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蒞臨,貧道有失遠迎,實在是失敬,失敬。”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這張道士不愧是榮國公的替身,倒也頗學了幾分榮國府璉二奶奶的風範。
江停雲還在暗笑,賈薔已經非常上道地打招呼了,“張爺爺好。本不該這時候打擾您的,但珍大伯有命,我和江家表叔也不敢不從呀。”
“哦?”張道士這才拿正眼去瞧江停雲,對他行了個禮。
江停雲拱手還禮,並沒和這老道士計較。
一顆體麵心,兩隻富貴眼。
這種人他在賈家見多了,在朝中也見多了。若次次都要動怒,他怕是要氣成河豚。
不多時,道童獻了茶來,三人各自落座,張道士這才慢悠悠地說:“兩位的來意,貧道已經儘皆知曉了。還請兩位稍等片刻,等童兒們收拾好了,貧道就隨你們去。”
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倒讓賈薔吃了已經,當即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張爺爺,到省了我與表叔一趟口舌。”
他親自起身將一百兩銀票奉上,“這是府上奉給祖師爺的,還請張爺爺代為收驗。”
張道士稍稍瞥了一眼銀票的麵額,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那貧道就代祖師爺收下了。珍大爺一片誠心,祖師爺又豈不知?”
一時間眾人是皆大歡喜,等道童來報,一應所需全部收拾好裝了車,張道士便跟著一行人回到了寧國府。
陣仗擺開之後,當天下午,張道士就接著和尚的活,帶著一群大小道士,念起了道經。
這下來往的親戚可都知道,寧國府對秦可卿這個進門不久就仙逝的兒媳婦有多重視了。
自然有人心生疑惑,畢竟聰明人很多。
但他們和秦家沒有交情,連秦家人自己都對寧國府讚不絕口,外人自然更不願意多事,都隻隨大流,讚歎賈家厚道。
可無論如何,秦可卿的娘家人卻覺得很有麵子。
雖然秦可卿死得這麼快,讓他們少得了許多好處,但有了今日這一出,他們秦家的女兒日後都不愁好嫁。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至於秦可卿死得冤不冤,他們才不管呢。
一切都很順利,至少白天的時候是這樣。
但也僅限於白天了。
至少對賈珍來說,僅限於白天了。
把今天來幫忙的親戚都送走了之後,賈珍對管家的尤氏交代了兩句,便回了書房去歇息了。
這是他自繼承寧國府來,頭一次主持大事,簡直處處都要他操心,一天下來隻覺得骨頭縫裡都是酸的。
這是在從前,他還能在晚上找個俊俏丫頭來泄泄火解解乏。
但是現在嘛,他是空有那器官,沒有那功能,再漂亮的丫鬟他也隻能眼饞眼饞了。
等他脫了外袍,躺在書房的床上,時間已經接近子時了。
窗外明月如輪,月光照在窗欞上,帶著樹梢的影子婆娑起舞,如暗夜裡惑人的精靈。
賈珍一邊看著窗戶上晃動的影子,一邊在心裡暗暗盤算明天的事情,不知不覺雙眼就失去焦距,腦子也越來越迷糊了。
忽然之間,一股涼氣撲麵而來。差一點兒就睡著的賈珍一個激靈,一下子就驚醒了。
他連忙爬起來走到窗邊,卻發現窗戶關的嚴嚴實實的,並無一絲夜風透進來。
那剛才的冷風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可能是錯覺吧。
自我安慰了幾句,賈珍重新躺在了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好久都沒再睡著。
就在他好不容易又生出點困意的時候,一道清冷又嬌媚的熟悉嗓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這麼晚了,公爹怎麼還不睡呀?您是在等我嗎?”
這個聲音……是秦氏!
一股涼氣順著尾椎直衝天靈,賈珍隻覺得頭皮都要炸了。
“誰,是誰在說話?”
他虛張聲勢,他色厲內荏,他假裝自己的牙齒並沒有打顫。
但當秦可卿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由模糊變得清晰時,一股尿騷氣自他□□傳來,差點兒沒發假扮秦可卿的煥娘給熏暈了。
“公爹,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可兒呀。”
“你……你彆過來!”賈珍嚇得直往牆角縮,語無倫次道,“我專門請了道士來給你超度,你彆來找我。我……我請道士很厲害的,你快走吧。”
秦可卿目光幽幽地看著他,忽然道:“公爹,我死得好慘,好不甘心呀!”
一瞬間,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突然變成了舌頭大長,眼含血淚的厲鬼。
“啊——”賈珍被嚇得慘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煥娘:“……這就暈了?真沒勁!”
江停雲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暈倒了之後還渾身抽出的賈珍,也覺得挺無語的。
“乾荒唐事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嗎?怎麼就這麼不經嚇呢?”
煥娘問道:“雲哥,接下來怎麼辦?難不成這就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