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的這句話讓所有人嗅到了久遠故事的氣息,不禁屏氣凝神地傾聽著。
“沒想到我們蠱莊幾百口人等待了四百多年的神蠱居然誕生在了外麵。”公公扶著膝蓋坐下,看小胖子的眼神有多慈祥,看蘇雲韶的眼神就有多感激,“感謝姑娘把它帶了回來。”
從棺材裡抓到小胖子的蘇雲韶:“……”就、心虛。
真要說,其實也算是蘇雲韶把它帶回來的。
她要是沒起五鬼運棺的念頭把屍體運出來,要是沒有眼疾手快地把陰陽蠱丟出去,就不可能抓到小胖子。
隻是由於抓到小胖子的地點是蠱莊莊民們的祖墳,挖人墳墓這種事就不好說了。
蘇雲韶尷尬地笑了笑:“小胖子是剛剛我們去附近看風景的時候遇到的。”嗯,看祖墳的風景也是風景嘛。
公公:“……”
除了歎氣就算歎氣,“我們蠱莊這麼多人天天在莊子裡轉悠,沒有一個遇到小胖子,而你出去一趟就遇到了它,隻能說明你和它之間有緣分。”
蘇雲韶心說: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趕上小胖子逃跑的速度。
“公公,為什麼說小胖子是神蠱?”
公公:“事情還要從四百多年前說起……”
四百多年前的蠱莊並不叫蠱莊,那時候這裡隻是一個有錢人家在外的莊子,連個名字都沒有。
莊子上住著許許多多的仆人,他們負責打掃和看顧莊子,最主要的還是務農,莊子的管事會將每年從地裡收上來的糧食、茶葉等全部賣掉交給主人。
那個時候,簽了賣身契的仆人是可以任由主子一句話隨便打殺的,他們的性命半點不值錢,連帶著他們生下的孩子也成了莊子裡的仆人。
遇到性格寬厚些的主子,仆人們的日子可以過得鬆快一些,要是遇到苛刻些的主人,他們的日子就難了。
不巧的是,四百多年前,這裡遇到了一個十分苛刻的主人。
他將莊子收上來的所有錢財全部收攏到自己手裡,隻給仆人最廉價最差的米糧,不發工錢,不發棉襖棉被,仆人們一家都隻能擠在一張床上蓋上家裡所有禦寒的衣物,才能勉強度過寒冷的冬天。
原先莊子裡還有雇傭過來的佃農,後來見主人一直用糧食代替工錢,收拾東西連夜跑了,留下來的不是簽了賣身契不能跑的,就是身上沒錢出不去的人。
簽下賣身契的仆人死了都沒人理會,隻是挨餓受凍,沒有哪個當官的會受理,遇到這種事,仆人們隻能感歎自己運氣不好,咬咬牙忍過去。
受不了的仆人不得不向管事打借條借錢買糧食和棉衣,而後利滾利,利滾利,最終還不出來不得不賣身抵債,一輩子留在這裡。
一年又一年,莊子裡仆人的孩子長大了。
其中有一對長得如花似玉的龍鳳胎,人美嘴甜,深得眾人的喜歡,也被來莊子避暑的主人看到了。
主人指揮著護衛把龍鳳胎搶了回去,幾天之後把被折磨得渾身青紫奄奄一息的兩人送了回來。
當天晚上,龍鳳胎就投了井。
得知消息的主人嫌晦氣,第二天一早就收拾收拾趕去彆的地方。
半個月後,主人的屍體被吊在了莊子口的大樹上,頸骨折斷,雙眼被挖,四肢斷裂,命根被砍,渾身血肉模糊,隻有一張尚算完好的臉能認出他的身份。
這還得了?
發現屍體的仆人們想要報告管事,想要報官,可是想想主人的所作所為,又默契一致地把主人的死隱瞞下來,匆忙找個地方給挖坑埋了。
很快,主人在避暑彆院失蹤的消息就傳來了。
這座莊子和主人所住的那一處彆院,整整相差了兩百多裡。
一個長期大魚大肉出行都是馬車的中年男人,不可能在幾天之內沒用任何代步工具就能瞞著人從避暑彆院趕到莊子,所以根本沒人懷疑到莊子這邊的人身上來。
沒被懷疑是很好,但要是那樣的話,主人是怎麼到莊子上來的,又是怎麼被人殺害之後掛到樹上去的?
這一行為怎麼看都像是在警告誰,而不單單是讓屍體被人發現。
這時候,有人說,曾經在深夜起夜的時候看到過龍鳳胎在莊子上走來走去,嘻嘻笑笑,還和生前一樣在莊子裡打鬨玩耍。
龍鳳胎的葬禮都已經辦了,他們倆怎麼還會活著呢?難不成是死得太冤太慘化成厲鬼回來報仇嗎?
想到龍鳳胎生前的遭遇,仆人們又覺得他們遇到那樣的事,回來報仇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就把這件事給瞞了下來。
然而,不知怎麼的,消息還是走漏了。
主人家派來許多護衛,挖開主人被埋的那個坑,帶走腐爛的屍骨,打了一頓當初埋屍體的幾個仆人,管事的也被罰了工錢。
主人家又派來了道士,道士說隻要毀了屍體,鬼魂沒了憑借就會灰飛煙滅,他指揮著人挖開龍鳳胎的墓穴,將兩具屍體暴曬在烈日之下,畫符、潑狗血、鞭屍、挫骨揚灰。
龍鳳胎的爹娘親眼看到自己慘死的一雙兒女死後遭到這樣的虐待,傷心欲絕,又無能為力,怨老天對他們如此不公,憎世道不讓人存活,恨自己無法保護兒女。
當爹的趁夜拿著砍刀去殺道士,被護衛抓住後打了個半死,爬了半路咽氣了,第二天被早起乾活路過的仆人們抬回了家。
當娘的接連遭遇兒女和丈夫的慘死,悲傷無望之下,抱著丈夫的屍體投了井,還是和子女投的同一口井。
據說她死前穿著白衣,曾經坐在井口指天怒罵:“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老天爺,你瞎了眼!你不配當這天!”
那天之後,莊子連下三天暴雨,暴漲的井水將夫妻二人的屍體衝了出來,泡了三天水的屍體還和剛死的時候一樣,死不瞑目,誰去合眼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