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急忙道:“我這個是真的高人,三子親眼看到他施展法術。
而且,大街上還有許多人都能作證,他用一個梨核和一壺開水,當街種了一樹的鴨梨。”
這會兒消息還沒傳開,老李聞言,驚奇地瞪大了眼,“竟真有此奇事?”
趙掌櫃道:“這個時候,我怎麼敢開東家的玩笑?”
老李聞言,神色一凜,“你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去稟報老爺。”
馬員外最近見過太多翻車的高人,此時幾乎已經認命了。
聽見老李的稟報,他少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老趙費心了。你到賬上給他支十銀子,打發他回去吧。”
很明顯,他和老李一樣,也對這些高人不信任了。
於是,老李急忙就把開水種梨的事說了出來。
“此言當真?”馬員外猛然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老李。
老李道:“老趙在咱們家乾了幾十年了,一直對老爺您忠心耿耿,又豈能拿這種事情來糊弄您?”
見他言之鑿鑿,馬員外豁然起身,招呼丫鬟來給他換出門的衣裳。
又吩咐老李,“你去照上支二十兩……不,五十兩銀子,跟著我一起去。”
“誒,小的這就去。”
沒過多久,趙掌櫃就看見了和老李一起出來的馬員外。
“小老兒給東家請安了。”
“趙掌櫃,快快請起。”馬員外急忙把他扶了起來,頗為急迫地問道,“聽說那高人能用開水種樹,可是真的?”
趙掌櫃急忙給三子表功,“不敢在東家麵前弄鬼,那壺熱水,還是咱們客棧的夥計三子,給高人提過去的。
那高人當場用熱水澆灌,梨核很快就生根發芽,見風就長,不到一刻鐘,就變成了一棵掛滿梨子的大梨樹。”
又得了一重肯定,馬員外兩眼放光,拉著趙掌櫃的手說:“三子做得不錯,如果真的解決了家裡的事,我這裡重重有賞。”
能得東家這句誇獎,三子的飯碗,基本穩了。
至於之後能不能再得賞,跟一輩子的飯碗比起來,就都是小節了。
趙掌櫃笑道:“那小子年紀雖不大,卻很有幾分機靈勁兒。
今日就是他在乾活的時候,聽見門外有人議論高人,想著東家的事,這才特意跑去看了看。”
馬員外點了點頭,算是把三子這個小夥計記在心裡了。
因為客棧離馬家並不遠,馬員外也沒讓人套車,直接帶著趙掌櫃和老劉就趕了過來。
“誒喲,您來了?”一個老夥計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但平日裡和善的馬員外這會兒卻沒空兜攬他,直接越過他,嘴裡喊著:“高人在何處?”
“東家,在二樓雅間呢。”趙掌櫃上前兩步,給他引路。
江停雲早早就聽見了樓下的嘈雜聲,不疾不徐地放下了茶盞,姿態閒散地看著門口。
等馬員外上了樓,三子聽出了趙掌櫃的聲音,急忙開門迎接。
“東家,您來了?”
“高人呢?”馬員外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確。
而三子也不敢怠慢,急忙側聲把他讓了進去,“高人就在裡麵,東家快請。”
等馬員外繞過屏風,看見圓桌前坐著的少年郎時,所有激動的情緒瞬間凍住。
扭過頭時,他臉上還殘留著僵硬的笑容,眼中的神色卻已經轉換成了“你特麼在逗我?”
“這就是你們說的高人?”
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五歲的少年郎?
哪怕這少年生得像觀音菩薩座下的童子一般,也改變不了他年紀幼小的事實。
前些日子他請的那些,個個都胡子一大把了,還沒多少修為,這小少年來了又能頂什麼事?
趙掌櫃正要向他解釋人不可貌相,馬員外就已經深吸了一口氣,忍著怒氣問江停雲:“這位小公子,你可是遇見了什麼難處?”
江停雲一怔:咱倆的角色是不是反了?這話不是該我問你嗎?
他也站了起來,.52gGd.對馬員外道:“有難處的不是小生,是員外你呀。”
架是端得挺足,看起來也挺有風範。
可馬員外最近心頭煩亂,實在是無心與他周旋。
“孩子,你若是真的遇見了難處手頭拮據,可以直接對我說。
馬某人彆的沒有,區區錢財,還不至於吝嗇。”
因著早年做了虧心事,這些年他一直積德行善。
好嘛,江停雲終於聽出來了,人家這是把他當成騙子了。
想當初,他初見師君一凡道人時,也把對方當成騙子來看。
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呀。
江停雲搖頭失笑,“馬員外說笑了,我家裡雖然稱不上家財萬貫,但也足夠我揮霍了。”
怕馬員外不信,江停雲直接告訴他,“你可以派人去打聽一下,我家也是紅花鎮下人,就住在江家村。去年中了秀才的那個,就是我。”
“哦,你就是那個十三歲的秀才?”
馬員外終於正經看待他了。
畢竟紅花鎮也不大,十三歲的秀才更是百年也難出一個。
這種輕易就能查出來的事,想來不會有人敢冒充的。
“正是江停雲。”
馬員外又蹙眉道:“你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將來前途無量。不好好讀書,乾嘛學人家做道士?”
江停雲解釋道:“隻因家父為妖物所害,小生之所以學道,隻為替父報仇。”
既然在人家麵前把自己老底揭了,江停雲也不冒充高人了。
本來道士就是他的副業,他的主業還是書生。
馬員外聞言,頗為動容,“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可恨我那不孝子,不但自己早早舍了父母,如今還引出這攤禍事來!”
說到最後,馬員外又愛又恨,不禁虎目含淚。
江停雲安撫道:“不若員外先坐下,咱們慢慢說?”
“讓小公子見笑了。”馬員外掩飾般地笑了笑,轉頭吩咐三子,“去讓後廚整治一桌拿手菜,再泡一壺最好的茶來。”
不多時酒菜上桌,江停雲一邊吃,一邊聽馬員外類似於傾訴的轉述。
“老夫前世不修,膝下隻有一個孽障。好不容易養到大,給他娶了王家的淑女做配。
奈何這孽障實在是福薄不孝,成親不過三載便撒手西去,半點念想都不曾留下。”
說到這裡,馬員外不禁哽咽,“老夫今年已經五十啦,土已經埋到脖子了,卻落了個斷子絕孫的下場,也不知前世究竟做了多大的孽?”
江停雲施展望氣之術,抬頭看了看他的頭頂,隻見一股黑氣縈繞在紅光裡,張牙舞爪。
於是,他打斷了馬員外的傾訴,“員外,恕小生直言,作孽的不是你的前世,而是今生。”
雖然是同一個靈魂,但生長環境完全不一樣,而且投胎之時,前世的因果已經結算清楚了。
所以,嚴格來算,前世與今生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你自己做的孽,就彆讓前世那個背黑鍋了。
馬員外的哭訴聲戛然而止,呆呆地看著江停雲,神色中頗有些慌亂和訕訕。
江停雲仿佛沒看見他的臉色,接著說:“而且,你這孽做的應該是在令郎出生之前。
而令郎與其說是你的兒子,不如說……是個討債鬼。”
馬員外嘴巴蠕動了片刻,從眼神裡透出慌亂來。
好半晌,他才哆哆嗦嗦地說:“那……那藏在泥偶裡的魂魄,到底算不算我家的血脈?”
他兒子死後,並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因為兒媳婦王氏還很年輕,也沒有兒女傍身,他的妻子就勸其改嫁。
但王氏雖然隻和丈夫相處了三年,夫妻兩人的感情卻很深,堅決不肯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