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十七人齊齊聚集在開了口的墓穴前。
蘇雲韶打開隨身攜帶的袋子,裡麵是整整一袋的符籙。
數量之多,使得所有人都投來詫異驚異的目光,仿佛在說:你的符籙是用機器印的嗎?
符籙要想起作用,必須用元氣畫符,而每個人的元氣都是有限的,用完了需要打坐恢複。
以所需元氣最少的平安符為基準來算,水平一般的符籙師一天最多畫個五六張。畫符所需元氣越多,難度越高,數量越少。
這一袋子的符籙粗略數數也得有個百來張,要麼蘇雲韶真的有機器印的量產符籙辦法,當然這個就是他們私底下開開腦洞,誰都知道不可能。
那麼,隻有一個解釋:她把積攢許久的符籙全拿出來了。
蘇雲韶按順序掏出一疊又一疊的平安符、雷符、火符,以每人兩張的配置發,還有每人一袋的去屍氣粉末。
眾人的目光逐漸從“你真的印符籙去了吧?”變成了“你還有什麼符籙沒印過?”,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蘇雲韶最後掏出來幾張符籙,“金鐘罩符,隻有五張,給主攻的幾位,大家沒意見吧?”
問歸問,符已經給了郭婉清、恒術、方有德、高然、慧心。
前四個在此次行動中都有危險,而慧心……上輩子有關慧心的傳聞太多,她摸不準危險與否,還是給了。
主攻的人危險性最高,絕對防禦的金鐘罩符關鍵時刻能救命,在數量不夠的前提下的確應該緊著他們來,眾人沒有意見。
即便真的有意見也沒人傻到說出來,符籙是蘇雲韶的,她想給誰就給誰,哪容他人置喙?
郭婉清看一眼袋子內裡,已經分掉那麼多符,裡麵居然還剩不少,“其他的是什麼符?”
麵對千年血屍,誰都是拚命去的,蘇雲韶願意給符籙是情分,不願意給是本分,所以郭婉清並不是埋怨,純屬好奇。
“這些你們用不了。”並不是蘇雲韶小氣不肯分。
“什麼符?”郭婉清更好奇了。
蘇雲韶:“天雷符。”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傻了。
天雷是什麼?
那是天道專屬的雷,專劈陰邪的。
“我、我就是問問。”郭婉清驟退三步,從神情到動作都表示出了自己對天雷符的忌憚與拒絕,“你不用給我了。”
慧心的雙眼鋥亮鋥亮的,“蘇道友竟然能畫天雷符,就該是我佛門弟子啊!”
這話恒術就不愛聽了:“道門中也有替天行道之人,並不是佛門專屬。”
替天行道不是很多人嘴上說說的那麼簡單,那些人根本不相信天道的存在,隻是為自己的殺人行為找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
真正的替天行道,指的是得天道認可之人代天道行事。
玄門中人擁有常人沒有的特殊力量,在世間修行,護各界秩序,受天道製約,當他們企圖顛覆秩序、霍亂世間、擺脫製約,天道認可之人便會出現。
而能引來天雷劈邪祟的天雷符就是這類人的專用符,等同於身份信號,其他人畫不出也用不了,強行使用還可能引雷燒身。
天道認可的具體標準沒人清楚,聽說需要至純至善至真至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上一個能用天雷符的是早已圓寂的圓純大師,那時的遠山寺因圓純大師的存在,當了六十年的玄門之首。
二十年後,又一個能用天雷符的人出現了,是佛是道的歸屬很可能影響未來幾十年佛門和道門誰高誰低,慧心和恒術自然不肯輕易鬆口。
蘇雲韶可不想在即將對戰千年血屍的當口引發佛道的矛盾,趕緊道:“快十點了。”
高然同樣希望眾人同心協力抓血屍,那樣的安全和效率都高。
“大家收好符籙,我們要準備下墓了。”
高然回頭看著蕭成說:“你留在上麵接應。”
說是接應,實則是見上次蕭成對付不了血屍還差點死在血屍手裡,怕他下去出事這才讓他留下。
對於這一點,蕭成心知肚明,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咬牙應下,“好。”
剛剛蘇雲韶分符籙的時候並沒有少蕭成的那一份,蕭成也拿了,她自然以為他是要下去的。
“高部長,不讓他下去見識一下嗎?”
蕭成今年十三歲,年紀小、天賦高、可塑性強,高然又擺明了把蕭成當精英來培養的,這麼大的場麵居然不讓人下去?
不管是從鍛煉蕭成的個人角度來說,還是為玄門培養人才的角度來說,都應該讓蕭成下去的,哪怕隻是跟在最後麵看兩眼。
千年僵屍還是最厲害的血屍,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就在墓穴門口還能錯過,將來必定悔恨終生。
高然明白蘇雲韶在想什麼,他曾經也是那麼想的,才會在第一次下墓穴的時候帶蕭成下去,結果卻是蕭成差點被血屍抓爆腦袋。
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他眼裡,至今心有餘悸,無法釋懷。
高然垂眸:“我不想冒險。”
其他人不介意下去的人中多不多蕭成,頂多就是在心裡想:蕭成不下去,他的符能分出來嗎?
慧心看著蘇雲韶不讚同的臉色,想了想,還是說:“老鷹會把雛鷹推下懸崖,高部長的保護是否有些過度了?”
恒術代入高然的立場,能理解高然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但並不讚同。
“高部長,老鷹是不可能在籠子裡長成的。”
郭婉清扭著腰走來,纖纖細手搭在蕭成的肩上,“小弟弟的膽子不小啊,怎麼就被嚇得不敢下去了呢?”
她嬉笑著,掐著蕭成的下巴扭向蘇雲韶的方向,“換成其他人,姐姐也不敢說,你的這位姐姐可是帶了半袋子的天雷符,把這個墓穴炸上天都夠了,你還怕什麼?”
蕭成沒工夫理會郭婉清,隻用那雙小奶狗似的眼睛緊張又期望地看著蘇雲韶。
隻要蘇雲韶再多說一句,高然絕對會同意的!
此時此刻,蘇雲韶詭異地在蕭成的身上看到了圓圓的影子。
昨天圓圓得知不能跟著她進城,就是這麼一副表情,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後山山腳下,遠遠地目送他們離開,小身影落寞極了。
大熊貓怎麼都不可能私人飼養,小奶狗還是能夠滿足一下的,蘇雲韶對高然點了下頭。
高然糾結回頭,見蕭成不複得知自己不能下去時的黯然模樣,變得生氣十足,頓時歎氣。
“跟在我身後,注意保護自己,彆亂跑。”
“是!”蕭成回得超大聲。
說話間,時針已走到了十點,眾人依次下墓。
方有德的鬼使和另一個人的傀儡先進去探路。
下過一次墓地的高然和蕭成在前麵領路,其後就是以強攻擊力著稱的郭婉清,手握陣盤查看陣法的恒術和觀測墓地情況的慧心,其他人堆在中間,蘇雲韶和方有德在最後。
昨天商談會議時蘇雲韶還是處於受保護的中間位置,今天早上看到她擁有天雷符,就讓她和方有德一起押後,以免被偷襲。
行進的路上,方有德忽然搭話,以隻有兩人能夠聽到的小音量說:“你很奇怪。”
蘇雲韶:???
方有德指揮兩隻鬼使押後,自己和蘇雲韶說話:“我沒親眼見過圓純大師,也通過傳言知道那是一位至純至善的慈悲大師,可你不純善不慈悲,甚至冷漠,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是替天行道者。”
蘇雲韶心說:彆說你了,我都不明白。
有關這身本事的來源一直是個謎,在海島時為抓曾小雲,她畫出天雷符引來九曲天雷,並不覺得有什麼。
直到昨晚她在房間裡埋頭畫天雷符,閻王悄悄來了。
“你畫那麼多做什麼?”
“劈千年血屍。”蘇雲韶說,“我們有二十三個人,一人一張也夠我畫的,九曲天雷還得九張天雷符才能引動。”
連這個都不記得,閻王意識到蘇雲韶的記憶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混亂不堪,頭疼又無奈。
“你畫再多也沒用,他們用不了。”
“為什麼?”蘇雲韶一邊問一邊畫完一張天雷符,不再繼續畫了。畫天雷符需要的元氣多,她也得中途休息。
閻王就和她說起天雷符是替天行道者的符,彆人不能用。
“二十年前,遠山寺的圓純大師圓寂,玄門一個年輕的天才仗著自己天賦高,硬是畫出了天雷符,天道為警告世人,直接劈得他魂飛魄散。”
蘇雲韶:“……”這麼狠?!
停頓半晌,閻王又說:“在世人眼中,他不入輪回是魂飛魄散了,實則是被送到了地府當差,被天雷教訓過一頓,現在還挺乖的。”
“……有多乖?”
閻王:“你見過。”
蘇雲韶:???
她見過的地府陰差也就黑無常一個……“他還升得挺快。”
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從一個普通的陰差升到了黑無常,閻王身邊的二把手位置,可見他平日裡有多敬職敬業,堪稱地府敬業第一鬼。
說到這個,閻王也很無奈,“白無常是個愛偷懶的,我不找個勤快點的黑無常,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蘇雲韶頓時明白新任黑無常兢兢業業不敢懈怠的原因。
前任就是不如他勤快被炒的,他上位以後可不得更勤快些嗎?免得被其他陰差以同樣的方式擠下位去,那也太丟臉了。
“白無常為什麼沒被炒?”
換成以前,蘇雲韶是不可能問這話的,多少涉及地府內政,現在嘛……閻王和閻王印都在她手裡,她死後地府公務員的身份板上釘釘,提前聊聊八卦也沒什麼。
“他啊……”不知道是不是蘇雲韶的錯覺,總覺得說這話的閻王底氣不太足,有些心虛的樣子。
“咳,本王出門的時候他得補上。”
蘇雲韶:“……”好家夥,敢情白無常是皇帝出遊期間擔負監國重任的太子啊,這魷魚怎麼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