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蘿卜燉豬蹄(2 / 2)

送行的隻有一個朱紅。

高鐵買不到站台票,朱紅一直把他們送到檢票口,眼睛都哭腫了:“羅哥、王哥,我……我等你們回來。”

她其實很想繼續跟著羅葑,但眼下家裡負擔重,她需要一份工作,而羅葑剛欠了一筆天價違約金,她如論如何也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好了彆哭了,”羅葑說,“以後有什麼難處,或者遇見極品受委屈了,彆自個兒憋著,打羅哥電話,羅哥替你滅掉他們。聽到沒有?”

Allen王無情吐槽:“還滅掉他們,你以為吃雞呢?”

朱紅破涕為笑。

和朱紅告彆之後,羅葑和Allen王登上了開往西北的高鐵。

時間是2018年12月22日上午十點零八分。

高鐵緩緩啟動,從站台開出去,緩緩將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B市拋在身後,冬日空蕩蕩的原野、綠油油的麥田、落光葉子的白楊樹從遠方撲麵而來,又從車窗外飛快退去。

火車穿過平原和崇山峻嶺,呼嘯著一路向西。

車窗外的景象越來越平曠,也越來越荒涼,六七個小時後,遠處已經隱隱約約能看到雪山潔白的峰巔,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荒涼戈壁灘,和大片大片乾枯的胡楊林。

晚上七點二十,火車停在終點站L市,一輪碩大的紅色落日正落在地平線上,天邊雲霞似錦,空氣又乾又冷。

羅葑和Allen王在L市住了一夜,第二天從大巴換乘小麵包,又從小麵包換成蹦蹦車,向晚時分才終於到了一個小鎮。

北風呼嘯著掃過原野,吹得人臉上生疼生疼,Allen王感覺自己柔滑水嫩的臉都快裂成烏龜殼了,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羅烽火,我後悔了,我要回家!”

“家就在前麵,”已經好幾年沒回過家了,羅葑整個人都有些亢奮,“看到沒有?前麵亮燈那個房子,就是我家!”

“……”

那是街邊一座自蓋的平房,兩邊一邊一座石獅子,紅漆大門虛掩著,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麵屋子裡透出來的暖黃的燈光,煙囪裡飄起淡淡的炊煙,一股誘人的香氣順著北風飄過來。

“爸、媽,我回來了!”

一進屋,一股熏人的暖意撲麵而來,整個人瞬間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羅媽媽費珍正在爐子上炒菜,整個屋子裡都是乾辣椒在油鍋裡爆出來的香味兒:“回來啦?餓了吧?飯馬上就好。你們倆快去炕上烤烤,老頭子,你還不趕緊給挪個地方,腚長炕上了?蜂窩煤快燒沒了,去屋後頭搬兩塊兒去,趕緊的!”

“老婆子瞎催什麼?這就去了!”

羅團結去搬蜂窩煤,羅葑要幫忙,被媽媽眼疾手快攔住了:“剛到家,瞎跑什麼?炕上暖著去!”

羅葑隻好和Allen王坐在炕上暖著,不一會兒,凍僵的雙手就酥酥麻麻的,逐漸恢複了知覺。

Allen王忍不住感歎:“你們這兒可真冷。”

“是吧,乾冷乾冷的,”羅媽媽費珍接口道,“這還沒下雪呢,等到了臘月裡,大雪封山,更冷。外麵呼口氣都能結成冰。小夥兒長得可真俊,叫什麼名兒來著?”

Allen王沉默片刻:“王大強。”

“大強,好名字!聽起來就賊爺們!不像我們家羅蔓菁……羅葑,我生他的時候他爸正在種蔓菁,非要給他起名叫羅蔓菁,說閨女名好養活,上學以後老師才給改了名,叫羅葑,說古時候蔓菁不叫蔓菁,叫葑……說白了還是蔓菁啊。”

王大強:“……”憋住!不能笑!

但還是很想笑啊!

羅葑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王大強!”

“好的羅蔓菁。”王大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羅葑:“……”

說話間羅團結搬了煤回來,飯也差不多做好,羅葑和王大強幫著端上桌。

都是家常菜,醋溜白菜、熗炒土豆絲、紅燒茄子、辣子雞丁、蒜苗炒臘肉、腐乳糟肉,三葷三素,外加一盤剛出爐的拔絲地瓜、一鍋熱騰騰的羊肉湯。

蒸籠上剛蒸好的白麵饅頭,散發著濃鬱的小麥的香氣。

費珍催他們:“趁熱吃。”

一家人圍著炕桌開始吃飯。

王大強顛簸了一天,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不禁食指大動:“那阿姨我就不客氣了。”

他風卷殘雲,就著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口氣吃掉了大半個饅頭,一抬頭看見羅葑正慢條斯理地從醋溜白菜裡挑白菜幫子,從紅燒茄子裡挑茄子皮,從蒜苗炒臘肉裡挑蒜苗,飯沒吃兩口,挑出來的菜已經堆成了山。

王大強:“…………”

“葑葑打小兒就這臭毛病,”費珍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筷子敲他手,“還挑!菜幫子能毒著你還是怎麼的?”

“消化不了,半夜我能嘔出來。”

“就你毛病多!”羅團結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大老爺們,吃飯跟貓似的,也不知道像誰!”

費珍也跟著把筷子一摔:“像誰?像我唄。總不是像你,個沒掃帚高,頭大的跟鍋盔似的,下雨都淋不著肩膀……幸虧兒子不像你!像你那還能看?”

羅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十裡八鄉的大美人兒,要不是當時家裡養了八個閨女,窮得叮當響,怎麼也不可能嫁給羅大頭。雖然婚後兩人感情也還行,但一吵架就罵他頭大,一罵就是半輩子。

羅團結也被罵習慣了,嘿嘿笑了兩聲,繼續將槍口對準羅葑:“老子送你去學武,你非得學跳舞,還非要出道當什麼藝人……靠臉吃飯算什麼本事?你能吃一輩子嗎?回來就好,回來在縣裡考個公務員,一輩子的鐵飯碗,多好。”

羅葑慢條斯理吃完飯,放下筷子,微微一笑:“爸,我是回來種地的。不考公務員。”

羅團結:“……”

羅團結:“…………”

羅團結:“你這個沒出息的小兔崽子!看我不抽死你!”

“羅大頭你罵誰呢?”費珍眼一瞪,“你抽誰呢?啊?老娘還沒死呢!”

羅團結:“……我抽我自己,抽我自己總行了吧?”

他撂下飯碗,跑到門廊底下抽煙,生悶氣:“都是你慣的,看你把兒子慣成啥了都?”

費珍:“我樂意!”

“回來了就好好歇倆月,大冬天的,”費珍笑著說,“工作的事兒明年春上再慢慢考慮,不著急,啊?現在乾什麼不能賺錢?彆搭理你爸,他就是個死腦筋,一輩子不轉彎的。我給你們收拾屋子去,棉被是新曬過的,改天把褥子也曬一曬……”

“媽,彆忙了,我們住一晚就走……回村上去。”

屋子裡突然沉默了。

羅葑:“怎麼了?”

“你讓那個死老頭子好好說說,”費珍看了羅團結一眼,冷笑,“說說他都乾了什麼傻幾把事兒!”

羅葑將目光轉向羅團結。

羅團結:“咳咳,那個……就,我不是腰不好嗎?這兩年種不了地,在鎮上住著買東西也方便,正好你大伯家那個誰,你堂哥,說過些日子娶老婆,沒地方結婚,反正那麼大房子我們倆也住不了,就……就借給你堂哥了。”

羅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