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說的,我沒說過。”楊冬燕堅決否認。
不過,在她的堅持下,大牛還是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家了。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先生承諾會一起去的前提下,不然大牛肯定是不放心老娘帶著兒子出遠門的。
幸而一切都很順利。
今年的縣試安排在二月二十,具體的考試內容根據地方的不同,變化還是比較大的。他們縣裡是一共考三場,每場考試之間還會間隔三天。
就算各地的縣試情況有所不同,但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簡單。
所謂的白頭童生,多半都是死在最後的院試上,前麵的縣試和府試難度真的不算高。就拿窩頭這一屆來算,縣試的合格率,在九成以上。
這當然也是因為考一場縣試開銷不小,路費、夥食費、考試中間的住宿費等等,一筆筆加在一起也不是一個小數目,若非心中有把握,是不會特地跑來縣裡胡鬨一場的。
值得一提的是,縣試是當場給出成績的,還是考完一場給一份成績。
假如第一場就沒過,那麼就不用參加第二場了,回家歇著吧。一直到第三場的成績公布,全部合格者,就可以參加四月裡的府試了。
當然,若是把握不大,也可以明年再參加,科舉的成績是永久性保留的。
楊冬燕問了下先生的意見,因為知道老魏家的條件不錯,先生是建議讓窩頭乘勝追擊。隻是,村學裡的其他學生,即便是通過的,也不打算今年繼續考,所以假如窩頭要繼續的話,先生說會將窩頭介紹給他的同窗。
是縣裡的一名廩生,也是這次為窩頭作保的人。隻是參加府試的話,作保的廩生要多一人,好在同一個縣城裡的廩生都是互相認識的,這個倒是不難。
楊冬燕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問窩頭的意見
。
窩頭乾脆利索的蹦出一個字:“考!”
“行,那就考!”楊冬燕才不稀罕那些個路上的開銷,想想她上輩子,敗家玩意兒居然拿上千兩銀子去買秀才功名?敗家且沒用!
府試的時間是在四月中下旬,具體的日子眼下還不知道。
先生的意思是,既是決定考了,不然讓窩頭直接拜在他同窗的門下,到時候在跟其他打算府試的人一起往府城裡去。
其實,先生也不認為窩頭能一氣順利的過完縣試和府試,不過既然學生想試試看,家裡人也同意了,他肯定不能潑冷水,還不如順水推舟的讓學生考前惡補一把,過了自然好,沒過魏家人也會領他這個情。
楊冬燕一口答應。
可這麼著,窩頭就得待在縣城裡的私塾了。
“再過倆月就要考試了,窩頭你克服一下,等考過了,咱們就回家去。那什麼後麵的那個,咱們來年再考。”楊冬燕盤算著,到時候其實他們就可以搬到鄰縣去了,縣試是必須在本縣考的,但府試和院試都是跑去外頭的,在不在本縣就無所謂了。
不過這話就不用跟窩頭提了,楊冬燕隻讓他安心跟著先生念書,等四月份了,再讓他爹過來。
“我要奶,不要爹。”窩頭實力嫌棄他爹。
“行叭,到時候奶來找你。”
搞定了窩頭的事兒後,楊冬燕就滿臉喜色的回村去了。
大牛早先還擔心呢,覺得他娘這人一貫都不愛出門,乍然走得那麼遠,還不得有多害怕呢。但事實證明,楊冬燕一點兒也不怕,她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嘚瑟。
“大牛娘回來了!”
“咋樣咋樣,你孫子呢?”
“窩頭沒跟你一起回來啊?他上哪兒去了?”
一群嬸子嫂子將剛進村的楊冬燕團團圍住,楊冬燕隻笑眯眯的道:“我孫子呀,他考上了!這會兒還在縣裡呢,跟另外一個先生念書,等過倆月,他還要去府城考試!”
村裡人驚呆了,格外配合得發出了陣陣驚呼。
孩子出息跟家裡有錢還不一樣,如果是後者,顯擺過頭的後果就是親朋好友一窩蜂的跑來家裡借錢。可要是前者的話,無論怎麼顯擺都無妨,家裡有個聰明娃,連帶爹娘爺奶都是麵上有光的。
其他人倒還罷了,多半都是驚呼和羨慕,畢竟窩頭是整個礁磬村唯一一個上學堂的孩子,不存在任何的對比。
可隔壁家的……
哦不,確切的說,是已經分家單過了的魏大嫂前頭幾個兒子家裡,也就是蘿卜家和土豆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了。
窩頭啊,跟蘿卜、土豆都是一年生的,早先還成天湊在一起玩鬨。等窩頭去南田村上學後,因為他太愛顯擺了,不停的叨叨說念書有多好玩,弄得蘿卜和土豆心裡癢癢的,尤其說多了之後,難免會在爹娘跟前露出來。
其實,這要是真讓他倆去念書了,還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可就因為最後沒去成,他倆倒是還好,當爹娘的心裡就特彆難受。
就感覺隻差了那麼一點點,假如當初咬咬牙讓孩子跟窩頭一起去念書,那是不是眼下情況就不同了?
當然,這兩家人都是講道理的,怨不著楊冬燕他們家,就算真要埋怨,怨的也是魏大嫂。
分家啊……
其實楊冬燕說錯了一個事兒,她認為富貴人家不分家是怕祖產被分薄了,所以貧苦人家分不分家就無所謂了。
但實則不然。
就拿魏大嫂家來說,在沒分家之前,幾個兄弟一起下地乾活,你要是有事兒,其他人頂上,互相幫襯互相拉拔,種地也不顯得那麼苦了。
妯娌之間雖然也會產生一些小口角,但你負責做全家人的飯,我負責洗全家的衣服,還有喂雞喂鴨的,收拾院子的等等。
總得來說,家裡人還是配合默契的。
可一旦分家之後呢?
魏大嫂也是在將前頭仨兒子分出去後,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先前好說歹說,楊冬燕都堅決不肯養豬。
因為忙不過來啊!
兒子兒媳包括孫子孫女都離開了,魏大嫂的小兒子也順利的娶了楊冬燕三叔家的孫女為妻。婆媳矛盾倒是還好,畢竟魏大嫂本身就不是刻薄的人,楊家的閨女哪怕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但確實不是那種一上來就非要將婆婆壓下去的人。
可等真的過起了日子來,才知道家裡人口少,日子有多難。
分家那會兒,魏大嫂是將主要家當分成兩份的,一份給了前頭仨兒子均分,另一份則是由
她捏著,當然百年之後肯定是會給小兒子的。這就直接導致了他們家的地種不過來,就靠魏大哥和小兒子,哪裡忙得過來?
地頭上的事情忙不過來,屋前屋後那些事兒也一樣磨人。
在分家前,魏大嫂是很閒的,她要是不閒也不可能見天的往楊冬燕那頭竄。當時,洗衣做飯收拾打掃都是前頭那幾個兒媳婦,魏大嫂做的最多的就是喂豬。
可分家以後,她就沒辦法喂豬了。
隻因活兒太多了,她小兒媳婦倒不是閒著,但還是忙不過來的。道理也簡單,煮四個人的飯,也不比煮十幾個人來得輕鬆。尤其農村的大灶,煮一大鍋才是最省事的,煮少了一樣費時間費柴禾,並不省力。
再後來,她小兒媳婦懷孕了……
那段時間,楊冬燕連魏大嫂的麵都見不到,彆說竄門子了,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等兒媳婦生完孩子坐月子,還得搓屎尿布,但同時家裡的一切活兒都不能放下。
偏這些事情,爺們是幫不上忙的,再說他倆也忙呢!
魏大嫂這邊過得很苦,蘿卜、土豆他們家也不輕鬆。
本來是妯娌仨一起做事的,等分家以後,看起來每項家務活兒都少了,但其實隻是變得更複雜了。一時間,各房都是怨聲載道的,還因為分開做飯導致開銷大了,更不可能供孩子上學。
說完全不怨恨是假的,明明不分家日子過得更好,偏生公婆因為想要偏幫小叔子搞出了那麼多事情來,還話裡話外的責怪他們分出去了就完全不顧公婆……
本來倒是還好,等聽說窩頭考上了,哪怕他們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窩頭考上了啥,也不妨礙他們心裡產生彆的想法。
等一個多月後,楊冬燕又再度包袱款款的去了縣裡,然後跟著其他人一起往府城去了。
待五月初,楊冬燕這才帶著窩頭回到了村裡。
村裡人又是一通打聽,楊冬燕也不說彆的,隻笑臉盈盈的道:“考上了!考上了!托大家夥兒的福,我家窩頭又考上了。”
“那下回還考不?”
“考啊,不過今年不考了,等明年再去。對了,咱們家可能要搬去大牛他們那兒。”
本來,大家的關注點還在窩頭考學一事上,乍一聽
楊冬燕後頭那話,頓時驚了。
楊冬燕忙擺擺手:“也不一定,還得等大牛他們回家後,一家人商量著來,反正今年是肯定不會搬的。”
話是這麼說的,可這也不妨礙村裡人激烈的討論。
老魏家啊,看來是真的發達了。
其實,老魏家早就發達了。
在明麵上,家裡是有三畝中等偏下的田,那是楊冬燕的公婆留下來的。後來,家裡又在原先的田旁邊買了另外三畝半的田,因為是連成一片的,村裡人都知道。
可他們不知道,老魏家在外村還有其他的地,這幾年裡陸續買進了不少,有普通中等田,也有上等好田,數量不等,共同的特點就是一律都賃給彆家種。最初說的是收成當中的三成當佃租,後來則又改成了直接算錢。
佃租倒不是什麼大頭,尤其這幾年地裡的收成明顯差了很多。
應該是每一年都比上一年略差,且還有更差的趨勢。
一般情況下,年景好的年份,糧價跌田價漲。碰上糧食欠收時,則是正好相反,糧價漲田價跌。
楊冬燕趁機買了不少田,哪怕將來不一定待在鄉下,田產又不會長腿兒跑了的,便是她上輩子,家裡各種鋪麵一堆,可田產仍然是占了大頭的。
若有良田百畝,縱使一時間收成不好,總歸有緩過來的時候,屆時糧食收上來賣了錢,家裡就會立馬好起來。
在絕大多數人心目中,買田產是最佳的保存家產的方式,楊冬燕當然也不例外。
跟她正好相反的是,大姑子魏阿薺在這兩年裡,陸續賣了一些田。
魏阿薺嫁的那個老劉家,日子過得倒也不算太艱難,賣田主要也是為了給她兒子劉富貴娶媳婦。鄉下地頭娶媳婦也是很有講究的,若想娶個好人家的好姑娘,就算不蓋新屋,房子總該翻新一下吧?聘禮又要合乎規矩,小定大定都是錢。
饒是這樣,劉富貴娶的媳婦也不能說是十裡八鄉最好的姑娘,因為真要是家裡條件好,自身品貌也出眾的……
人家更願意嫁到鎮上去。
好在,雖然費了一些工夫,不過劉富貴還是娶到了一房好媳婦。彼時魏大嫂還沒忙得腳不沾地,還特地去瞧了瞧,等回來後,楊冬燕問她新媳婦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