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們帶的咖啡。”許黎明說。
兩個人的神情本來是摻雜著不願和防備的,如今肉眼可見地轉換成了受寵若驚,雙手接過紙袋。
一旁的許黎明沒再說什麼,腦袋枕著胳膊,閉上了眼睛,陶寧和孫沐雅則對視一眼。
許黎明這個人生得拒人千裡,性格也玩世不恭,在彆人眼中裡就是個典型的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形象,她追林晚的事被很多人背後當做笑話來談,還有不少人暗暗心疼林晚,被這麼一個人纏上。
但是從這兩天的接觸來看,許黎明和傳言中還是有所不同的,沒那麼難相處。
被一杯咖啡就輕易賄賂的陶寧很快就恢複了話癆本色,主動和許黎明搭起了話。
她捅捅許黎明,小聲開口:“欸,你今天怎麼沒給林晚帶早餐?”
“學校有食堂。”許黎明睜開眼睛,眼珠漆黑,讓人看不透她心緒。
陶寧碰了壁,笑了兩聲掩飾尷尬。
許黎明閉眼繼續睡覺,直到再次被昨天的那陣燒灼感喚醒,帶著幾分煩躁抬眼,眼前是一片東倒西歪的背脊,清晨的陽光灑滿教室,空調的聲響混著書頁的振翅聲沙沙作響。
歲月靜好,沒有對上什麼人的眼神,許黎明狐疑地掃視一圈,眼神定格在前麵一排的角落,那裡有個身影隻身坐著,低馬尾擋住了脖頸,陰影和起球的灰色毛衣融為一體。
自己的禮物顯然沒有派上用場。
陶寧似乎注意到了許黎明的眼神,她悄悄湊過來,橫插一句嗟歎:“說實話,我有時候也挺佩服她的,一個人打三份工,還能有精力每天早起自習。”
“三份工?”許黎明回頭。
“對啊,食堂一份,學校奶茶店一份,好像周末在校外還有一份。”陶寧掰著手指頭數,“這要是我,寧願退學算了。”
許黎明想起昨天看見的那隻手,明明長在少女身上,卻是飽經滄桑。
陶寧說著說著,忽然神秘兮兮地問:“你想不想聽八卦?”
若是平時許黎明絕對沒有半分興趣,但今天,她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我聽彆人說,她家裡之所以這麼窮,是因為她是個私生子。”陶寧往前湊了湊,“她媽不是什麼正經人,給彆人當小三才生的她。”
陶寧這句話沒控製住音量,前排幾個人紛紛回頭,許黎明皺著眉頭看向角落,果不其然,剛才還在奮筆疾書的女孩肩頭猛地一震,手中的筆啪嗒落地。
一邊的孫沐雅忙搗了陶寧幾下,陶寧自知失言,連忙捂住嘴。
前排幾個人聞言意味深長地發出譏笑,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轉過頭來,好像故意要讓陸白天聽見似的:“說就說唄,怕什麼,反正也是事實,她家那點破事兒班裡都傳遍了!”
還沒等周圍的人給出反應,一杯咖啡忽然從天而降,從男生頭頂澆下,冰塊順著脖子滑進領口,男生的話戛然而止,起身劇烈扭動,試圖甩出衣服裡的冰。
“你他媽的……”男生拍案而起,然而看著抱著雙臂,不動如山的許黎明,氣焰慢慢湮滅。
二世祖,惹不起。
“神經病!”男生怒罵一聲,躲過旁邊人遞過來的紙巾,一邊胡亂抹著,一邊衝向衛生間,許黎明冷冷看著,餘光一轉,陸白天不知何時不見了。
這邊動靜之大引來了全班人的注意,包括林晚,她回頭看見許黎明,隻見對方正抱臂坐著,側臉鋒利,雙肩撐起柔軟的襯衣。
林晚散發著香水氣味的,乾淨的指尖握緊鋼筆,難以解釋心中鬱氣的來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開學後的許黎明,似乎不再關注自己。
林晚清了清喉嚨,冽然開口:“許黎明,你還想不想學習了?”
以往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場景,許黎明挨了她的斥責後,會像個收起鋒芒的刺蝟,討好地老老實實縮起來,林晚幾乎篤定她會這樣。
但是這次沒有,許黎明黑如夜色的眼睛隻是掃了她一眼,然後背起包起身。
“不想,班長。”她說,然後無視林晚吃噎了一般的眼神,以及其他人的震驚,消失在門框之外。
爽。
許黎明難得笑眯眯地行走在樓梯上,華傳的建築充滿張揚的藝術氣息,教學樓的樓梯一半在室內,一半在室外,一路旋轉到地麵,陰暗間隔,光影會錯。
下到倒數第二節的時候,許黎明頓住腳步,看見一樓的陰影中正坐著個孤單的身影,她屈膝抱著本書,用令人難受的姿勢,埋頭苦讀。
到底是因為自己允許陶寧開口,這才引起事端,許黎明呼出口氣,上前想要道個歉,誰知剛露了個頭,就見那人倉皇而起,懷裡書本嘩啦啦落了一地。
……這麼怕她嗎?許黎明覺得莫名其妙。
“抱歉……”許黎明一邊說著一邊快步上前,幫蹲下收拾的陸白天撿起書本。
女孩穿了件黑色外套,顯得狼狽又手忙腳亂,離近之後,許黎明注意到她這件外套上沾滿了洗不掉的油漬,和其他破舊但整潔的衣服截然不同。
許黎明收回目光,把書遞給她,順手想拉她起來。
然而不過剛碰到外衣的邊緣,身前的人便如同應激,猛地抽身後退,指尖攥出白痕,貼在陰影裡。
“臟。”她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