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1 / 2)

按照滿洲習俗,婚禮講究“三日婚”。因為大婚整個流程走完要三日時間,故此得名。

第一日女方送嫁妝,第二日是娶親的正日子,第三日則是會親。

婚禮定在十月二十八。

十月二十七,林家的嫁妝便送到乾東五所。送嫁妝也是有講究的,因著有一個曬妝的步驟,也就是女方嫁妝送到男方家裡後,要放在院子裡任人觀看,好與不好都一目了然,越是豐厚便越體麵。

在有些人看來,林家幾世積累,家產必然不少,林如海又沒有兒子,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如今破格指給皇子做嫡福晉,林如海還不得卯了勁準備嫁妝,既給自己女兒做臉,也成全了六貝勒的麵子,豈非兩全?

但出乎意料的是,黛玉的嫁妝雖不算少,但也隻是中規中矩,一百二十抬的嫁妝,塞得也不算多滿,在皇子福晉裡算是中等,和太子妃一百三十六抬的嫁妝比差了一截。

那存心瞧熱鬨的便不由噓道:“也不過如此,還以為林如海多看重這個女兒呢。”

“女兒罷了,能有多看重?林如海隻怕還想生兒子呢,哪能把家產都給了旁人?”

任憑旁人怎麼說,胤祚卻是挺滿意的,對鬆了一口氣的大阿哥道:“我就說林海是個明白人吧?”

這幾日邪風吹得厲害,大阿哥不免替胤祚擔心,林如海疼愛女兒自然沒有不好,但要送太多嫁妝就不妥當了。

嫁妝是女子的底氣,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向來中庸才是生存之道。若林氏嫁妝比旁人高出一截,無疑拉開了與其他福晉的距離,日後該如何好好相處?再則太子妃是未來國母,代表大清的尊嚴和體麵,要是壓過她更是惹人非議。

所以嫁妝多固然能一時風光,但其實後患無窮,對林氏如此,六弟難道能獨善其身不成?

明眼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偏偏流言甚囂塵上,都說林氏嫁妝如何如何豐厚,大阿哥替胤祚擔心,生怕林如海一時腦熱真給那麼多,那才真真是坑了林氏和六弟呢。

如今見他明白便放心了,點頭道:“是我多心了。”

胤祚嘿嘿一笑:“大哥操心弟弟呢。”

不論結果如何,這份情誼胤祚記下了。

黛玉的嫁妝不如傳說中那麼好,少不得引得一些人非議,但一則宮規森嚴,哪怕心裡嚼咕也不敢說出口;二則明白人終究更多些;三就是黛玉嫁妝雖不多,但份量卻不輕。蓋因女子嫁妝中一部分乃是男方送去的聘禮,德妃和胤祚送到林家的幾抬禮也在其中,未來婆母與相公如此看重,給女子的底氣遠超金銀財物,其含義不是幾抬普通嫁妝可比的。

因著這些,倒沒傳出去什麼不好的話。

十月廿七熱熱鬨鬨地過去了,次日便是大婚的正日子,為了保證精神飽滿,胤祚早早就躺下休息,隻是向來優異的睡眠質量仿佛罷了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他隻得反複按摩手上的神門穴幫自己入睡。

與此同時,林府裡,林如海也在同黛玉說話。

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多年,這就要分開了,從此一個宮裡一個宮外,一年未必能見上一麵,怎麼能不傷心?

黛玉幾乎哭成淚人,林如海一個大男人也不由淚流滿麵,侍女們勸了這個勸哪個,好容易才叫兩個人住了淚,又繳了帕子叫他們淨麵。

林如海把帕子遞回給侍女,看著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女兒,深深歎了口氣:“今兒你是林家女,明日便是皇家婦了。一入候門深似海,你.....”

林如海有許多話想要交代,譬如莫要卷到奪嫡鬥爭裡去;和外麵相關的事要和六貝勒商量;與妯娌相處也要仔細,莫要一味隨著自己性子,對脾氣的便一味交好,不高興了就言語諷刺,倒壞了六貝勒的事。

但這話隻能意會,不能宣之於口,林如海最終也隻說:“......你定要自己保重,一切以平安康健為要!若有不順心的儘可傳信給為父,為父雖然人微言輕,但總會傾儘所能。”

黛玉既傷感又感動,眼眶不由又濕了,林如海眼裡也有了淚花。

黛玉拿帕子抹了抹眼淚,細聲安慰:“還有師兄在呢,您也不要太擔憂了。”

林如海:“......”

林如海抿抿嘴,這話他思索許久,一直不知該不該說,瞧著黛玉這麼信任胤祚,他還是小心提醒:“也莫要事事依仗六貝勒,便是最親近的枕邊人,也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萬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旁人。”

這話說得鄭重,黛玉迷茫地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林如海咬牙說:“為父知道,六貝勒愛重你,但須知...人心易變,他如今待你一心一意,未必能一輩子一心一意。到時候...君臣有彆,為父便是官職再高也不能轄製六貝勒,你能靠的隻有自己罷了,永遠要記著給自己留後路才是。”

他這閨女心思細,林如海生怕她將一顆心全部掛在胤祚身上,若將來胤祚變心了,黛玉又該如何自處呢。萬一鑽了牛角尖,豈非要自苦一生?

他摸了摸黛玉的頭發:“為父隻盼著你平安一生。”

黛玉咽下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對林如海點點頭。

林如海鬆了口氣,抹掉眼淚從小廝手裡接過一隻匣子推到黛玉跟前。

黛玉奇道:“這是何物?”

林如海說:“打開瞧瞧。”

黛玉便打開了,裡頭竟是放著十幾張契約,不是田地便是莊子,一個總沒有小於五十畝的。

這加起來可不是小數目!

林如海說:“原想給你銀子的,但銀子不好拿,未免太過招搖,為父便叫人換成田地莊子,人都安排好了,你隻管年年拿進項就是了。”

黛玉又細看那地契,這才發現都是這幾年置辦的,最早的一份正好在指婚後兩個月。

黛玉眼眶登時紅了:“父親......”

林如海也紅著眼笑:“給你的嫁妝不多,那是做給旁人看的。但我總不能委屈了你,如此換成田莊和鋪子,既不打眼,你也不必為銀子犯難。”

黛玉心裡有些酸澀,其實林如海不必這麼擔心,她有能力有聲望,並不是柔弱無依的小姑娘,隻是父親不知曉罷了。

父親這般事事替她顧慮,黛玉又是感動又是羞慚,於是攪著帕子低聲道:“其實您不必擔心我,我、我有銀子。”

林如海沒聽清:“什麼?”

黛玉鼓起勇氣抬頭認真道:“父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林如海:“......今日天色不早,不若改日再說吧。”

突然不是很想聽,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黛玉:“其實我是瀟湘居士。”

林如海:“......?”

林如海愣了一會兒,茫然道:“我方才可能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黛玉:“......真的,我是瀟湘居士。”

她叫朱鶯把書架上的匣子拿來,打開放到林如海麵前,裡麵整整齊齊放著畫稿,正是瀟湘居士正在連載的連環畫,第一頁正好與上一期報紙上的連載銜接得上。

林如海:“......”

他扶住額頭:“你叫我緩緩。”

他努力想縷清楚,方才這半刻鐘都不到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黛玉居然拿出瀟湘居士尚未麵世的畫稿,說她是瀟湘居士?

那可是瀟湘居士啊!

名震大清!

林如海不說多喜歡他...她,但也算敬仰,同僚中更不乏喜愛瀟湘居士之畫的,還有一位十分癡迷,林如海偶爾也會與他探討一二。

對了,他還曾求過瀟湘居士手跡,想做收藏之用,隻是遍求不到,還當他...她視金錢如糞土。

如今居然說,這位瀟湘居士是女子?

還是他的女兒?

林如海:......離譜!

但細想想,又仿佛並非不可能。

瀟湘居士畫技特殊,正巧玉兒便會素描,且功底極好。其實林如海隻見過胤祚和黛玉用素描這種畫法,這些年並沒有其他人。但一則他知道傳教士也會,二則沒敢想瀟湘居士是女子,故而一直沒敢往黛玉身上想。

但如今想來女子又算什麼,有六貝勒在,他有什麼不敢做的?!

難怪黛玉說她不缺銀子,瀟湘居士能少了銀子嗎?

林如海又開始覺得頭疼了。

家裡小輩成了名士,做父親的自然高興,偏這位名士是個女子!

林如海沉默許久,還是說了句:“胡鬨!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可想過萬一?”

萬一叫人知道,哪怕她是皇子福晉,也要受千夫所指!

黛玉笑道:“您放心,師兄有成算呢,再過些日子便不必怕了。”

林如海:“......罷了,你們都大了。”

兒大不由爹,該放手就得放手啊。

黛玉聽出這意思,心裡不由酸澀,低頭輕聲道:“父親可想過再娶?”

林如海愣了愣:“怎麼想起這個?”

“日後女兒不在家中,父親一個人不免孤單。”黛玉攪著帕子道,“到了如今,父親也不必擔心我受繼母為難了,若能添個弟弟,也是父親和我的依靠。”

林如海失笑,以瀟湘居士的地位和聲望,有沒有弟弟區彆委實不大。這孩子還是替他考慮啊。

他道:“我不再娶也不全是為著你的緣故,否則當初你在京城、我在江南,誰也管不到你頭上去,不必顧忌那麼多。若是為了你的婚事考慮,自你得了賜婚後便不必擔心了。隻是沒必要罷了,自你母親去了,我一個人...日子過得也還成,未必非要再找個人做伴。至於兒子......”

他歎氣:“求了一輩子,你母親還搭了一條命進去,不也沒個結果?我怕是命中無子罷了!如今年紀不小了,很不必再執著,再過兩年從族中領養一個孩子便罷了,打小帶在身邊,和親生的也無異了。”

黛玉默然。

父女二人最後一天相處,都不舍得分開,直說了半晚上的話,眼瞧著天色實在晚了才分開。

......

第二天便是婚期,天還沒亮胤祚就被從床上挖起來,然後按到鏡子前做造型,還有宮女在他臉上塗塗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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