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又發起了呆,過了會兒才回神,看了一眼陳硯後,魂兒便又飄走了,將陳硯整得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她答應還是沒答應。
“那你先喝著,不夠再點,我請客。”陳硯堆著笑離開,背過身子卻直皺眉,低罵不過半年沒見,許黎明怎麼變得更難搞了。
“對了,以後求人辦事,多少叫聲姐。”許黎明忽然道。
陳硯的臉又垮了些,卻又不敢吱聲,踩著浮誇的高跟鞋走了。
許黎明就又開始發呆,酒精讓眼前的景象有些虛幻,熟悉的南山路,路兩側種滿梧桐,似乎和往後彆無二般,卻確確實實相隔了六年。
是的,她重生了,此時的她隻有十九歲,沒有拍出《川風》,也沒有追到林晚。
十九歲的許黎明和二十五歲的許黎明一樣,眼裡隻有林晚,每天像條狗一樣跟在林晚身後,心甘情願當提款機,人傻錢還多。
就連上大學也都是為了能接近林晚。
許黎明當然知道那些人在背後是怎麼說她的,但她不在乎,隻要能跟在那人身後,她什麼都不在乎。
現在是假期最後一天,明天開學,她就會見到林晚。
許黎明的嘴角無意識地掛起譏諷,拿起酒杯放在唇邊。
身旁傳來一聲脆響,似乎有人打翻了杯子,許黎明微微側目,餘光中印出一個佝僂的身影,是個女孩兒,梳著死氣沉沉的低馬尾,亂發擋了眉目。
年紀不大,看著是個寒假工,她不斷朝客人低頭祈求,卑微地好像要將自己埋進地縫裡。
她隻露出半張側臉,在酒館流光一樣的燈火中蒼白如紙,許黎明感覺到一絲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見過這般的蒼白。
但十幾歲的記憶對於此時的她來說太過久遠,想不起來何時見過,也就不想了。
“笨手笨腳乾什麼吃的!”陳硯風風火火趕來,一巴掌推在女孩兒肩上,女孩的身體在寬大的衣服中搖擺,踉蹌扶住桌沿。
陳硯還想罵什麼,許黎明便拍了拍掌心,打斷了她不饒人的嘴。
“服務員,過來。”許黎明開口。
陳硯有求於許黎明,不敢當麵得罪她,於是剜了女孩兒一眼,又風風火火走了。
許黎明便收回視線,沒再多看,兩口將杯中的酒飲儘。
林晚出身書香世家,蹈矩循規,不讓許黎明抽煙喝酒,所以許黎明上輩子為了討好她滴酒不沾,也就不知曉自己酒量,結果這麼一杯調酒下去,已經醉了五六分。
身旁一縷微風拂麵,許黎明抬頭,剛才那暑假工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對視之後慌亂低頭,隻影影綽綽露出下半張臉。
醉得七葷八素的許黎明沒看出不對,指著桌上的空杯開口:“再來一杯。”
暑假工輕手輕腳地走了,許黎明腦袋往撐著的掌心一歪,才後知後覺想起那半張臉的模樣,嘴唇被牙齒折磨得豔紅,像掉進雪地的漿果。
靠窗的桌前傳來當啷一聲,剛忙活完的陳硯抬頭,便見許黎明不知何時已然人事不省,酒杯倒了,金黃的液體打濕了她柔軟的絲製襯衫。
“誒呦我的祖宗……”陳硯罵罵咧咧正準備上前,一個人影卻先她一步趕來,扶起酒杯的同時也將許黎明帶離了方桌,然後半蹲著,低頭擦那些那些粘在許黎明衣袖上的,黏噠噠的酒漬。
掌心攥緊,動作稱得上虔誠,像擦一件珍品般小心翼翼。
……
許黎明第一次體驗被酒精控製的感覺,天旋地轉都不足以形容這種感覺的奇特,昏黑的馬路流淌著璀璨燈河,眼前人影交織成一張蛛網。
而她則被這些蛛網拉扯著,渾渾噩噩分不清前世今生,迷糊中抱緊身邊一直攙扶著自己的一個人,當做溺水後的浮木。
那人每每被她觸碰後都會瑟縮著後退,好像害怕什麼,但每當許黎明要跌倒時,她便又會靠過來,用戰栗的手將她拉住。
小心翼翼,穩穩當當。
車流不見了,不知何時她已經站在寬敞的房間裡,手一鬆,人就栽進柔軟的被子,一直支撐她的浮木消失的感覺並不好,許黎明皺皺眉,又將其撈了過來。
那浮木是軟的,但又是硬的,僵硬地縮在她懷裡,一動都不動。
“為什麼?”許黎明想起了林晚,然後開始嚎啕大哭。
“浮木”想溜走,失去所有的恐懼感包圍了許黎明,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讓她攔腰將人抱住,順便還翻了個身,懷裡填滿的那一刻,如同浸入海底,周身充滿了海水的清鹹氣息。
許黎明睜開眼,模糊的醉目之下,是女孩凝脂般的臉,和驚心動魄的白。
她在發抖。
後麵的事許黎明就沒了意識,她隻記得自己鬆了手,但對方沒有再逃。
那人最後不抖了,許黎明摸到了一手的濕潤。
“被綠的是我,你哭什麼啊?”許黎明迷迷糊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