諷刺她:“現在是工作,那以前呢,一時興起?”
男人將從前所有的感情都否定,蘇想想氣笑了:“彼此彼此,以前你三心二意,現在又何必假深情?天天收聽我的節目,作為俱樂部的教練會不知道今天來的人是我嗎,你就那麼喜歡當眾給我難堪?”
整個對峙的過程,兩人都靠得極近,幾乎快要貼在一塊兒。
他們口中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卻又都口是心非的期待著些什麼。
原本張力十足的話,卻因為祁浪的緊張一次次地被打斷:
“Cut!浪浪,你捏下巴捏得蘇一點,這是破鏡重圓的戀人,不是虐戀情深的悲劇!彆太用力,主要是渲染兩人之間那種chemistry。”
“停!祁浪,諷刺的時候,紀馳其實還是耿耿於懷當初可笑的分手理由,也不是真的就全是氣憤。”
“祁浪,蘇想想提到你天天聽她節目,你的情緒已經到頂點了。要不是外麵有人打斷,你可能就有一種被衝昏頭腦,想吻她的衝動了,情緒彆這麼平。”
……
整段曖昧戲,因為鐘杳表演得太真情實感太出彩,心中有壁演技平庸的祁浪完全沒接住。這便顯得蘇想想情感充沛張力十足,而鏡頭中的紀馳卻像塊情感缺失的木頭。
於是,片場便不斷回響著導演糾正祁浪的聲音。
這一聲聲落下,都是對鐘杳演技的肯定,同時,這一聲聲落下也將祁浪的心砸了個稀巴爛。
他再也不敢偷一點點懶,唯恐成為鐘杳,成為整部劇的負累。
而事實上,電視劇的要求本不該那樣高,觀眾大多還是代入女主的視角,鐘杳表演得好如果要將就也不是不可。但男女主斷層太大,導演焦思琪在監視器前怎麼看怎麼彆扭,她覺得將就也太浪費少女的演技。
現今,大多數劇粗製濫造,如果能咬牙做一部精良小言情,製作費不會比正劇開銷大,但口碑卻未必會輸給正劇。畢竟,言情劇有剛需,大多數人還是愛看都市愛情的。
焦思琪定下目標後,對祁浪的要求便愈發嚴格。
當然也不可能像電影那樣一個個鏡頭的磨,可至少也得做到六七十分才行,等鐘杳多帶帶祁浪,最後能摸到八十分的水準也未嘗不可。
*
鐘杳不僅是演技好,台詞也非常不錯。
她記憶力可怖,除了自己的台詞,連祁浪的台詞也記了七七八八,就為了在對戲時提醒他。不僅如此,她台詞念得非常自然,與平常生活說話無異,你完全不會產生她在念台本的感覺。
若非鐘杳太年輕,對於二十六歲的蘇想想來說聲線略顯稚嫩,焦思琪都想讓她全劇都用原聲。
尤其是還有演技慘烈的祁浪與之相對比,幾乎是在少女進組後的第一場戲後,劇組的人便對她心服口服了。
小姑娘平常話不多,但為人禮貌溫柔,基本見過一麵的人都會微笑著問好。空閒的時間也不鬨騰,除了看劇本就是寫作業,簡直就是乖寶寶典範。
漸漸地,劇組的工作人員們都越來越喜歡鐘杳。
於是,她十七歲生日這天,完全淹沒在了禮物盒之中,劇組上上下下幾十號人全部都送了她生日禮物!
淩晨的時候,焦思琪導演騙她說趕進度今天要拍大夜,應該通宵都不能睡。
鐘杳不疑有他,結果——
零點整,正和她在操場拍戲的祁浪忽然帶頭高呼:“杳妹妹,十七歲生日快樂!”
旋即,劇組的工作人員們齊聲祝福她:“鐘杳,生日快樂!”
她正傻笑著道謝,卻見人群漸漸散開,靳川和祁昱居然從天而降,一起推著蛋糕朝她走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劇組的大家替她唱著生日歌,而她愛的兩個人,恰好將蛋糕推到她身邊。
搖曳燭光中,他們對她溫柔笑:“杳杳,十七歲生日快樂。”
他們白天故意都沒有聯係鐘杳,而焦思琪又說今晚拍大夜,給她一種隻能在劇組孤獨慶生的感覺,結果又都結伴在零點出現。
最最老套的驚喜,玩了一年又一年,可還是令鐘杳覺得心裡像灌了蜜。
“你們真的好沒創意,年年都這樣不膩呀?”她口上吐槽著他們,可嘴角的笑意卻怎樣都掩不住。
靳川攬著她肩膀說:“是挺俗氣,但成為套路的驚喜總有它的道理,杳杳,爸爸祝你今後都能收到這種俗氣的驚喜。”
然後男人對眾人道:“感謝大家對我家小姑娘的照顧,今晚的夜宵我請客,大家請隨意。”
在大家高呼萬歲的時候,祁昱站到鐘杳身邊,悄悄摸一下她掌心說:“杳杳,快許願吹蠟燭。”
話畢,他開玩笑說:“大家靜靜,蘇想想要向上帝許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