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苗已經在家躺幾天了,這幾天她的名聲那算是臭大街了。
從棉花廠到筒子樓,薑家的三閨女成了最近的熱門話題,從和人家孟主任處對象,到進入工會,再到現在的為了返城拋夫棄子。
薑家人看著她就一個勁的歎氣,可薑苗卻不把這些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整天歪在床上看小人書,有的時候還看的樂不可支。
孫英子和薑向軍還以為她被趕出工會,名聲又這麼難聽,神經出現問題了哪,薑向軍甚至還特彆彆扭的來薑苗屋裡安慰了她幾句,讓她最近不要出門,不要在意彆人說啥。
孫英子怕她遭了這次事,以後不肯再去上班,也說了許多寬慰的話,甚至發動自己的同事朋友啥的,想給小姑子再找份工作。
……
此時的棉花廠。
吳廠長和王主席看著麵前的趙乾事,都異口同聲的說道,
“你們把人給趕走了?”
時間回到幾分鐘前,
趙乾事見都這麼兩天了,老李還沒有來上班的意思,她有些急了,想讓工會裡的人去把老李給喊回來上班。
她正準備叫人去哪,隻見吳廠長和多日不露麵的王主席帶著一幫人急匆匆的趕來,一進門,就問她新來的那個女同誌,會三門外語的那個,趙乾事不知道為啥王主席和吳廠長要找壞名聲的小薑,正在她摸不到頭腦的時候,旁邊的楊麗忙著邀功,搶先答道,
“王主席,吳廠長,你們放心,我們已經把那個人給趕走了。”
這兩天薑苗的名聲在棉花廠臭的不行,楊麗還以為王主席他們過來,是想讓她們趕快把那個名聲很臭的薑苗給處理掉,省的她給棉花廠抹黑。
沒想到王主席和吳廠長一聽她這話頓時愣住了,然後就發生了剛剛開頭的那一幕。
其實剛剛王主席和吳廠長帶著一幫人進來問趙乾事那個會三門外語的小薑,她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一個壞名聲的臨時工,並且人還在工會,怎麼可能勞動廠長的大駕過來啊。
楊麗也不傻,見王主席和吳廠長臉上神色不對勁,還有那說話的語氣,她察覺到,把薑苗趕走可能壞菜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趙乾事,連忙推卸責任,
“那個小薑是趙乾事趕走的,我當時還勸她來著,可她不聽。”
“你啥時候勸我了?”
趙乾事瞪著楊麗這根牆頭草,把楊麗瞪的心虛的不行,身子一個勁的往後躲,
“我咋沒勸啊,我當時就說你把小薑和老李趕走,咱廠子裡的翻譯咋整,可你不聽我的。”
趙乾事見楊麗扭曲事實,當時她明明說的是把老李趕走,廠子裡的翻譯咋整,壓根就沒說那個小薑,她現在沒空和她掰扯,因為王主席和吳廠長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她要趕緊說清楚這事才行。
“王主席,吳廠長,當時是孟主任讓我把人趕走的,當時也是為了廠子的名聲著想啊。
你們不知道,這兩天廠子裡到處都是那個小薑的風言風語,她那個人人品有問題,為了返城,不僅和她那個鄉下丈夫離了婚,甚至還把親生的孩子也丟棄在哪了,這樣的人,留在咱廠裡,那不是給咱廠子抹黑嗎?”
“她在鄉下這事,你是聽誰說的?”
王主席眉頭緊鎖,問趙乾事。
“是孟主任啊,孟主任說是他給那個小薑下鄉插隊的地方打了電報了解了情況,對了,孟主任還說,那個小薑一直去他家糾纏他,讓他給她轉正啥的,我尋思著,這樣的人咱廠子裡不能留。”
吳廠長瞅著趙乾事,麵色不虞,
“這麼說,孟主任說啥就是啥,你沒有調查就把人給趕走了?我問你,你問那個女同誌了嗎?女同誌承認這些事嗎?”
趙乾事一聽這話,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子,
“吳廠長,這樣的事她咋會承認,再說了,孟主任都做過調查了……我就沒做,她就一個臨時工。”
“好啊,好啊……”
吳廠長被氣笑了,他看著一旁的王主席,
“老王啊,這就是你們工會的同誌啊,不和人家女同誌對質對質,也不調查,就聽那個孟主任說的話,就把人給趕走了。”
吳廠長的話把王主席給臊的不行,可吳廠長還沒說夠,他瞅著這個趙乾事,大聲質問她。
“臨時工咋了?臨時工和正式工一樣,都是咱的同誌,你咋這樣看不起人家臨時工,臨時工就不是工人了?就是你想趕走就趕走的了?”
趙乾事臉色一白,還想為自己辯解,
“廠長……我沒有看不起臨時工,孟主任都是咱廠子裡的老同誌了,又是主任,他應該不會說話誣陷那個小薑的……”
王主席聽她這樣說,心裡對這個趙乾事很失望,是不是上了年紀,人辦事都這樣糊裡糊塗了?人家孟主任是廠子裡的老同誌,又是主任,就不會說謊了?他說的話就全可信?
這個趙乾事為啥不去調查調查,就聽信孟主任的一番話把人給趕走,那可是人才啊……他還記得那天他明明說過,把那個小薑同誌留在工會發光發熱,難道這個趙乾事聽不懂人話嗎?
原本他還想找這個小薑同誌好好交流交流,可最近他家裡出了事,給耽誤了,沒想到這一來工會,這個趙乾事竟然把人給他趕走了?
“我告訴你,你怎麼把那個女同誌給我趕走的,就怎麼給我請回來,順便把那個孟長林給叫上,你們倆人給我想法子去把她給我請回來,請不回來的話,你們也就不用再回來了。”
吳廠長撂下話,帶著渾身怒氣走了,他可是聽老王說了,那個女同誌會三門外語哪,這樣的人才翻遍林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沒想到竟被工會的人給趕走了,這像話嗎?
要知道這樣的人才放到其他廠子都是被供起來的存在,沒想到一塊金疙瘩落到了他們棉花廠,可他們棉花廠裡的人不僅得罪了金疙瘩,還不識貨的把金疙瘩扔出了棉花廠。
……
“趙乾事,你到底是咋回事啊,是不是到了快退休的年紀,腦子也不靈光了?”
王主席不滿的看著趙乾事,這個趙乾事之前是工人,他見她能力不錯,就把人給調進了工會,在工會一乾就是二十多年,平時也沒出啥岔子,人也穩重,可咋會乾出這樣的事啊?
“主席,我……”
趙乾事想說什麼,但王主席壓根就不想聽,直接走掉了。
其實趙乾事才五十多歲,一直都是工會裡的老大姐,誰都肯賣給她一個麵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當著工會眾人的麵,被王主席和吳廠長這樣一點臉麵都不留的批評。
工會裡的人都不敢說話,一個個的都互相遞著眼色,等趙乾事一離開,這才仿佛炸了鍋的粥似的,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尤其是和薑苗關係好的劉長芳。
“當初趙乾事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薑苗給趕走,這下子好了吧……”
“也不知道這趙乾事是咋了,那個小薑人不像外麵說的那樣啊,我瞧著她挺好的。”
“我估計這個趙乾事是到了一定年紀了,她好像都快五十了吧,一般這個年紀的人做事都有些糊塗了……”
“你們說,廠長他們找小薑啥事啊?”
“小江,你不是在和廠長他小舅子處對象嗎,你快說說。”
“好像是咱廠裡來了個德國工程師的事……”
……
大夥都七言八語的議論著,直到臉色難看的趙乾事和孟長林過來了,她們都很有默契的閉上了嘴巴,瞅著這倆人走到劉長芳跟前。
“小劉,平時就數你和那個小薑走的近,你去她家把她給我喊回來。”
趙乾事拿著架子拿習慣了,一點都沒有求人的姿態,她就像平時吩咐劉長芳去乾活似的。
“我可不去,誰把人趕走的,誰就去叫。”
憑啥她趙乾事趕走的人,讓她去請啊,雖然說她也很希望薑苗能回到工會,但她是不會去喊的,她又不傻。
“你……”
趙乾事拿小劉沒法子,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麵求她,她隻能轉頭找上了坐在門口的張大姐。
“張大姐,要不你去把小薑喊回來吧。”
“我可不去,我手上的活還沒忙完哪。”
周大姐才不會去當出氣筒哪,人是她趙乾事趕走的,憑啥讓她去賠笑臉說好話。
“要是老李在就好了,他和小薑關係最熟,他去勸說不定小薑還聽點,可惜啊,老李也被你給趕走了……”
聽著張大姐說的風涼話,趙乾事臉色更黑了,她和孟長林來到外麵,倆人合計著去車間找薑苗的爸媽,也就是吳淑蘭和薑建國。
……
這兩天,薑父薑母日子不好過,他們出門都抬不起頭來,身後都是閒言碎語,尤其是吳淑蘭,以前她在筒子樓裡炫耀閨女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失意。
兩口子每次都是瞅樓道裡沒人後,才急匆匆的踩著點往棉花廠趕,就怕路上遇到熟人。
到了棉花廠耳朵根子也不清閒,棉花廠裡的人都在說她閨女的事,那些人看她的目光讓吳淑蘭和薑建國越發的沉默了,倆人就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低著頭也不吭聲,一點都沒有往日健談的樣子。
當初吳淑蘭得知自己閨女進了工會,可沒少在車間嘚瑟,惹的車間的人羨慕的不少,如今見她閨女被趕出工會了,有那平時和吳淑蘭不對付的人,此時在一旁看笑話不嫌過癮,還專門湊到吳淑蘭身邊,
“老吳啊,你說你那個閨女咋這麼狠的心啊,自己生的娃就那樣丟在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