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的靈氣縮減到了八十,那隻要把人數減到八十甚至更少,靈氣照樣夠用。
敖可心震驚了:“二哥,你先前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二哥?”
她說得再大聲,二哥都不像是有聽到的樣子。
這讓蘇雲韶想起先前人魚公主這麼喊的時候,人魚王也沒有快速地跑出來。
“你沒有聽到公主的聲音嗎?”
二哥愣了一下,“沒有,可心對我說了什麼?”
蘇雲韶很快反應過來,她所謂聽到公主的聲音是直接傳到她腦海之中的,這種做法的基礎在於神識,而人魚王宮被禁製籠罩,什麼都不能進出,神識自然不行。
“公主,你如果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我給你弄張小紙片人,能夠把神識附上去,但是在深海的海水和壓力之中,恐怕不能使用很久。”
“可以!”隻要能和唯一的親人再說說話,人魚公主並不介意是什麼形式。
小紙片人是蘇雲韶很久沒有用過的工具了。
以前她也經常把神識附在小紙片人身上,自己本人在躺椅上休息,讓小紙片人做菜打掃衛生,借此達成偷懶和鍛煉神識的雙重目的。
都是玄門之人必備的工具,日常放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那玩意兒不防水,下海前丟在百曉鼠的空間裡了。
百曉鼠聽見蘇雲韶的話,揉揉麵頰掏出一張小紙片人,還熱心地幫忙撕出嘴巴的形狀。
敖可心立即將神識附了上去,小紙片人張著嘴,說出了人魚王熟悉的聲音。
“二哥,你能聽到我說話了嗎?”
二哥點頭:“你怎麼不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雖說那具複活不完全的身體看著不像多好用,靈魂附上去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小紙片人氣憤地揮揮拳頭,離開百曉鼠的爪子,下一秒就被深海的壓力吧唧一下壓到地上,五體投地還不忘回答她哥的話:“顧長澤把我害到這個地步,我怎麼可能如了他的願?”
二哥眼神飄忽了一下,多年不見,妹妹一如既往的蠢,咳,是原裝的沒錯了。
“但他複活的確實是你的身體,你要和他作對,也不必放棄自己的身體不用。”
“我的身體早在施展禁術的時候就消失了,現在複原回來的並不是我的身體,應該說不完全是我的。”敖可心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
二哥和蘇雲韶都懂她的意思。
當初顧家村村民的確吃了一些敖可心身上的肉,但是為了可持續發展,隻吃了一小部分,所以頂多隻能從那些人身上提煉出被吃下去的部分,絕對不可能組成完整的敖可心。
蘇雲韶:“所以顧長澤沒有在兩百多年前完成整個複活過程,是因為他要靠著時間用那一代代村民的血肉來滋養你的血肉,以此達成真正複活你的目的?”
這就說得通了!
或許讓那些村民吃人就是為了更好地滋養,也可能是為了加速。
兩百多年前祭海神還是三年一次,如今已經加速到半個月一次,可見顧長澤是沒什麼耐心再等下去了。
小紙片人渾身濕透地趴在海底,擔心自己一動這具紙符身體就要崩潰,就維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這麼說話。
“另一個是因為要用養魂木聚集和滋養我的魂魄,那具身體雖然是我的模樣,但其實並不算我的身體,顧長澤曾經把我的靈魂放進身體裡過,出現過排斥現象。”
可以理解。
靈魂和身體要正正好匹配才能成功組合到一起,而敖可心原來的狀態要不是身體不行就是靈魂不行。
如果不是這樣,顧長澤也不會一直等到現在。
二哥:“那你打算怎麼做?”
小紙片人毫不猶豫地說:“二哥還活著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安慰了,我還是有點擔心顧長澤在我的身體裡動過手腳,想毀掉這具身體,不給他留半點餘地,最好是用天雷來劈,劈到飛灰湮滅絕對拚不起來的那種。”
恰好蘇雲韶就是替天行道者,省去她找天雷的時間,可不巧嗎?
人魚王:“……”
人魚侍衛們:“……”
蘇雲韶一行:“……”
這就有點狠了。
二哥本以為妹妹這麼久過去沒什麼改變,誰知經曆過滅族和死亡,確實有所改變,就是改變的方向有點奇怪。
“那你的靈魂?”
小紙片人:“我本來是想著禁製沒法打開,能在王宮外尋找一個地方就此長眠,多少也算是和家人一家團聚,但是我現在遇到蘇雲韶了,她是替天行道者,我親眼見到她用天雷劈毀顧長澤布置下的那麼多陣法,我覺得她能夠毀掉這裡的禁製!”
人魚王:???
他算算時間,覺得這一任替天行道者出現得有點古怪,但妹妹應該不至於蠢到連天雷都認不出來。
不會真的是他被關在禁製之中與世隔絕太久,被時代拋棄了吧?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蘇雲韶:“……”
“我都不知道我已經牛逼到能夠劈禁製了。”
二哥:“她的修為低,施展出來的禁製沒那麼強,時間過去那麼久,你不用天雷劈,再過個一百多年估計自己就會消散。禁製剛成那會兒,海族想要打破禁製,因此傷過不少戰士。”
那時候能夠傷妖的禁製如今都變成百曉鼠雲霄雲霆的巨大滑滑梯,沒有半分危險了,可見力量削弱得有多厲害。
小紙片人羞愧地捂住臉,她一動,紙符做的身體立馬潰散開來。
敖可心懊惱極了,不過她承認親哥的話有道理:“以你的實力肯定不難的,試試嘛,人魚王宮裡的寶庫隨你挑,你要整個搬走……不然還是給我哥留一點吧?”
要是人魚族滅族到一個不剩,蘇雲韶不願便宜顧長澤也就搬走了。
人家人魚王還在這呢,她可沒想去動寶庫,頂多人魚王感謝她送禮時拿個一兩件意思一下。
“那我試試吧。”
人魚王宮的大門一打開,蘇雲韶就見到裡麵到處種著海草,地上爬著不少螃蟹、貝類,還有許多肥魚遊來遊去,便知道這群人魚是怎麼活下來的——圈起王宮搞養殖。
不把養殖搞到王宮外麵來,應該是這群人魚最後的倔強了。
沒靠著食用同族存活下來,蘇雲韶也就不管人魚王和這些侍衛身上的罪孽是怎麼回事了,他們都是從戰爭中生存下來的,肯定通過各種途徑殺妖見血,再純白就不對勁了。
“那我先試試?”
“等等!”太極陽魚差點跳起來,“你現在召喚天雷,電到我們怎麼辦?”
小黑魚還在透明泡泡那朝著人魚王吐泡泡,半點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變成一條被電得外焦裡酥的小黑魚,看得太極陽魚極為恨鐵不成鋼。
他妹妹才這麼一丟丟大,怎麼就魚鰭往外拐了呢?可惡!
不久前在海底宮殿那次是因為宮殿裡麵是片小陸地,他們見機跑得快,這回……嗬嗬。
蘇雲韶指了指白玉棺材,“那是一件靈器,你們可以去裡麵躲一躲。”
太極陽魚其實更傾向於自己和妹妹通過漩渦先跑,等這邊搞定了再回來,又不確定這邊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搞定,他還得有始有終地送蘇雲韶他們回陸地,隻好勉強同意這個提議。
等妖精們全部躲進白玉棺材之中,蘇雲韶快速繪製天雷符。
她估摸著這裡的禁製沒有血祭宮殿強,就少扔了幾張,果不其然,十八道天雷劈下來,禁製就啵的一下破了。
禁製破滅的那一刻,人魚王背後的那些人魚侍衛激動地抱在一塊,眼含熱淚,就連二哥的眼底都有了些許淚意。
他們被圈禁兩百多年,可算是有離開的一天了!
人魚王右手放在左胸前,微微彎腰低頭,向蘇雲韶行了一個禮節:“感謝姑娘解救我人魚一族。”
他身後的人魚侍衛和那些發現禁製消失擠在人魚王宮宮門口的人魚們,齊齊向蘇雲韶行著同樣的禮節。
敖可心道:“這是我們人魚一族最高禮節的謝意,我也謝謝你,蘇雲韶!”
蘇雲韶受了這一禮,推開白玉棺材,太極陽魚兄妹和妖精們紛紛跳了出來。
小黑魚一出來就遊向人魚王,驚訝地發現這一次沒受到任何阻攔,魚尾巴連連擺動,一下子衝到人魚王身邊,一會兒蹭蹭他的手,一會兒蹭蹭他的魚尾巴。
那稀罕勁看得太極陽魚酸得差點掉下來眼淚。
他以身作則說了那麼多遍,妹妹都沒記得力氣小一點,為什麼到了那個看起來身體就不太好的人魚王身邊,就懂得收斂力道了?嗚嗚嗚是他這個當哥哥的不配嗎?
蘇雲韶表情微妙,她似乎也不配小黑魚收斂力道呢。
人魚王隔著透明泡泡點過小黑魚很多次,這還是第一次真切地摸到小黑魚,眼底的笑意明顯幾分。
“各位遠道而來,我這就帶你們參觀參觀王宮吧。”
他們一行確實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對此有些好奇,就應下了邀請。
從外麵看人魚王宮就是個恢弘又精致的王宮,進來以後看到那些建築依然恢弘中透著精致,就是有點難以言喻。
你能想象在宮殿裡種滿海草,雕花柱子上爬螃蟹的畫麵嗎?這裡就是。
你能想象一群小魚仔在宮殿牌匾上玩躲貓貓的畫麵嗎?這裡就是。
二哥並不為這些感到慚愧,不過作為人魚族的王,他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不這麼做,無法讓那麼多族人活下去。我是王,他們寧願割自己身上的肉,也會讓我活到最後一刻。生命更為重要,與其到那個地步,王宮變成養殖場也沒什麼。”
他們這一路過來,每一條人魚都感激地望著蘇雲韶,尊敬地望著二哥。
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敬重,足以令他們明白二哥這位人魚王在族人心中的分量。
剩餘的宮殿都是這麼個樣子,人魚王帶著他們去了待客的主殿,吩咐侍女侍衛們上點新鮮的海產過來招待客人。
等二哥重新回來,蘇雲韶開辟另一個與此前毫無乾係的話題:“你知道龍族是什麼時候滅族的嗎?”
二哥知無不言:“大概六百年前就有這個傾向了,龍鳳麒麟那些都是世上最古老的種族,當他們幾族族內不再有新生兒,族人開始出現莫名其妙的隕落,其他族就察覺不對,父王當年就是因此想和鯨魚族聯合。”
誰都沒有想到,龍鳳麒麟那樣強大的種族都會落到滅族的地步,他們也不過是在臨死之前做一次最後的掙紮。
所以當年母後在父王和三弟的長眠之地自儘,他想和人魚族共存亡都是順應天命,就是沒想到敖可心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敖可心震驚了:“那、那當年你們把我留在岸上,是覺得我修為低,能夠在人類中活下去嗎?”
禁製消失,她的聲音能夠直接傳達到二哥腦海之中,不再需要小紙片人的媒介。
二哥沉默了一下,“隻能說當初我們確實有這個想法,後來才知道錯得離譜。天道傾向人類,但人類更傾向於消滅妖族,生活在人類世界的妖精折損率比想象中高太多。”
在人魚王的講述中,蘇雲韶將黑龍沒有說的那些背景事件一一補充完全,明白現在往前大約六百年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世界靈氣消減的最初跡象,是各大族的新生兒人數銳減。
每一個幼崽的出世都需要母體供給大量的靈氣,當靈氣的總數開始消退,許多妖精懷到一半的幼崽都中途流產了。
妖精孕育子嗣本就艱難,中途流產的情況不少見,這個現象最初不為妖精所在意,直到近百年都沒有多少新生兒誕下,各族長老太上長老聚會商討出現的異常和度過異常的辦法。
與此同時,龍鳳麒麟的各族開始隕落,並且是以非常莫名其妙的方式。
強大如龍鳳麒麟,稍稍受點傷放著不管也能很快愈合,卻有不少族人因為受傷沒有及時得到治療而死,仿佛他們天生強悍的身體素質被收回去不說,還變得極為脆弱。
當那些強大的妖精逐一隕落,他們的靈氣重新回饋給了世界,然而那點回饋回來的靈氣並不能支撐太久,於是接著隕落與回饋,直到達到消耗與產出的平衡點。
接著就是各族長老們預料的那樣,從最強的種族依次往下隕落和滅族。
那個時候所有妖精都知道天道開始清算,在他們的預計中,這個世界最終可能隻剩下不怎麼會使用靈氣的人類。
於是,有些妖精開始接觸人類,變成那些有修為的人類的坐騎、妖寵,用儘一切手段摸索活下去的辦法。
也有妖精寧願死亡也不想被人類奴役,認為那是墮了妖族的臉麵和尊嚴,有些死於受傷,有些死於雷劫。
剛開始這個辦法還是有用的,但是靈氣消減的速度越來越快,空中陸地海裡的妖精不得不展開大戰,為自己的種族爭奪有限的生存空間。
“我很早就見到了人魚族消亡的未來,也知道天道不允許我們再活下去,但總想著妹妹那麼弱,或許能有一線生機。怎麼都沒想到可心會去修習那樣的禁術,還成功了。”
事實上,二哥到現在都不明白,就算人魚王宮被封禁起來,如果天道真想趕儘殺絕,那他們也不會有活下來的機會。
剛剛他和侍衛就站在外麵,天雷稍微劈歪一點,就能把他們一波帶走。
可是沒有。
天雷隻劈禁製,劈完就走,連一根普通的海草都沒傷到。
這令二哥的腦子差點打結,天道究竟想做什麼呢?
若說不想滅了妖精,海族應該不剩多少了,若說想滅,蘇雲韶身邊還有那麼多妖精……嗯?
人魚王覺得自己抓到了重點。
本不該出現的替天行道者以及她身邊過多的妖精……或許他為人魚族找到了新的出路?
同一時刻,在蘇家午睡正香的圓圓索敵天線瘋狂預警。
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