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三娘聞言,俯身再次翻找,果然找到了三四塊妖力充足的碎塊。
她將那些碎塊小心翼翼地挑出來拚在一起,果然是一顆圓形的妖丹。
隻不過,還有一些邊邊角角的碎屑實在撿不起來,這妖丹表麵也就坑坑窪窪的,不怎麼渾圓。
封三娘連道了兩句可惜,才把那拚接好的妖丹遞到江停雲麵前。
“諾,你的戰利品。就算一時用不上,留做紀念也是好的。”
也是這麼個道理,江停雲隨手把那妖丹收了起來,臉上才露出了苦惱之色,“哎,一時衝動,竟然把活口給滅了。”
見封三娘麵露疑惑,他便把荷花四娘子告訴他的信息複述了一遍。
“四娘言詞之間,並未提到這蛇妖分毫。”
話說到這裡,封三娘就知道他為何愁眉不展了。
——四娘是不知道有這蛇妖呢,還是刻意隱瞞了呢?除這蛇妖之外,附近還有沒有其他四娘沒有提到過的妖物?
由於發展超出原著那個短篇故事,他們倆目前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隻覺前路撲朔迷離。
好在他們目標足夠明確,略一商議就決定,先到人口密集的地方打探消息。
那宗相公既然要用屍體做文章,必然少不了邀請法師。
這個時候,就是最能體現人民群眾八卦力量的時候。
不管一件事做得再隱秘,隻要有兩個以上的人參與了,就很可能走漏風聲。
湖州府的治所在烏程縣,他們倆下落的地方自然也在烏程縣郊區,毗鄰歸安縣。
兩人先到烏程縣的縣城轉了一圈,得知宗家果然是湖州的大族,族人廣布於烏程、歸安兩縣,主家卻不在烏程,而在舊治所歸安。
自前朝起,宰相這個能夠和皇權對抗的官職,就被徹底廢除。
不過前朝的內閣之臣,還有本朝的內大臣,都會被人尊稱一聲“相爺”。
相公這個稱呼,相指的就是相爺,公則是對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稱。
這稱呼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也幸好如此,免去了他們許多麻煩。
因為宗家族支雖多,當官的更是不知幾何,但目前能被稱一聲“相公”,卻還未入土的就隻有主家的老爺子宗潮。
這位曾任吏部尚書,又做過內大臣,可是妥妥的兩朝元老。
隻可惜,當今與這位政見不和,也不喜歡這些倚老賣老的老臣,大權在握之後就全部讓他們榮歸故裡了。
就他們打聽出來的消息,這位宗潮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有三,是實實在在的古稀之齡了。
看來,那對夫妻口中的“宗太公”和“宗相公”,指的都是宗潮一人。
“這老爺子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不安安分分地在家養老,弄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想乾嘛?”
江停雲萬分不解,封三娘卻有些明白。
“凡人大多都這樣,或許年輕的時候很豁達,但老了之後,就會越老越怕死。”
“你說的是富人吧?”江停雲挑了挑眉,“窮人每日裡都要為生計奔波,老了之後病痛纏身又沒錢吃藥,怕是巴不得早點解脫呢。”
封三娘想了想,點頭讚同,“還是你說的更為精準。”
江停雲嘚瑟一笑,很快就再次沉思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這位老爺子和可能是在用某種秘術,為自己續命?”
“八-九不離十。”
像宗家這種大世家,吃喝享受都不缺,唯一能讓他大動乾戈的,就隻有一眼望見底的壽命了。
封三娘搖了搖頭,“這是當地府的律令不存在呢。”
江停雲卻突然心中一動,“不,或許正因為地府律令存在,他才有空子可鑽。”
畢竟,無論再嚴的律令,掌握它們的都是有思想的鬼神。
因為他一提點,封三娘也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說……”
像封三娘這種大族出身的狐狸,可能對修行的秘辛有所欠缺,但對某些介於灰色和黑色之間的交易,她不可能半點不知道。
江停雲笑了笑,沒再說下去,封三娘也沒有說破。
她轉而問道:“咱們先去歸安?”
“不。”江停雲道,“先留在這裡,找宗湘若。”
“宗湘若是誰,咱們找他做什麼?”封三娘不解。
江停雲道:“當然是要先找他,不然咱們又如何能見到早就閉門修養的宗澤?”
想來宗湘若這個旁支子弟,是很樂意送兩個高人去討好主家老祖宗的。
江停雲摸著下巴打量了封三娘一番,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大滿意地說:“不過在找他之前,咱們兩個須得變化一番。”
說完,他對封三娘打了個響指,原地再無嬌美的狐仙,而是一個渾身邋裡邋遢的老道士。
此時此刻,如果一凡道人在這裡和封三娘麵對麵,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在照鏡子。
沒錯,江停雲把封三娘變成了一凡道人的模樣。
他最熟悉的高人形象有兩個,一個是自己的師君一凡道人,另一個就是頗為神秘的風道長。
既然封三娘已經被他變做了一凡道人,他自己自然是要變作風道長的。
封三娘尚在驚異,麵前的俊秀小公子已經變成了長髯三縷,手擎長幡,身穿破舊道袍的中年道人。
“一凡上人,貧道姓風,這廂有禮了。”江停雲學著風道長的姿態,對她打了個稽首。
封三娘立刻反應了過來,臉上露出了好笑的神色,“你這小子,未免太過機靈。不過……”
她有些嫌惡地捏著自己的破衣爛衫,埋怨道:“你就算不能把我變得俊一點兒,還不能把我變得乾淨一點嗎?”
女孩子都愛俏愛乾淨,就算是狐狸也不例外。
江停雲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這個……我不是想著邋遢一點,更有高人風範嘛。”
“是誰告訴你高人都很邋遢的?”
得知他並沒有特殊用意,封三娘白了她一眼,身姿輕盈的轉了一圈,身上的道袍就變得嶄新。
江停雲還能怎麼辦呢?
他隻能笑笑不說話了。
弄完了自己之後,封三娘又把嫌棄的目光轉到了江停雲身上,“你……就不能換身乾淨的?”
江停雲帶著新奇捋了捋頜下的胡須,聞言晃了晃手中長幡,“我一個遊方道人,乾淨了才奇怪吧?”
封三娘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這才不強求了。
兩人又對了一下口供,確保不會在自說自話的時候把自己或對方暴露了,這才從一條僻靜的巷子裡走了出來。
江停雲一手捋著胡須,一手舉著長幡,邊走邊學著風道長吆喝,“天靈靈地靈靈,人間算命我最行。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咯——”
封三娘忍笑:真是好大的口氣!等真有人找你算命,你卻算不出來,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
當然有辦法。
早在從巷子裡出來之後,江停雲就給自己施加了一層讓人忽略他的小法術。
無論他喊得再響亮,哪怕是從他身邊走過去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忽略他。
兩人就這樣在烏程縣轉了兩日,打聽到宗湘若住在哪裡,平日裡喜歡在什麼地方活動,喜歡進書坊和琉璃街淘換古籍……
隻不過,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他已經連續一個月不曾上街了。
還有關於那個吸人精氣的狐妖,憑著得到高人的身份,他們接觸到了三個被狐妖吸了精氣,奄奄一息的男人。
補充精氣對兩人來說都不是難事,難的是這次治好了,下次被害人還是記不住教訓。
因而,他們倆每次治人都隻治一半,保證他們身體無礙,某些方麵卻容易疲軟。
兩人的舉動,很快就引起了狐妖的注意。
第三天晚上,那狐妖就找到了他們兩個投宿的客棧,趁夜摸到了江停雲的屋子裡。
至於對方為何不往封三娘屋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