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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劉修真就是那種, 擔著堂哥的名兒操著當父母的心。這也不怪他,誰叫永平王府諸多子嗣裡頭,隻他和劉侾是自幼養在老太太跟前的?名為堂兄弟,卻也跟親兄弟無疑了。

再便是, 劉修自個兒嫡親弟弟, 也是個能文能武的,最是省心的那一種, 倒是也有不爭氣的, 可那卻是庶出了。他便是再怎麼愛操心,也犯不著將心事花在庶弟身上。

倒是小堂弟劉侾, 幼時又多受寵, 長大就有多可憐。少不得多花些心事在他身上, 哪怕不為旁的,單就是讓老太太在地底下能夠安心,也算是值得了。

青雲書院裡, 勳貴子弟著實不少, 畢竟國子監、太學那頭的入學門檻實在是太高了,便是勳貴出身, 也沒得將家裡的子嗣一股腦的往裡頭送的。

庶出就更彆做夢了, 就算是嫡出, 每家最多也就是一房一個, 這還是往多了算的,搞不好一府一個名額還差不多。也因此,就有那出身高貴又不如長兄得寵了, 就退而求其次,來求青雲書院收下了。

永平王府就是頂尖勳貴之一,可無奈二房嫡幼子劉侾的大名已經傳遍了整個南陵郡的大街小巷, 反正劉二老爺已經不想為這個倒黴兒子舍麵子了,也就是永平王世子還在為他四處奔走。

所幸,事兒到底還是辦成了。

最大的煩惱事兒已了結,劉修的心情十分不錯,麵對那些或是主動討好攀附,或是態度矜持的過來討教之人,他都是笑臉相迎,還力邀眾人過幾日去他家郊外的莊子上遊玩一番。

其實,最佳方案應當是邀請那些將來要與劉侾同窗之人,來自家府上把酒言歡的。

但有兩個問題。

一則,永平王府忙著辦老太太的十周年大祭祀呢,哪怕尚未操辦完成,但氣氛算是渲染到位了。講道理,莫說外頭人了,便是他這個打小在府上長大的,如今稍晚些時候都不敢出門,就怕一不留神被嚇死了。

還有那每年入冬後,總有一些不長眼的小賊入大戶人家的院子偷盜,畢竟房多院大,即便下人不少,可總有疏忽之處。但今年,劉修還挺期待的,期待哪個小賊偷到他們府上來,保準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嚇不死你!

在這種情況下,邀請來府上做客一事,算是徹底不成了。

二則,就該怪青雲書院了,他們此次辦的詩會,倒是不排斥外人了,卻將最低門檻限製在了舉人身上。試想想,一屋子的舉人呢,他們都是舉人了,就算來年會試失利了,那也不可能跟倒黴孩子劉侾當同窗呢。

沒奈何,劉修隻能用更委婉的方式,邀請的是青雲書院的先生們。當然,他不能太明顯了,因此索性多喚幾個人。

到底是永平王府的世子殿下,哪怕猜到了他的意思,多半人還是願意給他這個麵子的。

包括青雲書院的幾位先生。

他們呀,到底還是太年輕了,相信以後會後悔的。本來是盤算著,不就是個不愛學習的富家子弟嗎?再說讀書明事理,看永平王府的意思,也並不是一定要讓劉侾考上舉人,隻要他能學到一些真材實料,相信就算三年後仍舊沒有考上舉人,永平王府也不會為難的。

那是當然的!

劉修就盼著他那倒黴堂弟彆再闖禍惹事了,至於能不能考上舉人?誰在乎!

隻這般,詩會進行得相當順利,以文會友的結果,哪怕多數人都是不怎麼走心的,但起碼氣氛還算是熱烈,也交換了聯係的方式,定了下次相聚的時間。

當然,也有人是打算抓緊時間,趁著最後這幾個月裡,認真的研讀詩書,爭取在來年會試上發揮出色的。

對於這種人,青雲書院表示熱烈歡迎。

相較於國子監,青雲書院還是比較自由的,包括上各科教授的課程、完成功課、詢問討論問題等等,多半還是要學生主動的,少有先生一直盯著學習的。就連住宿都是非強製性的,隻要能每天按時到校,書院並不在意學生是走讀還是住宿。

當然,作為非朝廷資助的書院,在這裡上學的費用也是很可觀的。而且書院並無補貼,非要說的話,隻有一種學生可以免費就讀。

已擁有舉人功名的。

窩頭對今個兒的收獲特彆滿意,對劉修的相邀卻渾然不在意。

可能是因為早在濟康郡裡就認識了安平王世子,他對於這些皇親國戚已經沒啥感覺了。再就是,安平王世子是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他身上的氣質同尋常人截然不同。在與他相識後,再看看那位永平王世子……

噫!!

都是武將之後,都是王府世子,這區彆也太大了吧?

永平王世子劉修也是自幼習武的,騎射工夫了得,刀槍棍法也是一流的。但不得不說,有沒有真正上過戰場還是很重要的。劉修看起來是個武藝不錯的勳貴子弟,可安平王世子卻是個實打實的百勝將軍。

還有一個事兒,同樣都是世子,人家安平王世子是率領大軍一路北上,雷厲風行的拿下蔣郡守一乾人等,而永平王世子呢?

噢,他是來書院裡托人求情賣臉麵,希望書院破格錄取他家那不爭氣的小堂弟。

同樣都是世子,你看看人家!

→_→

當天傍晚,窩頭回到客棧裡,第一時間就跟楊冬燕彙報了今個兒的收獲。

楊冬燕跟方氏等人不同,她一直鼓勵窩頭多結交一些朋友。誠然,很多時候不經曆一些事情都不知道對方是人是鬼,可那也不能因為害怕上當受騙,索性就待在家裡不出門了吧?女眷也就罷了,但窩頭將來是要走仕途的,越早多接觸各種各樣的人,對他將來有益無害。

就算真的上當了受騙了,吃一塹長一智嘛!

這世上,像窩頭在縣城裡那位跛腳先生遇到的禍事,到底還是占了極少數的。多數的讀書人還是要臉麵的,不會絲毫不留後路豁出去做某個事兒。還是那位跛腳先生,他是被毀了前程,但害他的人也受到了應有的處罰,一樣無緣於科舉。

玉石俱焚終究不是普通人能乾得出來的,至於那種謀劃周全的詭計,楊冬燕不覺得自家如今會值得對方這般作為。

就譬如前個兒,閔舉人得了消息,說那青雲書院邀請眾舉人一起焚香品茗、吟詩作對。

初聽仿佛也就那般,可楊冬燕依稀記得,那青雲書院最是會收買人心,像國子監、太學都是端著的,輕易不收學生。唯獨青雲書院,自有一套編外學生的說法,要求考中舉人後方可入學,不收費,但也不正常授課,卻允許那些編外學生自由出入書院的藏書樓,若有疑問也可以向先生請教,亦或是拿著自己寫的文章,跟同窗一起交流討論等等。

就因為青雲書院的這般做派,那些從外地趕來南陵郡趕考的舉人們,相當樂意當這所謂的“編外學生”。

又不用額外掏錢,便能隨意閱覽眾多藏書,雖不讓外借,卻允許謄抄。還能跟先生請教,跟同窗討論。若是想住在青雲書院,也隻需要出一筆住宿費用而已,這些都是小錢,畢竟在外頭吃住更費錢。

多完美啊,有百利而無一害嘛!

殊不知,這對於青雲書院而言,也一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他們本身沒那麼多的舉人學子,添了這些編外學生後,若是不中,因著原就不是在青雲書院苦讀的,倒也怪不到他們身上。可若是中了呢?編外學生就不是學生了?一日為師還終身為父呢!

至於書院所要付出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畢竟,藏書樓書籍眾多,讓人翻閱謄抄又不損失什麼。

甚至還有某一屆,高中狀元的,正是青雲書院的編外學生。那學生本是北方人士,一同赴考的同鄉同窗皆折翼於會試,隻他一人進入了這殿試,並一舉奪魁。

他也是個會做人的,當下撇開了自身的先生,隻說在青雲書院的這半年裡,收獲斐然得益頗多,又說同先生、同窗關係極睦。因他是新科狀元,青雲書院也是樂得多個學子,拿他當初曾討教院長一事大做文章,愣是最終說成了他是青雲書院院長的關門弟子雲雲。

……

當年,楊冬燕是當個趣事兒聽的,永平王府是屬於武將一脈的,跟文臣那頭關係也就平平。哪怕劉二老爺自小苦讀詩書,那去的也是國子監。

還記得那會兒,楊冬燕嗤笑文人的花花腸子最是多了,卻萬萬不曾想到,自家孫兒有朝一日也要去青雲書院。

關鍵吧,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去。人家既是邀請你了,哪怕是為了全顏麵,你也得去。對了,明個兒你先去那頭應下了,回頭我領你去裁縫鋪置辦幾身新衣。”

窩頭笑得眉眼彎彎的,他就知道他奶肯定會高興的。這麼好的書院呢,人家王爺家的世子還得低頭去懇求呢,偏他這個平民之子卻是被書院先生竭力邀請的,想想就覺得暢快!

好在,窩頭在縣城那位跛腳先生跟前待了好幾年,被教導著不能驕傲自滿,為人行事皆要低調。因而,他隻在心裡樂嗬了一番,並不曾說出口。

幸好沒說……

不然你奶就要被你給氣死了……

次日一早,窩頭就先去青雲書院答應了先生,與他一同前往的,還有閔舉人等。他們倒未必會一直留在青雲書院,大概也就是看來年的會試情況,若考上了自是想法子去謀個官職,即便沒考上,大概率也是回到家鄉的。旁的不說,單就是如今身上這個舉人功名,也能讓他們在省學或者其他官學堂某個學官的缺兒了。

跟那頭打好招呼後,楊冬燕就領著窩頭去裁了新衣。

南北方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尤其南陵郡不光地處南方,還是最最講究時興潮流的地兒。

要知道,還在濟康郡時,窩頭的衣裳多是以保暖為主的,樣式顏色什麼的一點兒也不重要。但來了南方,卻還是要以青布長衫為主的,南陵郡冬日裡本就不算特彆冷,那些個讀書人更是仿佛一個個不怕冷似的,穿的特彆少,顯得腿長身量高,為此哪怕凍出清鼻涕來,都不願穿上臃腫的大棉襖子。

楊冬燕還記得她那倒黴二兒子就是這般,讀了個書,學問有多少暫且不說,臭毛病倒是學了一大堆。

不過,以前楊冬燕是覺得沒那個必要,畢竟出身來曆已經夠用了,沒必要這些外在方麵花費太多的心力。但如今……

還不光是置辦符合南陵郡讀書人形象的新衣,楊冬燕出了裁縫鋪,又領著窩頭去另外一條街的紙硯軒購買了不少上等的文房四寶,還告誡窩頭:“南陵郡不比濟康郡,你要去的青雲書院也不是以前的省學,有些東西可以避免的就沒必要太特殊。再說了,咱們家如今不差錢,用好的筆墨紙硯,對你將來也有幫助。”

窩頭是不會跟楊冬燕唱反調的,他就覺得他奶說啥都是對的。即便心裡擔心怕家中錢財不夠,那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問出來的。

事實上,窩頭曾經私底下詢問過他爹的,問是不是南陵郡的開銷太大了,家裡顧不上。

不想,他爹卻告訴他,光這些日常開銷倒是無妨,帶來的錢肯定是足夠全家在南陵郡過上好幾年的。唯一的問題是,家裡若是打算在置辦一座好宅子的同時,又要置辦鋪子做買賣的話,那麼恐怕就要先回一趟濟康郡,將那頭攢下來的家業儘數賣掉了。

但這樣一來,還有一個問題。

窩頭如今前程未卜,假如他通過了會試,哪怕最後隻是個同進士,那麼也是可以授官的。倘若留在了南陵郡,那家裡變賣北方的家產在南陵郡落戶自是無妨,可萬一他去了外地當官呢?所以,魏家一直沒做出決定。

不過,魏大牛也跟窩頭透了底,如今家裡不怕他去外地授官,因為去了外地,哪怕是一縣的父母官,那也是有縣衙可以落腳的。至於留在南陵郡,大不了他再做回老本行,去郊外拉活的家禽家畜來城裡賣。

“你儘管好好學,家裡的事兒有你爹呢!”

正因為魏大牛這些話,窩頭就很淡定,他還記得小時候在鄉下老家時過的日子,那時是真的連吃飽都是個奢望。可後來,家裡不就是慢慢的起來了?因此,他很信任他爹。

就是吧……

麵對兒子那信任的眼神,魏大牛心裡頗有些發虛。

外人隻道他帶著二弟攢下了這偌大的家業,甚至彆說外人了,連自家人裡頭,窩頭和三隻小豬,以及蘿卜、土豆,也都是這麼認為的。包括老家的那些親戚朋友們,在他們有限的認知之中,甚至認為魏大牛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

難怪啊,能生出這麼聰明的崽來。

魏大牛:……我好心虛啊!

甭管怎麼說,在幾天之後,窩頭就搬到了青雲書院裡。本來,他也是可以選擇走讀的,但楊冬燕覺得在書院裡還清靜的,正好窩頭去書院了,家裡就可以找一處不需要離貢院那麼近的、地段偏價格略低的宅院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畢竟先前之所以考慮貢院附近的宅院,也都是站在窩頭的立場上的。若不是為了窩頭,他們家更願意離東西坊市近一些的,出門就是熱鬨的街市,這才符合老魏家愛熱鬨的性子,也更方便接下來做買賣。

但有一點,楊冬燕卻是沒考慮到。

更確切地說,是她所得到的消息不夠多。

永平王世子劉修啊,他為了他那個倒黴堂弟付出的可太多太多了。又是力邀書院先生去郊外莊子上遊玩,又是請其他學子品茗,還主動弄來了不少會試相關的資料,像往屆的優秀文章,最近兩年的時政消息等等。

他為了啥啊?還不就是趕在倒黴堂弟入學之前,先把書院裡的先生學生的好感度刷起來。

這樣一來,等回頭他弟闖了大禍惹了麻煩,也好讓書院的先生學生看在他的麵子上,狠狠的懲罰,但不要直接勸退。

太苦了,當哥真的是太苦太苦了。

世子妃見他成天往青雲書院跑,還四處收集科舉相關的資料,很是心疼。她覺得永平王府就是不正常,像二老爺二太太吧,成天就知道往祠堂裡跑,老太太便是再好,人都沒了,再搞這些有的沒的,有意思嗎?這不都是虛的?

再說世子,他之所以對劉侾的事情這般上心,除卻幼時的情誼外,最重要的是,當年老太太臨終前很是放心不下尚且年幼的劉侾。也是他拉著老太太的手,保證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小弟的,老太太這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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