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時隔多年後,他終於才回到這個地方,又有機會坐在了自己身生母親的麵前,過往的那種種心酸與委屈就全部一股腦兒湧上來了。
可偏偏——
時過境遷。
如今的他,縱是再有諸多的心事,也不可能再像是一個孩子那般伏在母親膝上,將自己的不平與委屈講出來了。
這才是一個成年人最壓抑與痛苦的地方。
現在,沈閱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他。
看賀太後的態度,以及他們這趟進宮時皇帝如臨大敵一般的模樣,她很清楚的知道以後他們再想常常見到賀太後也不可能。
這一場母子情,即便彼此近在咫尺,也終究得被宮牆阻隔斷絕了。
所以,最終,她隻重複了一遍秦照說的話:“嗯,母後她是個好人。”
不管她篡權奪位的傳言是否屬實,也不管秦照這些年經受的坎坷委屈是否與她有關,隻要秦照這個做兒子的願意理解她的苦衷,相信她是個好人……
那麼,她就是!
沈閱也不想過分打聽追究過往無法改變的那些事,知道秦照這刻的情緒不好,她也不刻意回頭去窺伺他的狼狽。
就這樣安靜又堅定的陪著他,一起回家。
安王府離著宮城也不算很遠,也就半炷香的時間便到。
路上,秦照就調整好了情緒,所以等到下車時他依舊還是那個風光霽月矜貴高傲的安王殿下。
他先下的車。
然後轉身,不由分說就把沈閱撈起來,抱著往門裡走。
大門口門房的人都迎了出來,加上跟車的侍衛隨從以及沈閱的貼身丫鬟,一群人圍著。
沈閱瞬間臉上就掛不住了,焦急的小聲喊他:“你這又乾嘛啊?我自己走!”
秦照卻是不聽,端著她直接大步進門:“咱們自己府上,愛乾嘛就乾嘛,本王樂意。”
沈閱還想再爭辯,結果倆人才剛走進前院的小花園,就和走過來的甘參將撞了個麵對麵。
沈閱一慌,無地自容的乾脆一扭臉躲進了男人懷裡。
甘參將也愣了,看著他倆一言難儘的委婉提醒:“殿下……雖說是新婚燕爾,可是這府裡好多下人看著呢,您這……”
您這臉皮厚,不要臉就不說什麼了,好歹顧一下你媳婦兒的臉皮不是?
秦照明顯不願聽他說道:“你有事兒?”
“哦……”甘參將連忙甩了甩手裡兩個信封,“軍中來信,剛收到的,末將原是打算先送去您書房的。”
他又看一眼麵前黏黏糊糊的兩個人,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儘量表現出理解:“或者……也沒什麼急事……”
沈閱雖然很是沒臉見人,但這時也不好意思再裝死,就扯了扯秦照衣襟:“放我下來,你有事就忙去吧,我自己回房。”
秦照看她臉都不敢抬的模樣,到底是沒把她放下,隻對甘參將道:“你先去書房候著,本王一會兒就來。”
然後就抱著沈閱繼續往內宅去。
甘參將盯著他背影撇撇嘴,不以為然的嘀咕:“一會兒回了房還能不能出來就不一定咯。”
大家都是男人,就單看秦照抱著媳婦兒急吼吼進門,就知道他是想乾啥!
說著,大搖大擺朝外書房去。
秦照卻還是分得清楚輕重緩急的,把沈閱送回房,隻交代了她一聲午膳想怎麼吃儘管吩咐廚房,然後趁機親了她臉蛋兒一下就又匆匆走了。
反而沈閱自己過不去心裡的坎兒,直接躺床上鑽被子裡,蒙著頭不想見人了。
與秦照異曲同工,這日皇帝自打從長寧宮出來後,心情也極是不好。
明明沒什麼政務要處理了,他還是回了禦書房,把林如喜都趕出來,一個人在裡麵呆了大半天。
直至入夜時分,林如喜實在忍不了的試探敲門進去詢問他要不要擺晚膳。
之後,他便喊了自己的小徒弟去東宮傳旨,連夜請來了秦緒。
秦緒這一天,心情更是糟透了。
一來是秦照和沈閱之間恩愛纏綿的那些小動作礙了他的眼,二來則是今天他在長寧宮被拒之門外的那一茬兒弄的他太沒麵子,總覺得耿耿於懷。
他也是下午就什麼事也沒做的虛耗過去。
才剛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晚膳,接了宮中旨意就趕來了。
本來宮裡傳話說皇帝在禦書房等他,又是大晚上的,他還當是有什麼政務要急著商量。
結果去時——
皇帝那裡卻將晚膳擺在了禦書房,他正一個人坐著用膳。
“兒臣見過父皇。”秦緒進去行禮請安。
皇帝抬眸看向他,指了指桌上飯菜:“你吃了嗎?沒吃的話就坐下一起吃。”
秦緒其實沒吃飽,可是進了宮他就更沒胃口了,順勢推諉:“兒臣已經用過了。”
皇帝“哦”了一聲,一邊繼續吃飯,一邊直接與他談起了正事:“叫你過來是說你大婚的事,既然已經挑定了中意的人,就儘早辦了吧。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早日完婚,開枝散葉,朕也好含飴弄孫,享享天倫。”
秦緒屬實沒有想到皇帝突然喊他進宮會是為了吩咐這事。
太過出乎意料,他不由猛地瞪大了眼。
心裡直覺的掠過了一個想法——
就是今日在長寧宮,必是賀太後對皇帝說了什麼才導致他急著吩咐這事兒。
張了張嘴,想問。
可是看皇帝埋頭用飯的模樣,他又生生將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