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2 / 2)

再就是林姑娘從哪學的素描?當初揚州可沒人會這個,便是榮國府也沒人能教她,當初西洋傳教士極為罕見,她能請洋人做先生的可能極小,倒是六貝勒有一手不錯的素描丹青之術。

再譬如當初的指婚,且不說林如海因功抬旗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林家到底隻是漢軍旗,論身份林家姑娘也是夠不上做皇子嫡福晉的,但林姑娘偏偏就做了,還不是通過選秀,而是皇上直接指的婚。

誰都知道,皇上極為寵愛六阿哥,幾乎有求必應!

綜上可以得出結論,六貝勒和六福晉成婚前就已經相識,並且心心相印。

還是那句話,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年輕男女不乏自由戀愛成婚的,沒人拿這個說嘴。隻是既然得出這個結論,再看二人的相處,便覺得處處都很甜蜜。

譬如六福晉號“瀟湘居士”,六阿哥就號“洞庭先生”;

再比如六阿哥為了六福晉處處妥帖,當初就支持她刊行連環畫,如今成婚了不納二色,便是六福晉這麼多年隻生了一個女兒,也從來沒有嫌棄過,聽說前兩年有人想討好六阿哥,特意送了兩位絕色美人,沒想到叫六阿哥打了出去,從此再不肯見此人。

那時候大家就覺得六阿哥愛惜福晉,如今更是被甜的嗷嗷叫。

於百姓來說,這是一樁趣事,於胤祚和黛玉來說,則有那麼一點點苦惱。

自打知道了黛玉就是瀟湘居士,府裡差點被人踏破了!

諸位皇子和福晉組團來府裡參觀,瞧黛玉跟瞧什麼稀罕物種似的。太後和德妃也派人請黛玉進宮,就連康熙也叫胤祚過去問話,胤祚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康熙心裡早有猜測,倒也沒有為難胤祚,隻是回去時路過尚書房,卻被先生們圍住了,胤祚不得不再說了一遍,又允諾出去幾張瀟湘居士手稿,先生們這才肯放過胤祚,他們自然遺憾黛玉是女子之身,不能成為自己的學生,但她如今執掌女子學校,也算不上明珠暗投,先生們也就舒心了。

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林如海和四公主。

林如海氣胤祚和黛玉做事凶險,四公主則怨他們瞞著她——在三阿哥知道的情況下。

林如海也就罷了,老父親拗不過女兒女婿,加上到底沒出什麼事,嘮叨幾句也就罷了。四公主卻是時不時上門,很是不滿的樣子,搞得胤祚十分抓瞎,正盤算著是不是好好給四公主賠個禮,叫她心裡舒坦些,四公主突然就不來了。

胤祚和黛玉麵麵相覷,但四公主不來到底叫他們鬆了口氣,沒有再多問。

再次見到四公主是兩個月後。

八阿哥和使團修整了近三個月,這就要再次啟程出發,胤祚等人在城門口為他送行。

這回九阿哥不去,他年紀不小了,康熙的意思是先成家後立業。

但八阿哥帶去的人也不少,除了使團,瑪麗公主和兩個孩子定是要同他一起的,彼得和他的親隨也一起出發。

胤祚和八阿哥沒有為難這位沙俄帝王的意思,這也是康熙的意思,震懾一二也就罷了,沒必要現在和沙俄交惡。未來也許大清和沙俄還有爭鋒之日,但眼下還應以發展生息,強大自身為要。

以大清如今的發展速度,未來他們不必懼怕任何國家!

胤祚隻是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四公主,且她不僅是來送八阿哥,還和彼得依依惜彆,一看就知道關係不一般。

胤祚:“......?”

直到使團的車馬走遠了,胤祚才走到四公主身邊:“四姐沒事吧?”

“沒事!”四公主眼眶略有些紅,精神倒是沒什麼不好,淡淡哼了一聲,“一個男人罷了。”

胤祚:“......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四公主失笑,“彆把我想成什麼被傷害的小姑娘,他邀請我去沙俄,是我沒答應。他有他的使命,我也有我的責任,他不能留下,我也不願意離開,各自安好也不錯。我沒有淒淒慘慘戚戚的心情,才認識兩三個月,能有什麼感情?這兩個月相處很愉快,我還挺開心的。”

胤祚:......你高興就好。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四公主輕歎一聲:“你和林妹妹如此幸運,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胤祚鄭重點頭:“會的。”

胤祚回到府裡的時候,甜果兒正帶著下人跑來跑去,黛玉則坐在涼亭裡喝茶。

胤祚坐到黛玉身邊,笑問:“甜果兒乾什麼呢?”

“說要整理房間,”黛玉忍笑,“她想玩就玩吧。”

胤祚點頭,他們向來不會用各種條條框框約束孩子的言行,其他人家或許覺得孩子收拾房間是在胡鬨,因此不會允許,但胤祚和黛玉不這麼想。

她們隻管孩子是不是有收獲,不論是收獲開心,還是鍛煉了動手能力、管理能力,或者僅僅體會到宮人的辛苦,能夠感同身受替彆人考慮,隻要對孩子成長有益,他們就會支持甜果兒做任何事。

黛玉給胤祚倒了杯茶:“一出門就是兩個時辰,快喝杯茶解解渴吧。”

胤祚笑道:“還是福晉心疼我。”

黛玉抿唇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

正在這時候,甜果兒抱著一個匣子噠噠噠跑過來,嬌聲問:“這個是什麼呀?甜果兒打不開。”

這匣子鎖住了,甜果兒當然打不開。

黛玉瞧了瞧這匣子:“我倒不記得還有這麼個匣子,師兄知道嗎?”

胤祚一愣,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他笑道:“我倒是知道,這原是我的箱子,好些年了。”

因著甜果兒想看裡頭裝了什麼,胤祚叫人拿鑰匙打開了匣子,蓋子一掀開,裡頭便蹦出幾張紙,黛玉一一撿起,原不打算看,卻瞄見其中一張開頭的“黛玉”二字。

她一愣,展開細看。

“黛玉師妹:數月未見,近期安否?今天氣炎炙,望汝珍重,萬勿貪涼,一切以自身為要!吾今診斷病人五十,病愈十二,針灸十八,手術二人,心甚慰矣。”

時間是康熙二十九年夏。

黛玉愣了一下,康熙二十九年對她來說實在刻骨銘心。

那時候她發現了自己對師兄非同一般的感情,也明白二人之間隔著天塹,於是她選擇抽刀斷情,從此再不相見。

她沒有低估自己的決心,卻低估了自己的感情。她根本忘不了他,隻能在漫長的時光中苦苦煎熬。

但她也是幸運的,因為胤祚發現了她的心意,然後給了她一個承諾。

對黛玉來說,那無疑是最痛苦、最忐忑又最幸福的一年,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但她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封信,又連忙去看其他的,這才發現滿滿一匣子信,全是寫給她的!

有康熙二十九年的,也有他們成婚那年的;有在書房寫的,也有在戰場寫的;有救了多少人這樣的大事,也有吃吃喝喝的瑣事。

原來在她苦苦壓抑自己感情,努力想要忘記他的時候,他也把自己的思念融進文字,寫成了一封封送不出去的信。

他那時候心裡該多難受呀!

黛玉眼眶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

胤祚一驚,連忙哄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不興掉金豆豆啊!”

黛玉到底把眼淚忍了回去,隻是問道:“要是當初......我們沒有在一起,你打算怎麼辦?”

胤祚說:“當初沒想過這些,如今再回想,卻慶幸那時候沒傻到底。”

黛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說:“你才不傻。”

她又問:“那要是汗阿瑪不給我們賜婚,你打算怎麼辦,另娶他人嗎?”

“怎麼可能!”胤祚求生欲非常強烈地否認,“我預備了好幾個方案呢,第一步我打算以利誘惑,不行就死纏爛打,實在不行我就準備一條船。”

黛玉一愣:“準備船做什麼?”

胤祚淡淡道:“海上無人的小島那麼多,我帶你隨便找一個隱居去,不跟汗阿瑪玩了。”

黛玉一愣,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卻聽胤祚長長歎了口氣:“可我沒想到汗阿瑪這麼好說話,一個回合都沒堅持住,白瞎了我做的預備方案。”

黛玉眼淚又憋回去了。

胤祚問她:“那你想過沒,要是汗阿瑪不指婚,你打算怎麼辦?”

原以為黛玉會說相信他肯定能辦成之類,沒想到黛玉道:“那我就鉸了頭發做姑子去。”

胤祚:“......胡說!”

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失笑。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再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漸漸褪色,變成如今平淡寧靜的日子。

胤祚拉住黛玉的手:“我們會一直好好的。”

黛玉點頭:“我會好好對你的。”

胤祚:“那就......”

甜果兒突然喊:“阿瑪,快來!”

“來了!”胤祚咽下即將出口的調侃,飛快在黛玉臉上吧唧一下,快步找閨女兒去了。

黛玉捂著臉,在宮女打趣的目光中慢慢紅了臉。

清風拂過,涼亭的紗簾微微搖曳,角落的冰盆冒著絲絲涼氣,炙熱的陽光經過紗簾成了柔和的光斑,黛玉就著遠處父女兩個的歡笑聲抿了口酸梅湯,沁涼的滋味從舌尖蔓延到全身。

她不由又想起康熙二十九年,那時候師兄剛從戰場回來,聽說她纏綿病榻,便想法設法來賈府探望,然後他發現了她的心意,再然後他許下了一個承諾。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當初稚嫩的少年少女已經為人父母,黛玉還是忍不住想:幸好!

幸好遇見了他。

幸好沒有錯過!

——她耗儘一生運氣遇見一個人,此後餘生,所有好運都是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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