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閱其實是懂她的——
她的家世不顯,這麼多年皇帝卻一直信任倚重她,無非是因為她拎得清,知道親疏內外,並不過分親近娘家或者給娘家人撈好處,而隻是堅定不移的教導太子,輔佐皇帝。
可是現在,秦緒神來之筆,為了一個柳茗煙公然違背了皇帝。
如若皇帝小心眼點,或者遷怒……
他們母子就要失寵失信了。
沈閱甚至突發奇想——
今日這也多虧柳茗煙是服侍在她身側的,秦緒方才該是從女官手裡取走如意,直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給了她。
若柳茗煙是坐在下麵的,他拿著如意慢慢走下來,帝後二人看見他越過自己這桌朝柳家那邊去……
怕不是立刻就要找借口阻攔,哪怕立刻中斷選妃也定要將這局麵再硬掰回來的。
如此再一琢磨……
沈閱忽而覺得自己這當真是運氣不錯,歪打正著,免去一場災殃。
和秦緒的這門親事,多年來一直是壓在她心底最深處的一塊心病,如今藥到病除,她突然釋懷。
然則,剛鬆了口氣,就不期然想起個人。
於是——
目光微微一轉,去看了坐在柳皇後下首的秦照一眼。
她本以為秦照一定是個看熱鬨的姿態,沒準還要奚落她兩眼,卻赫然發現那人居然表情嚴肅的緊皺著眉,毫不避諱的視線死死盯著秦緒手裡那柄如意。
他這樣的人,一向情緒內斂又克製的。
沈閱詫異之餘就徹底分了心,也忘了再去想秦緒選妃的事。
鑒於這殿內眾人都噤若寒蟬般的不敢做聲,最後還是皇帝笑嗬嗬的出麵打破僵局。
“緒兒啊……”他的笑聲朗朗,語氣依舊是威嚴中又帶著慈祥的,“以往你克己複禮,專心於習文練武,學習治國之道,終身大事上都沒急著張羅,但是開枝散葉延綿子嗣也是大事,今日將左右側妃的位置也一並填了吧。”
此言一出,又是晴天霹靂。
沈閱心裡一個咯噔,再次意識到了不好!
然則——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她就將麵上情緒維持的很好,沒再失態半分。
反而在場反應最大的還是柳茗煙。
她手裡捧著那柄沉甸甸的如意,眼底眉梢本已經都洋溢著幸福滿意的笑容了,驚聞此言,又是飛快的變臉,笑容先是一僵。
再下一刻,看向秦緒的眼神又開始透著泫然欲泣的哀怨。
秦緒對她向來都是寵溺又包容的,見狀,反而好脾氣的拍拍她手背,當眾不好公然說什麼就先以眼神安撫了。
然後,他鬆開柳茗煙的手,含笑轉身。
捧著兩支金步搖的女官上前,秦緒從容不迫的取過其中一支,拿在手隨意掂了掂。
此時——
沈閱和肖榮芳卻是不約而同的如臨大敵。
秦緒垂眸看了眼手裡那支做工精巧華麗的步搖,唇角依舊帶著笑意,溫文爾雅的模樣。
然後,他抬眸,視線朝下麵坐席間一掃,精準無誤的與沈閱清亮的眸光對上。
沈閱心中頓感危機四伏,刹那間就微微的白了臉。
她在來赴宴之前是一直以為秦緒會選她做正妃的,所以她準備的應對之策便是精準拿捏著這個身份對症下藥,想要以一些極隱秘之事做籌碼,或是換皇帝一道旨意保證日後叫秦緒動不得她的身份地位,也或者逼著他們直接放棄她,另選他人。
可是側妃與正妃的身份分量和娶回去的主要作用都大不相同……
現在秦緒這明顯是想納她做側妃的,那麼她的那條對策就完全失去了效力,連爭一爭的可能都沒有了。
此時,她已然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事關自己的後半輩子,沈閱著是再冷靜也終究是個隻有十幾年閱曆的小姑娘。
與秦緒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眼底明顯閃過一絲抗拒的慌亂。
秦緒和她之間不算有什麼交集,顯然是因她這反應困惑了。
他捏著手中步搖微微一個晃神……
萬眾矚目之下,秦照突然自案後起身。
他一邊放下手中酒樽,一邊已經大步自桌案後頭繞了出來,語聲爽朗乾脆中又帶幾分仿佛是渲染了醉意的戲謔。
“既然太子殿下的姻緣已定,今日趁著皇嫂壽辰的好彩頭,不如好事成雙,臣弟也請皇兄皇嫂做主,在場的諸位做個見證,也選一門親吧。”
他身體剛好擋住將要往下走的秦緒,麵向帝後的方向躬身一揖。
此言一出,這回卻是滿殿嘩然。
柳皇後顯然還沒從親兒子和親侄女給她的下馬威裡抽離情緒,暫且顧不上。
皇帝眼底卻有很濃的笑意漫上來,饒有興味的衝他抬了抬下巴:“哦?這倒是奇了,早知道給你侄子定了婚事你會眼饞,朕怎麼也要早幾年就給他把媳婦娶了。怎的……”
他興味更濃的掃視殿內一圈:“這在場的貴女裡頭有你中意的?”
秦照但笑不語,算是默認。
秦緒猛然意識到什麼,剛要出言製止,秦照卻先他一步轉身。
他步履看似從容,實則卻是人高腿長,走得極快。
滿殿賓客的目光追隨,就看他毫不猶豫的大步走下台階,隔著一張幾案,站在了沈閱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 嗯,目前為止,是隻有柳茗煙幸福圓滿的世界達成……
照照子:就知道秦緒那小子不靠譜,既然本王磕的cp它be了,那我就擼袖子自己親自上了,大侄子你可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