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遠遠看到一些農人，這些人應該是得過莊頭的話，遠遠行了禮就退開了，並不敢往跟前湊，生怕衝撞了貴人惹出什麼禍事，弄得蓉琳轉悠了半圈沒看到牛棚的影子，想要找個人打聽一下都不行。
半天轉悠下來，腳走的生疼，身上都冒了細汗還沒找到地方。蓉琳倒也不急隻在旁邊尋了塊石頭，曹佳嬤嬤鋪了墊子（之前蓉琳都沒注意曹佳嬤嬤手裡還拿了這個），她就坐了下來歇了歇腳。
不多久，遠處遠遠走過來一對祖孫，老人家約莫六十上下，頭發都花白了，小孫子也就四五歲的樣子，身上穿著半舊不新的短襖，腳上瞪著一雙舊棉鞋。
“娘娘？您是娘娘嗎？”小娃娃走到距離蓉琳不遠處時，咬著手指頭，突然掙脫了老人家的手跑到蓉琳幾步遠的地方。
老人家被小孫子這一弄，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趕緊過來壓著小娃娃的腦袋就要他跪下給蓉琳磕頭謝罪，“貴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貴人恕罪……”
蓉琳趕緊示意曹佳嬤嬤把祖孫倆扶起來，“老人家莫慌，不打緊。我有個兒子跟這孩子差不多大，也是調皮的很，一點都安靜不下來……”
“是是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大一點就好了……”
蓉琳為人沒什麼架子，說話也溫和，身邊曹佳嬤嬤雖然一板一眼的，但也沒有那種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架勢，老人家慢慢便放鬆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乾脆自個人搬了塊石頭，做到蓉琳旁邊，兩人聊了起來。
老人家很健談，一點點小事，到了她嘴裡總是能說的很有趣，也是個人才，好幾次蓉琳都被老人家的話給逗樂了。
通過交談，蓉琳不僅知道了老人家人稱金婆子，家裡姓孫，還知道了不少皇莊上的事情，比如她們生活還不錯，能吃飽穿暖，隔個十天半月的還能吃頓肉，“比起外麵，咱們這日子是跟那神仙也差不離了……等日子再好過一些，再送狗娃（小娃娃的名字）去讀書識幾個字，要是將來能做個賬房先生，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死了也心安了……”
“那肯定行的，小家夥看著就聰明……”膽子也大，蓉琳在這皇莊也遛了半天了，看到的人其實不少，但敢湊上來跟她說話的還是第一個。
老人家連連擺手，“可不敢叫貴人誇，就是個放牛娃子。”
“放牛？老人家自家的牛？”
“是”，提到自家的老牛，老人家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前不久剛添的，正好遇上一個□□地方生瘡的病牛，價格便宜，家裡也有點積蓄就趕緊買回來了。為了照顧這病牛，狗娃他老子可是忙了好幾天，還病了，現在還有些低燒呢……”
狗娃咬著手指吸著鼻子跟著點頭，“漂亮娘娘，我家就在前頭，你要跟我去我家看看嗎？我家的牛長得可大了，特彆有力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蓉琳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笑著點點頭。
“娘娘？”曹佳嬤嬤覺得有些不妥想要阻止。
蓉琳擺擺手，“沒事，正好逛了一圈，我也餓了，咱們去嘗嘗真正的農家菜”，說完又轉身對老人家道，“就是要麻煩孫大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貴人看得上，可是我們的福氣。”老人家樂的連連擺手。怕家裡沒有準備，老人家一邊陪著蓉琳慢慢往家走，一邊打發小孫子回去送消息，讓兒媳婦多煮幾個好菜。
狗娃得了令，‘蹭’的一下就躥了出去，速度非常快，一邊跑還一邊喊，“娘，漂亮娘娘要到我們家吃飯，奶要你多做幾個好菜……”
遠遠的蓉琳聽到婦人回了一句什麼，等到蓉琳到了農家小院門口，一個衣服洗的灰白，高挑瘦削的婦人已經一臉熱情的迎了上來，附近幾家的牆頭上趴了一溜腦袋，都是偷偷看熱鬨的。還有一個明顯比這一家更有身份，穿著也更好的過來給蓉琳磕頭請蓉琳去她們家吃飯，被蓉琳拒絕了。
孫大娘家的日子算不上多好，吃的東西也確實不能說多拿得出手，哪怕狗娃他娘已經把家裡過年都沒舍得吃的風乾的臘肉拿了出來，還狠狠心殺了一隻下蛋的母雞，也不過湊了兩葷兩素一湯。跟蓉琳昨天晚上一桌七八個菜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可看著狗娃和他幾個哥哥姐姐眼巴巴的看著那幾片臘肉，蓉琳心下還是有些發酸。最後隻吃了半碗糙米飯，吃了幾口蘿卜、乾菜就放下了筷子。
“貴人？是不是飯菜，不太合胃口啊？”狗娃娘搓著手戰戰兢兢的站起來，一副惶恐的樣子。
蓉琳笑著搖頭，“沒有，你菜做得很好，很合胃口，隻是我胃口一向小，這就已經夠了。你們繼續吃，我隨便轉轉。”她剛剛進來時已經看過了，孫大娘家的牛就拴在門前的樹上。
然而，蓉琳雖然話是這麼說，孫大娘婆媳卻不敢真的再坐著吃，見蓉琳從房裡出來，也趕緊放下筷子跟著出來了，留下幾個孩子在屋子裡為了幾塊肉險些搶的打起來……
“娘娘？您在找什麼呢？”
“啊？哦，我就是之前聽大娘說這牛病了，好奇想要看看孫大娘是怎麼看出來這牛病了的，我看著這牛精神還可以啊。”其實她是在牛身上找牛痘，可是她看了半天，也沒看清哪有痘痘，再要靠近，曹佳嬤嬤已經不允許了。
“哎呦，老婆子還打量娘娘瞅啥呢，原是為了這個啊，娘娘這樣看不到，這牛那瘡在肚子上呢，您看看就這。”說著，老人家為了蓉琳看的更清楚些，還特意走過去巴拉了一下。
蓉琳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些潰爛，不過已經開始痊愈了。
“這玩意，您可彆小看，這東西它還傳染呢，我兒就是為了照顧這老牛，身上都起疹子了，跟出水痘一樣……”
從孫大娘家回來，蓉琳坐在堂前的椅子上手裡端著茶，連著歎了好幾口氣。出師不利，今天雖然找到了牛，卻沒有找到牛痘，看來明天還得再去看看其他的牛。
接下來幾天蓉琳想儘各種方法，見了好幾頭牛，可都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牛痘。倒是意外聽說了不少關於牛的故事，其中就有好幾個跟孫大娘的兒子一樣照顧腹部生瘡的牛，身上起疹子的事情。
據說這些人有的就起點疹子過幾天就自己退了，有的卻會起水泡，嚴重的還會化膿，還有人因為這個死了，所以之前那個賣家才會在牛肚子上生了那樣的瘡之後第一時間就把牛給賣了……
蓉琳聽得多了，總覺得這個起疹子、起水泡、化膿這個流程有點熟，偏偏思維又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死活差了一點。
眼看著，明天就要回宮了，尋找牛痘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獲，因為牛痘這事這一次皇莊之行放鬆也沒放鬆成，蓉琳心煩氣躁的早早就睡下了。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蓉琳夢裡竟然也做夢自己在一片白茫茫中尋找，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她就一直找一直找，哪怕夢裡她也能意識到自己找了好久，然後越找越急，噗通一聲腳下一滑不知道怎麼就摔到了一片水裡，然後蓉琳就醒了……
自己這到底是什麼破運氣啊？坐在回宮的馬車上，蓉琳一邊閉目養神，一邊心下吐槽，人家那個苯環結構的發現者因為天天想天天想，老天爺就弄了個蛇吞尾巴提醒，到她這就成了把她扔水裡了。
等等，水裡。
蓉琳一下睜開眼，難道老天爺是在提醒她，她要找的牛痘，根本不是牛身上的痘痘？是液體？之前孫大娘她們說什麼來著，那些照顧生了瘡的病牛的症狀是什麼來著？出疹子、發燒、起水泡、化膿？這不就是天花的症狀嗎？所以，所以……蓉琳呼吸急促的以手握拳抵在胸口，她之前根本就找錯了方向？
“嬤嬤，等回了宮，你去南三所一趟跟承瑞、小四說一聲，立刻叫他們到鐘粹宮來一趟。”
因為情緒有些激動，蓉琳聲音略有些顫抖，曹佳嬤嬤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不過她是個知道規矩的，蓉琳不說她也不問，當下隻點了點頭。
承瑞、小四聽說蓉琳找，還那麼匆忙，也以為出事了，第一時間就到了鐘粹宮，卻沒想到蓉琳第一句話就是“承瑞、小四你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沒寫這一章之前，我一直以為牛痘就是牛身上的痘，等我自己寫了，查了資料，我：……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