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冬燕回過神來,但眼神卻還是直勾勾的,她指了指旁邊的人,問窩頭:“我方才聽到他們在說啥保康,還有啥十三年……窩頭啊,這是啥意思啊?”
“保康十三年。”窩頭下意識的接了一句,隨後看向榜單,指著上頭說,“今年考中的就是保康十三年的舉人,朝廷規定他們必須參加來年的會試,會試地點在國都南陵郡,大概是在說儘快趕路吧?怕過完年再去會來不及,再晚一些可能會遇到大雪天。”
楊冬燕:……
她就聽了個前麵,隨後腦子一片空白。
保康啊,這個她是知道的,是皇帝的年號啊!她死的那一年,是保康六年。而在位的就是本朝第二位皇帝,人稱保康帝。
還有國都南陵郡……
楊冬燕腦子裡嗡嗡嗡的響,她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所以說,她不是借屍還魂到不知道啥犄角旮旯的世界去了?她甚至都沒有離開這個國家,隻是從南方到了北方?
這信息量還是蠻大的。
“奶?奶!”這回不是窩頭喊了,而是豬崽,“奶你咋了?哥!都是你沒考上舉人,瞧把奶給氣的!”
窩頭一臉愧疚的低下了頭:“嗯,都怨我不爭氣,沒考上舉人。”
這
一幕就很令人牙疼。
因為他們方才在看榜單,壓根就沒離開貢院範圍,哪怕都這會兒了,身邊還是有不少讀書人湊到前頭看榜,以及閒聊。
聽到窩頭的那番話,周遭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閔秀才趕緊示意大家走人,等走出了貢院範圍後,那種彌漫在周遭的尷尬氣氛才總算是消退了,他開口勸了幾句,大意是鄉試很難的,考不上也是正常的。
豬崽和豬小妹都拿眼看他,看得他頭皮發麻,最終閉了嘴。
好在,這會兒工夫,楊冬燕略微有些緩過來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就那麼一回事兒嘛,她是借屍還魂,還能挑地方不成?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於旁的事情,也彆那麼計較了。
再一個,在一張地圖上是天大的好事兒啊!
回頭她就可以告訴兒子們,等著啊,等老娘考上狀元,得空了去瞧瞧你們!
才這般想著,楊冬燕就被人拽了一下,差點兒把她拽得一踉蹌。緊接著,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陣狂風吹過,直接將她吹得灰頭土臉,一點兒都不誇張的說,那就是塵土“噗”的一下,全糊在了她的大臉上。
閔秀才一臉的心有餘悸:“省城這邊不是不讓策馬遊街嗎?怎麼那麼胡來?差點兒就出事……”
話還沒說完,方才那條道上就又飛馳過好幾匹馬,速度倒是不如前頭那個快,但以前連著數匹馬飛馳而過,造成的塵土飛揚甚至遠勝之前那個魯莽的騎馬人。
顯然,前頭的人是在跑,後頭的則是在追。
因為後頭的人一麵快馬加鞭的追趕,一麵還大聲嚷嚷的類似於彆跑停下來之類的話。
“這是在抓賊?”閔秀才腦洞大開,因為已經有了前頭的驚嚇,後頭倒是沒造成太大的問題,起碼他們這一行人都退到了路邊,讓那些騎馬追趕之人快速通過。
楊冬燕全程麵無表情,隻要是她站的位置特彆好,角度也很棒,愣是用她的大臉承受了兩撥塵土。
甚至因為沒能及時反應過來,還呼吸了一大口氣,眼下嘴裡都是土。
氣到頭頂冒煙。
沒等楊冬燕破口大罵,第三撥人趕到了。
為首的是個中年人,還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候長相格
外俊美的中年人。
“給我追!必須給我把人追到!劉侾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這次就算你爹不收拾你,我這個當舅舅也要教訓你!”
孟源氣得渾身發抖,跟此時的楊冬燕有的一拚。
在他的號令之下,不光自己的親衛追趕了上去,不久之後連郡守大人都驚動了,派出衙役從各處圍追堵截,誓要將永平王府的小少爺追回來。
因為涉及到了官府,好些街麵上閒逛的人都被迫退到了路邊,親眼看著一群群的人從自己跟前經過,想回家都沒辦法。偏生今個兒還是鄉試放榜之日,就算自家沒讀書人的,也不妨礙大家夥兒過來湊個熱鬨。因此,毫無意外的這一片全給堵了。
不過,看完全程的人還是不多,畢竟這個得碰運氣,尤其是有幸目睹永平王府小少爺策馬狂奔英姿的……
隻有楊冬燕一行人。
而這其中,又以楊冬燕最為榮幸,她被塵土糊了一臉,其他人則稍微好一點兒,但多少還是都遭了秧的。
像豬小妹就是一腦袋的塵土,豬崽很努力的想要給妹妹拍去頭上的塵土,結果因為太實誠了,乍一看還以為是當姐姐的正在往妹妹頭上拍巴掌,啪啪啪的,看得旁觀者腦殼疼。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這條街才總算是能繼續通行了。
閔秀才剛剛同另外幾個讀書人交流了一下,回來告訴楊冬燕等人:“是王府的小公子鬨離家出走,沒事兒的,問題不大,據說這次的主考官孟大人是他的親娘舅。這算是家事兒吧?走吧,先回去收拾收拾。”
收拾?收拾啥?
楊冬燕後知後覺的抹了一把臉,隨即“呸呸”的吐出了一口帶著塵土的唾沫,頓時臉色黑得……噢,因為塵土覆蓋,也看不出臉黑了。
王府的小公子對吧?
劉侾小兔崽子是吧?
老娘……不對,你祖宗我搞不定你,還搞不定你爹嗎?!
楊冬燕殺氣騰騰的往家裡趕,要不是地方不對,她真的能當場開麥。就算這樣,她其實也是在心裡怒罵,將小兔崽子他爹罵了個狗血淋頭。
上下嘴皮子不停歇的撥動著,一看就知道這老太太在心裡罵人呢!
閔秀才當然看出來了,他還以為是這老太太平常
沒受過這氣,想勸兩句又不知道該咋勸才好。後來就發現老太太還是挺有涵養的,這不就是在肚子裡罵人嘛?成啊,不罵出口就闖不了禍。
即便如此,閔秀才還是跟窩頭悄聲叮囑了兩句,告訴他,永平王府不是普通地兒,王府的小公子也不是普通人,讓他幫著勸一下老太太,彆給氣出個好歹來了。
窩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奶,一時間分不出來他奶到底是因為被塵土糊一臉而生氣,還是因為他沒考上舉人而生氣。
等回到了家中後,窩頭實在是忍不住了,就跑去問了他奶。
楊冬燕:……
她都給氣糊塗了,完全忘了窩頭落榜一事了。
可寶貝孫子都落榜了,身為疼愛孫子的和藹老祖母,她咋可能舍得怪孫子呢?
孫子呀,那就是用來疼用來寵,就算真有啥事兒做得不對,那也該罵孫子他爹!
“奶咋會生你的氣呢?哎喲奶的寶貝孫子喲,可嚇壞了吧?奶不怪你,奶咋舍得怪你呢?奶呀……奶就是被那個不著調不靠譜,長得人模人樣偏不乾人事兒的王府小公子給氣的!這什麼玩意兒啊!”
窩頭道:“興許是他爹沒好好教他?”
“對!肯定是這樣的!”楊冬燕想起來了,“那句話咋說來著?你原先教豬崽說過的,啥啥不教,啥啥過來著?”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窩頭一臉的嚴肅,“意思是,隻供吃穿而不好好教育子女,是父母的過錯,隻教育但不嚴格要求就是先生的懶惰了。”
楊冬燕捶桌大罵:“沒錯!就是這句話!養不教父之過!……劉老二那混賬東西!”
最後那句話,是她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語速之快音量之輕,饒是窩頭就站在楊冬燕身畔,都沒能聽清楚。
不過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該聽到的人……
劉二老爺劉誥就聽得十分清楚。
楊冬燕還生怕他耳背亦或是記性差,將這句話翻來倒去的說了無數遍。又因為這句話沒必要背著家裡人說,到最後不光是豬崽背會了,連帶豬小妹都跟著被洗腦了,下意識的跟著叨叨,養不教父之過。
最害怕的人是誰呢?
當然是閔秀才了。
他又不知道劉侾到底是誰的兒子,隻聽說那是永平王府的小公子,那豈不是說……
麵對敢於怒罵王爺的楊冬燕,他慫了。
都等不到第二天了,當天下午他就拽著窩頭去了省學,被錄取之後,就急急的從老魏家搬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閔秀才:……當時我害怕極了。[瑟瑟發抖.jpg]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