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太後十五歲(8)(1 / 2)

“人都走了,還不說實話?”林肅也不靠近逼迫他,隻是隨意拉弓,弓弦聲呼嘯,箭箭命中靶心。

黎沅看著他挺拔身影,以及拉弓射箭那一瞬間微眯眸中冷冽,還是將內心疑問問出了口:“陛下當年救下康將軍,是因為什麼?”

這種好像在妒忌感覺,一點兒都不符合皇後大度。

林肅聞言,本要再射一箭,卻是將箭從弦上鬆了下來:“那我問你,當初在宮宴之上你為何幫他?”

“我惜他之才。”黎沅脫口而出。

林肅笑道:“我也惜他之才,不過這隻是原因之一,第二個原因是,他是你和元和帝之間矛盾,我那時準備不足,不能貿然行動將你從南國皇宮接出來,所以便先將他帶走。”

黎沅手指緊了一下,乾澀道:“……是因為我?”

“對,因為你。”林肅將箭羽投諸進了箭筒之中,弓也放了下來道,“況且他喜歡女子。”

黎沅本不該再問,可他內心總是焦灼不定:“那若是康將軍喜歡男子呢?”

“你想問什麼?”林肅看向了他道。

他眼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也讓黎沅提起了心弦:“其實我……”

林肅靠近,黎沅本是看著他視線,此時卻是低了下去,他知道是自己逾越了,卻聽男人在頭頂說道:“你這隻是假設,我既然有了你,又怎麼會再去招惹其他人。”

黎沅唇角微彎,又聽他道:“想問什麼就問,你若不問,我未必能夠時時猜出你心中在想什麼,若做不好,會生嫌隙。”

他通情達理,越發讓黎沅覺得自己貪心,可他真想貪心:“你說不會去招惹旁人,莫非能讓後宮虛設?”

林肅未答,黎沅沒忍住仰頭去看,卻聽他道:“你想讓我後宮虛設麼?”

黎沅對上他視線,卻無法勘破其中情緒:“我知你要綿延後嗣,要讓江山千秋萬代,可我不想你碰彆人,即便是為了綿延後嗣。”

嫉妒也罷,失德也罷,權勢也罷,即便這個人給他可以離開他權力,他也不想離開,將他讓給其他人。

“皇後既擔得起這嫉妒名聲,朕自然也擔得起這不能開枝散葉名聲。”林肅拍了一下他臉頰笑道。

他如今是以帝王身份在說話,君無戲言,說到自然就要做到。

黎沅心中酸澀,卻又是甜不知該如何自處,他上前抱住了林肅腰身道:“君子一諾千金,話出口便不可隨意更改了。”

林肅攬住他道:“話語可以隨意更改否認,要不要我下一道旨意給你,若日後違背,你可以拿來對峙。”

“陛下所言,怎麼會有違背那一日?”黎沅抱著他笑道,“我自是信你。”

自古少有帝王能夠說出虛設後宮話來,因為一個人哪裡比得上佳麗三千肆意快活,可他既然應了,黎沅便信他。

“我們尚未成婚,太後如此舉動,算不算上非禮?”林肅低頭說道。

黎沅想要鬆開他,可手臂卻被他緊緊禁錮,根本掙脫不開,倒像是真依依不舍模樣,鬆不開又說不過,黎沅索性自暴自棄道:“對,哀家就是非禮你了,你又能如何?”

林肅摩挲著他唇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太後如此主動,朕也不好當個柳下惠不是?”

黎沅對上他視線,又是沒脾氣,又是心臟跳動厲害,這人分明好欺負人,可他卻難以抑製喜歡他。

什麼克製在他麵前,似乎都是不管用。

齊帝迎娶新後,自是儀式排場都是不缺,正紅色在宮中到處都是,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南國太後是二嫁之身,可陛下愛重,無人敢怠慢分毫。

一身鳳凰袍服,卻非女子款式,由黎沅穿來威嚴皆備,他本就是皇族出身,又是當過太後人,雖在林肅麵前每每受挫,可在群臣麵前卻是鳳儀萬千,撐得住這火紅鳳袍。

同上高位,行禮叩拜,對視之時黎沅微微柔了眉眼。

帝位之高,似乎隔著山水千萬重,站在高位之上連最遠處朝臣麵孔都是看不清,可這就是天下之主位置。

帝位孤高,但願長伴君側。

“朕大婚乃是大喜,特許大赦天下,與萬民同喜。”林肅穿著帝王袍服,帝服更是華麗而厚重,可那流冕和帝服隻能增加他威儀,卻無壓製半分,讓黎沅忍不住目不轉睛盯著他瞧。

高堂之上,曾經黎皇後,如今太後看著一雙璧人,終是輕輕歎了口氣。

塵埃落定,這樣時局也應該交給年輕人自己去判斷了。

“蕭國舊人覲見!!!”

一聲傳呼,蕭國皇室浩浩蕩蕩進入,曾經皇帝如今一身普通朝服,待到了台階下紛紛跪下:“蕭氏感念陛下一統天下之心,順應天命,奉上國書,移交大權,自願為陛下之臣民。”

有宮人將那國書捧了上來,林肅唇角微笑,不怒而自威:“準。”

一聲準,蕭國舊人行三叩九拜大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呼萬歲與千歲。

袍服之下林肅扣住了黎沅手,看他明顯怔了一下,轉過來眸中卻全是笑意。

“皇帝萬歲,皇後千歲,豈不是要讓陛下孤獨九千歲後終老了?”大典結束,黎沅與林肅並行之時輕聲說道。

男後與女後又有不同,女子不能見外男,可男子自小到大都是在外麵跑遍了,洞房合巹之禮更是不需要什麼早生貴子祝福,又有林肅特許,不需要黎沅在婚房之中等待,而是兩人攜手並行。

林肅輕笑道:“皇後又豈知那九千歲不是在遇到你之前已然度過了呢?”

黎沅心頭一動,轉眸看向了他。

“孤獨九千歲,隻為了餘生都遇見皇後一人,白首偕老。”林肅輕聲說道。

黎沅呼吸有些凝滯,竟是不自覺停下了步伐,手心攥緊。

他穿著大紅色鳳袍,與林肅想象中張揚明媚一樣,果然是適合這種極為豔麗服飾,此時雙目含情,這樣忘了走路一般癡情,倒還真是活生生勾.引。

林肅是有意而為之,可有人卻是無意便足以亂芳華。

“皇後可是走累了?”林肅鬆開了他手,在黎沅還未曾反駁時將人抱了起來,連帶著那厚重袍服擁在懷裡,也不見有絲毫費力,“朕抱你走。”

那一瞬間目光讓黎沅覺得有些危險。

林肅行走並不受袍服限製,雖不見如何急促,可後麵宮人卻是有幾分跟不上。

到了寢殿門口,不需宮人開門,他直接一腳破門,進入其中時不等宮人跟上,房門已然在他背後關上,硬生生將一堆宮人給關在了殿外,不知該如何自處。

“這怎麼辦?”一個宮女問道。

曆來皇帝招寢時都是有宮人守著,以備什麼不時之需。

現在他們這群伺候卻是被陛下拒絕了。

“皇後鳳儀萬千,陛下自是急切了些。”

“這是新朝,雖有什麼舊朝慣例,可齊國便是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既是被關,便等著吧。”

殿外之人聲音極小不可入,可當著那麼多人麵被抱起來進了這洞房,當黎沅被放在龍床上時候麵頰已經要趕上這衣服紅了。

“陛下……”

林肅隨手解下了他鳳冠,將人壓在了床上,摩挲著那雙直直看著他眼睛道:“日後彆在外麵這樣盯著朕。”

黎沅眨了眨眼睛,一片紅暈中腦子有些暈,哪裡還顧得上考慮那些看到宮人:“為何?”

“這是邀請,邀請我弄壞你。”林肅傾身吻住了他唇道。

“…唔……”

黎沅想要反駁,可惜這人連反駁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未曾成婚前還能阻止他,可成婚以後,那些讓他羞澀,不知所措龍陽圖譜上內容當真是一一應驗了個遍。

舊梁國國都恢宏大氣,氣候也非是一年四季如春,本就是天氣轉冷時刻,若有瑞雪,自是來年收成極好,在帝王大婚之日,那雪粒洋洋灑灑從空中飄落,本隻是染濕地麵,後來卻是轉為了鵝毛大雪。

“下雪了!!!”

“陛下果然是順應天命之人!”

“瑞雪之兆,乃是上天認可啊。”

“皇後娘娘也是得天承厚之人,當年嫁給南帝,不就是因為娶了皇後娘娘能得天下太平麼?”

“莫非得皇後者得天下。”

屋外嚴寒,屋內卻是燃起了火爐,一片暖意洋洋。

黎沅醒來時下意識蹭了一下那溫暖觸感,在感受到非是被褥觸感時聽到了頭頂聲音:“醒了?”

黎沅睜眼,看了看自己手搭地方,瞬間想要縮回自己手,卻被林肅一手按住道:“皇後便宜都占了,莫非是想翻臉不認人?”

昨夜情深,黎沅從未想過人與人還能那般親密,思維未醒轉時覺得羞澀,可等清晰時候卻是直接將手臂環過了林肅腰,將腦袋貼了上去:“自然不會,我會負責。”

他如今是名正言順皇後,與自己夫君親密再是正常不過。

林肅低笑了兩聲:“皇後如此磨人,若真有一日**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必是皇後之過。”

黎沅繼續抱緊:“反正要擔善妒名聲,多一條惑君也是無妨。”

“看來朕在皇後這裡,注定要做昏君了。”林肅笑道。

小皇後明顯比婚前粘人,他這會兒若是提什麼禮儀規矩,可就是不識趣了。

皇帝大婚,休朝三日,林肅與他笑鬨半晌,卻還是有折子要批。

新朝初立,林肅並未對原來各國官員趕儘殺絕,有跟隨他者為臣,自然也有那些各國為民請命之人為臣。

這些人都是當世大儒,若是隨意殺了,或是當歸鄉野實在可惜。

此舉一出,著實震驚四野,卻也引得各方交口稱讚,曆來帝王都說什麼開明大度,可是能夠這樣兼容並蓄者卻是頭一例。

能入朝堂登高位者,辦事能力自是有,隻是朝堂能臣們看著原本鬥你死我活人站在身旁,當真是心情複雜,一個個奏折跟比著誰更有文學一樣。

本來三言兩語便能夠說清事情,一個個能夠寫一本書出來。

雖是不必上朝,可國家大事每日都是不斷,折子自然是要看。

同在殿中,林肅未著衣冠,而是穿著褻衣,披著外袍坐在桌前批閱那些折子,之乎者也對他來說倒是不難,隻是看多了頗費心神。

黎沅昨夜被他鬨有些晚,雖是晨起玩笑了一番,外麵大雪紛飛,卻是窩在床榻之上又睡著了。

雪停時候整個殿內亮堂很,黎沅翻了個身再睡不著,轉眸卻是看見了正在桌案旁認真批閱男人,地毯鋪極暖,他直接披上外衣下了地,落地無聲,本打算靜悄悄湊過去。

可剛剛到了近前,那似乎一無所覺男人卻是放下了筆,一個伸手就將他抱放在了腿上。

林肅拇指上有些墨汁,直接擦到了他鼻尖上道:“剛才想做什麼?”

那手上墨汁真是相當顯眼,黎沅握住了他手不讓靠近自己臉:“沒什麼,想看看陛下在忙什麼?”

“各地風土不同,定立法度需要兼容並蓄,總會出一些問題,幫我看看。”林肅調整他位置,將他納入懷中,展開了桌上折子道。

殿內即便生了火爐,可離了床榻,下地時候還是有些冷,如今被他抱在懷裡,隻覺得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當真讓我看?”黎沅問道。

“當真。”林肅笑道。

黎沅拿起了奏疏,看著上麵內容,初時還能定神,待看過幾個以後揉了揉眼睛。

林肅問道:“怎麼了?”

黎沅道:“陛下大臣們皆是文采卓然。”

一個個篇幅極長,看起來頗為費力,通篇文采倒是極為好,可是卻需要在裡麵找重點。

“朝臣也是各方彙聚,習慣了爭個高下,連皇後也覺得費力,日後每人奏疏便限製百字以內好了。”林肅說道。

黎沅拿著一個奏折笑道:“這一本便有成百上千字,若是銳減,隻怕要讓大臣們頭疼萬分了。”

“他們若不頭疼,頭疼就是我了,文章不在於長,不在於精,隻要解決事情便好。”林肅抱著他道。

黎沅覺得他說極對:“陛下若是想簡潔,不妨對於民間教育也以簡約為主,少些形式上東西,反而於國有益。”

“若是拿下黎國,確實要開恩科取些治國之人,皇後此法不錯。”林肅說道。

封建製度不是那麼好更改,想要教化人心,從這種傳統教育中掙脫出來,需要潛移默化改變,數十年而行。

而想要改動士農工商階級地位,從上而下,從下而上都要進行。

從上者,可直接削弱士族權力,新朝剛立,士族根基並不穩固,此時削弱最是得宜;從下者,便是要改變生產關係,他從商人變成一統天下皇帝,任誰也不敢嘲諷一句,手工作坊若得以大力發展,開外海,促進商業發展,待商人階級於社會力量越來越大,地位自然也就提起來了。

林肅初時定下計劃幅度並不大,可他與黎沅訴說,黎沅卻發覺了其中一絲不對勁:“若如此行事,商人與工人地位提升,極有可能損傷到士族利益,他們對陛下臣服之心也會衰減。”

君權神授,便是要讓百姓產生對於君王敬畏之情,不敢貿然生出什麼叛逆之心,若是極大放權,絕對會威脅到帝位。

而長此以往,無異於自掘墳墓。

林肅笑道:“若是真成了,這天下非一人一家之姓,也不必考慮什麼江山千秋萬代了,若是人人皆是一人一妻,家宅內鬥會減少,家和萬事興,無強權壓迫,如你以往之事便會減少發生。”

黎沅呆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想要維護這人利益,可這人卻是在考慮他感受:“陛下……”

“若有一日再不能做皇後,你可願意?”林肅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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