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帝爺爺饒命,關帝爺爺饒命!小的一定托夢給後世子孫,讓他們給關帝爺爺上大供,漆金身,隻求您寬恕小人!”
關二爺微瞌的鳳目乍然開啟,冷光四射,他冷笑道:“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當日你作惡之時,可曾有過一念之仁,要放過被你冤枉的席廉?”
正好這個時候,席廉奄奄一息的魂魄也被關二爺的人請了上來。父子二人相見,恨不得抱頭痛哭。
席方平對著上手兩位尊神“砰砰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虎目含淚,哭求道:“請真君爺爺和關帝爺爺為我父親做主,還我席家一個公道!”
羊某又去向席廉哭求,他心知席廉一向仁善心軟,便哭得十分淒慘。
但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席廉被他害得這麼慘,又怎會再同情他?
到最後,羊某終是被關二爺判入了畜生道,先做三世昆蟲,再做兩世野狗,然後才有重新做人的機會。
席家父子十分解氣,連連叩謝。
罰惡之後,自該賞善。
關二爺當堂判道:“席方平,你雖肉身已死,但念在你一片孝心,為父奔波的份上,特準許你還陽,增壽十年。”
眼見大仇得報,公道得償,席方平父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此時聽見關二爺準許他還陽,兩人具是大喜過望,連連磕頭道謝。
審完了席方平父子之後,就輪到了宋燾。
關二爺讓人把他們父子領到後堂,先給席廉養護魂魄,再送去投胎,來世不至於纏綿病榻。
宋燾也十分知機,順勢出來拜見關二爺,“學生宋燾,拜見座師。”
因他至孝,過了九年關二爺還對他有印象,再聽他口稱座師,臉上也帶出了一抹笑意,竟親自垂詢道:“令堂的後事可辦好了?”
“多虧老師成全,家母壽終正寢。喪事本是要大辦的,隻家母一向節儉,留了話讓一切從簡,學生不敢不從。”
宋燾回答的一板一眼,關二爺卻捋須讚道:“令堂真乃賢婦也!”
雖然他生前的漢末時代流行厚葬,有的人為了埋葬父母,甚至傾家蕩產,但關二爺卻一向反對奢靡之風,對於簡葬十分欣賞。
如今見宋燾和他觀點一致,且絲毫不以為意地當眾說出來,不由更加欣賞,接連問了宋燾好些問題,表現得十分親近。
當然了,這份親近隻有常年跟在他身邊的神官們才看得出來,被關懷的宋燾卻是戰戰兢兢,隻覺得關二爺果然十分威嚴。
旁邊的二郎真君笑道:“恭喜雲長,得了這塊良才美玉。”
關二爺捋了捋及腰都長須,臉上露出了笑意。
兩人的道場同在蜀中,又都是剛直之性,平日來往頗多,自然親厚。
敘舊過後,宋燾端正了神色,“老師,學生這裡,有一件大事要稟報,請老師做主。”
“你且說來。”關二爺也收斂了心神。
宋燾便把自如何受陸判所托,如何問到江停雲頭上,又如何得知陸判與那黑山大王勾結,禍害地府陰魂的事一一稟明了。
隨著他的講述,無論是關二爺還是二郎神,均沉眉怒目,似欲擇人而噬。
“當真好大膽!”二郎神怒道,“先前我巡查地府之時,便察覺到幾大判官的勢力過於雄厚,頗有尾大不掉之勢,令十殿閻王也頗受掣肘。
我倒是有心整頓一番,隻苦於證據不足,又怕勢單力孤,這才放緩了些,準備等翼德回來之後,一道動手。
卻不想,這陸判竟如此罔顧法禮,肆意擺弄陰魂!”
他轉頭問關二爺,“雲長,翼德究竟何時才能與我一同下地府?”
卻原來,楊戩察覺到地府黑暗勢力盤根錯節之後,就暗中遞表,稟報了大天尊。大天尊便又點了嫉惡如仇的張翼德,命他們二人徹底蕩清輪回之所。
但張飛身上尚有彆的公乾,楊戩這才虛與委蛇,要等張飛一起動手,確保萬無一失。
關二爺道:“山西有鹽梟作亂,翼德正忙著剿滅那鹽梟。待山西事了,必然會去地府。”
兩人正說著呢,忽然有一隻仙鶴從殿外飛來,到了關二爺手邊,就化作了一張灑金花箋,落在了關二爺手中。
他先看了署名,不禁笑道:“正說著翼德呢,他就來信了。”
但看完信箋之後,他卻笑不出來了,起身對二郎神道:“那鹽梟本是蚩尤之妻,修行多年,十分厲害,翼德請我去助拳,此間之事儘托於真君了。”
二郎神也起身相送,“雲長且去,楊某必不負所托。”
當下,關二爺就命黑白二將點兵,帶起一陣驚雷,一群神明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宋燾看得歎為觀止,卻也知道自己一介鬼神,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這般的威勢了。
關二爺走了,二郎神繼續問案,“你口中的江停雲和那煥娘,可能前來作證?”
“稟真君,可以。”宋燾道,“我早與江賢侄交代過了。”
二郎真君點了點頭,命康太尉前去江家村。
這邊江停雲早就和賈氏說好了,隨時準備魂魄離體呢。
哪知道康太尉來了一看,這竟是個有道行的,當下笑道:“既是同道中人,直接隨我來就是了。”
卻是宋燾對規則不太了解,白囑咐了一頓。
當下江停雲就稟明了母親,帶著煥娘的牌位,跟著康太微來到了關帝廟。
他一看門楣上的扁額,不禁奇道:“康大哥,您不是二郎真君的屬神嗎?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沒錯,江停雲就是個自來熟,見康太尉對他態度不錯,他直接順杆爬,喊起大哥來了。
好在康太尉不像郭牙直那樣不苟笑,又兼江停雲生得俊秀挺拔,臉占了大便宜,人家真就隨他去了。
康太尉也沒多解釋,隻是說:“這其中有些曲折,主公借了關二爺的地方辦案。等會兒進去之後,你且不可隨性胡鬨,二爺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多謝康大哥提醒,小弟一定銘記在心。”江停雲笑嘻嘻地應了,跟著康太尉進了審案的那間殿宇。
進殿之後,他神色一肅,深吸了一口氣,拱手拜道:“後學末進江停雲,拜見昭惠顯聖二郎真君。”
宋燾心裡奇怪:他怎麼帶著肉身就進來了?
上首的二郎神看了他一眼,忽而眯了眯眼,問道:“你的道術,是跟何人學的?”
江停雲道:“家師一凡道人,乃是嶗山派現任的掌門。”
二郎真君笑道:“原來是全陽子薩天師門下,怪不得修得一身精純之氣呢。”
對左右道:“賜座。”
立刻就有人搬了椅子過來,放到了側邊。
江停雲也沒客氣,道了謝之後,大大方方就坐了。
坐穩了之後,他才略帶羞赧地笑道:“不敢欺瞞真君,小子雖是嶗山門下,所學卻甚雜,儒道釋三家都沾一點,卻又都不甚精通。像我這樣的弟子,祖師爺認不認,還是兩說呢。”
見他生得俊秀,又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二郎神更添三分喜愛,聞言朗聲笑道:“天下道法本是一家,誰能分那麼清楚?”
江停雲暗暗嘀咕:二郎神君不是很和藹嗎?哪有康大哥說得那麼嚴肅?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二郎神一眼。
就這一眼,就把他看愣了。
——這……這不是焦叔嗎?
如果不是二郎神說話沒有半點青島口音,他都要以為是焦叔也穿越了呢。
見他盯著尊神發愣,宋燾心裡急得不行,頻頻給他使眼色,奈何他隻顧盯著二郎神看,根本沒注意到。
二郎神挑眉道:“你倒是膽子大得很。”
他可不信,進來之前,康太尉沒有叮囑過這小子。
江停雲嘿嘿一笑,“這不是為真君風采所攝,一時回不過神來嘛。想來真君雅量,哪裡會和我計較?”
“我若是偏要計較呢?”二郎神逗他。
江停雲瞬間苦了臉,“那我就隻好舍了手心給您拍幾戒尺,讓您消消氣了。”
二郎神哈哈大笑,“你這瓜娃子,真是半點不吃虧。”
他一高興,竟蹦出了一句四川方言。
江停雲也樂了:好家夥,差點忘了,二郎神的道場不就在蜀中嗎?
人家雖然沒有青島口音,但會四川方言呀。
見二郎神並不計較,替他捏了把汗的宋燾鬆了口氣,卻也佩服他的大膽。
如果換成是他,哪怕知道二郎神不是小肚雞腸之輩,他也不敢這麼肆意。
彆說是他了,就連侍立一旁的梅山六聖都很驚訝:他們二爺麵對大天尊都是不假辭色的,什麼時候這麼平易近人了?
他們在想什麼,江停雲自然不知道,他隻是相信自己的直覺,認定二郎神並不像康太尉說得那樣高冷,膽子自然就大了幾分。
當下,江停雲就拿出槐木牌位,把煥娘放了出來,讓煥娘給二郎神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