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收到賈府傳來的消息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難怪人家說最怕蠢對手,聰明人行事有跡可循,蠢人則全靠莽,壓根猜不到他們會怎麼做。
這賈政和王氏一個比一個蠢,王氏到了現在還想著害黛玉也就罷了,賈政也是......彈劾他的樁樁件件都是內宅之事,他卻絲毫不知反思。如今內宅出事還是和稀泥,跟他比起來,胤祚覺得自己都稱得上有政治天賦了!
難怪明明出身挺好,官職卻一直在五品六品打轉,這麼多年都得不到升遷!
胤祚歎了口氣,他本不打算做的太絕,但既然賈政因朝堂之事無心管理後宅,那就隻能讓他無官可做、無事可愁,如此便應該可以專心整治家事了。
胤祚又能受累又去找了太子一趟,於是第二天賈政又被彈劾了,這次可比上回嚴重多了,內宅之外的其他黑料也放了不少,諸如仗勢欺人等等,賈政還沒從昨天的降職中緩過神來,今日就直接被一擼到底成了白身。
賈政在工部聽完旨意,整個人都是懵的。
傳旨太監催促道:“若無要事賈大人便可離衙回府了。”
“還請公公擔待,”賈政拉住傳旨太監,塞了一張銀票過去,“政實在不知得罪了誰,可否請公公指點一二。”
傳旨太監嗬嗬一笑:“賈大人說笑了,皇上聖意裁決,這‘仗勢欺人’也是鐵證如山,自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說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賈政被噎了一下,他自然不敢說皇上是錯的,隻訥訥道:“政言辭不當,並無不敬之心,請公公見諒,不過這......”
“行了賈大人,”傳旨太監把那張銀票推回去,“時候不早了,您已無官職在身,久留於此不合適,還是趕緊離開吧。”
說完就轉身走了。
賈政無法,隻能與眾同僚辭彆。今日一彆怕是日後難再相見了,左侍郎還是好心提點了一句:“彈劾你的那些事好好想想。”
賈政一臉苦悶地點頭:“實在不知道得罪了誰。”
左侍郎:“......罷了,你回去吧。”
賈政略做收拾便離開了衙門,轉過彎卻見不遠處的欄杆上斜倚著一人,不是胤祚又是誰?
賈政連忙上前行禮:“微臣......草民見過六貝勒。”
“賈大人,”胤祚衝他點點頭,“相識一場,知道你今日離開,我來送你一程。”
賈政受寵若驚:“草民不敢,草民如何當得起......”
“走吧,”胤祚懶得聽他多說,轉身就走,賈政隻能跟上。
賈政心裡砰砰跳,但又不敢說話,隻能亦步亦趨跟著胤祚,二人走了一段路,胤祚的腳步才慢了下來,笑道:“我聽說賈大人的二公子乃是神仙轉世,故而出生時嘴裡銜著一塊寶玉?”
賈政不知他的意思,訥訥道:“是,確有此事。”
胤祚點點頭:“如此看來榮國府果真有大福氣,神仙都投生到你家去了,皇宮都比不上呢。”
賈政心裡一跳,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比皇宮還吸引神仙是什麼好事嗎?怕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賈政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來,指天發誓道:“貝勒爺明鑒,什麼神仙轉世不過是一個癩頭和尚和跛腳道人的胡言亂語,草民一家絕無不臣之心!”
胤祚淡淡一笑:“起來吧,賈大人多慮了,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
榮國府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啊!
事實上賈寶玉銜玉而生之事康熙和太子早就知道,若換了其他人家少不得猜疑一二,但賈家......他們連敲打的意思都沒有,蓋因根本沒必要放到眼裡,就賈家後輩的德行,真能成什麼事才奇怪呢!
不過現在用來威脅賈政倒是挺好用的。
胤祚:“......此事想來是你夫人王氏所為吧?”
賈政:“???”
胤祚道:“大人細想,剛出生的嬰兒才多大,那鴿子蛋大的寶石塞在嘴裡不會窒息嗎?我瞧著這傳聞不實!倒是聽說大人二子和三子年歲相差不大,王氏與妾室同時有孕,為了爭寵做出假冒之事的可能性更大,隻怕大人也並非親眼見著那寶石從孩子嘴裡拿出來的。”
賈政麵露遲疑之色,王氏生產時他在衙門,是下衙回府後才聽說哥兒銜玉而生,自是沒有親眼看見。母親賈氏雖在場,但也隻是守在產房外,如今細細回想,似乎母親見到孩子時那玉已經從嘴裡掏出來了,不能確定是否從胎裡帶出來的。
若說是王氏為了爭寵早準備了一塊玉,買通穩婆假造祥瑞也不無可能。畢竟六阿哥說的對,那麼大的玉放在嬰兒嘴裡確實危險!
再說就寶玉那德行,哪裡像是神仙轉世的樣子了?
賈政心裡信了六七分,心裡登時恨極了王氏。如此蠢婦,是要害他賈家於萬劫不複之地嗎?
胤祚看著他的神色微微一笑,繼續挑撥離間:“要我說王氏膽子也太大了些,祥瑞也就罷了,她竟還敢放印子錢!”
賈政:“印、印子錢?”
“是啊,賈大人也不知道嗎?王氏已經放印子錢有一些時日,逼著好幾戶人家賣兒鬻女了呢!”胤祚笑著為他科普,“律法嚴禁民間私放印子錢,一旦發現枷號一月起!王氏自己倒是自作自受,隻不知到時賈大人和榮國府的臉麵該往哪兒放啊?!”
賈政額頭青筋直跳,哀求道:“六貝勒......”
“賈大人儘管安心,我若不顧念您,這次就不會放著現成的罪名不用,隻找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彈劾您了。”
賈政驚呆了:“是您?”
“是啊,您沒想到,我也沒想到,咱們原也有共事之誼的!”胤祚笑道,“若非王氏欺人太甚,四姐姐也不至於無奈之下請我和太子二哥幫忙。你該知道林姑娘是我四姐姐的摯友,我也曾多得林大人關照,如今她平白被辱,我是萬萬不能袖手旁觀的,隻能委屈賈大人了。”
賈政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站不穩。
胤祚輕笑一聲:“其實若非四姐姐護友心切,叫流言傳出去也沒什麼。反正令公子不能人道,隻要放出消息,流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賈政:“什、什麼?不能人道?”
“是啊,這個你也不知道嗎?自從你上次打了他一頓板子之後,他就不能人道了啊!你們瞞得倒是好,隻是不知其他人對此感不感興趣,誒,二公子還沒留下子嗣吧?”
胤祚還沒說完,賈政就白眼一番暈了過去,頭砸在青石地麵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胤祚冷哼一聲,憋了一晚上的氣這才消了一些,叫來德清道:“找幾個人把他送回去吧。”
賈政再次醒來時已經在賈家了,他看著頭頂熟悉的帳子,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王夫人撲到他身上哭道:“老爺,這是怎麼了呀!”
賈政看到王夫人,暈倒之前的記憶回籠,想到王夫人害他丟了官,還行事不端被宮裡拿住了把柄,如今害得整個賈府被撂在火上燒,眼睛登時氣得通紅,掄圓了胳膊重重一個巴掌扇到她臉上。
王夫人捂著臉愣了一下,扯著帕子哭道:“老爺在外麵受了委屈,也不該回來拿我們撒氣,我做錯什麼了?”
賈政被吵得頭疼,餘光裡瞧見寶玉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敢上前說話,隻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溜了,一時心口都疼了起來。
這般沒有擔當,日後能成什麼事!
對了,寶玉不僅沒有擔當,他還不能人道!
賈政覺得眼前又開始黑了,聽王夫人還在哭哭啼啼,喝道:“閉嘴!滾出去!”
王夫人還要說話,但見賈政臉色漆黑,到底不敢太過分,隻出去了。
賈政自個兒躺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一些,問自己身邊的丫鬟:“老太太呢?”
丫鬟道:“老太太守了老爺一會兒,隻是身子乏累,如今回去歇著了。”
賈政點點頭:“伺候我梳洗,我去給老太太請安。”
丫鬟猶豫:“您才剛醒......”
賈政哪還顧得上這個!如今六阿哥盯著他們府,不趕緊把一應事情處理好,難道等著榮國公府百年名聲掃地麼?
賈政略梳洗了下便去找賈母,屏退下人後把今日之事細細與賈母說了。隻除了寶玉不能人道之事,一則此事尷尬,二則賈母太疼愛寶玉,說了隻怕她承受不住。
賈母聽說王夫人要害黛玉名聲,已經氣得一個倒仰:“這個毒婦!這麼陰損的主意虧她想得出來?!”
又抱怨賈政道:“你也是,昨日趙姨娘都告訴你了,怎的不好好管管?”
賈政如何不後悔,隻慚愧道:“兒子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降職的。”
他隻當自己在朝堂上得罪了人,對方拿不到他的把柄,故而隻能從後宅入手,哪裡想到四公主竟對黛玉這般在意,為此還求了太子和六貝勒呢?
賈母歎氣:“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賈政道:“先把該處理的處理了吧。寶玉這個祥瑞之事要澄清一二,印子錢也不能放了。”
“印子錢也就罷了,本錢能收便收,不能收就當扔點子銀子,趕緊處理善後便是。隻是寶玉......”賈母有些不樂意,“......那玉晶瑩剔透、光華流轉,一瞧便知不是凡物,怎的就說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