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太後十五歲(10)(1 / 2)

想要改變一個社會製度,自然就是要對傳統觀念發出一次又一次衝擊,朝臣任他們吵,真正做決定還是林肅。

正座之上乃是帝位,右側尊位則是後位。

黎沅第一次上殿,落後林肅半步而行,即便有些朝臣目光打量,隱有憂心不滿,他也無半分卻步,直到林肅坐上了帝位,他才緩緩落座。

“眾愛卿平身。”高位上帝王說道。

朝臣叩拜而起,看著高位上兩人,總覺得這不同於以往格局將會帶來一個新朝局,是好是壞隻看未來發展。

黎沅不擅弄權,但他處理政事已經有了林肅風采,朝堂之上自有擁戴,而朝臣們也漸漸發現了這種帝後同朝好處,那就是政事回複極為快捷,且帝後雙方任何一人身體不適,都不會耽誤朝政大事處理。

新法度定下之時沒有什麼問題,雖與傳統有些不同,但不至於動到士族位置,一年兩年下來毫無問題,五年十年,他們卻發現在那些工具層出不窮,生活越來越便捷時候商人和工人地位提高到了一種讓他們觸目驚心地步。

技術壟斷,商人經商確實帶動了國家富裕,可若不壓製,長此以往必將動搖國之根本。

可無數奏折上奏,帝王卻隻是輕描淡寫瞟了一眼道:“民富則國強,隻要百姓得安,朕便是失去一些權勢又有何妨?”

天下之事本就不應該決定於一人之手,若是明君,則百姓能安,若是昏君,則天下大亂,隻有分權而治,人人皆不以自身地位而卑微,人人皆有某一方麵專長,能者而居之,才能帶來長久和平。

“陛下為天下萬民考慮,而不以一己之私犧牲萬民。”黎沅開口道,“臣拜服。”

帝後雖是分權,卻是一心。

支持朝臣跪地附議,不支持隻在少數,畢竟林肅雖要分權,可是那種不為民生考慮,而一味弄權之人早就被一一篩選了出去。

“陛下聖明,皇後英明!”

林肅與黎沅對視,在朝臣皆是跪地之時跟他眨了一下眼睛。

下朝後帝後仍然同行,黎沅開口道:“如今已有反對之聲,照如今推進速度,隻怕還需要數十年之功才有成事可能性。”

“此舉甚是艱難,皇後可願與朕相扶同行?”林肅伸出了一隻手道。

黎沅將手搭了上去笑道:“自是願意。”

新朝十年,工人與商人地位極大提升,觸動士族利益,百姓不安之際,帝位者卻不壓製反而鼓舞,言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非科舉一道才能出人頭地。

新朝十二年,橡膠車輪出現,人們發現這樣車輪雖是需要充氣,可是即便來往於不平路段,也不必再受那等顛簸之苦。

新朝十三年,官道整修,皆是以一種名為水泥東西鋪路,鋪出路麵雖不比青磚結實,可是來往行走卻是方便太多。

路麵整修不征徭役,而是一切費用皆從國庫而出,做工之人皆有工錢可取。

新朝十六年,各國交通四通八達,原本來往數日行程因為路麵平坦,能夠縮短為兩日,甚至一日便可到達。

商業大興之時,一種名為電東西從皇宮之中流傳而出,上曰:“此乃天神所賜之力,隻為福澤萬民。”

民生大喜,雖一時不知其所用,可在皇宮亮起第一盞燈時候,這種力量被民生捧為巨寶。

新朝二十六年,第一輛以電力驅動車子雖是隻行駛了十米距離,卻給了整個民間極大衝擊。

工業大興,傳統長袖長袍並不適合做工,民間竟是改良了長長袖擺,以緊袖口為主。

各種文化異彩紛呈,皇室掌控力日漸減弱,當然,如果林肅願意收回權力,以民間對他崇拜自是輕而易舉事情,可他偏偏不斷放權。

“朝臣擔憂也不是全無道理,若是天下動蕩,陛下權勢不保。”康柏玉如果已至中年,仍然是一身英氣。

他早年行軍,遇到一落難士族女子,女子性情爽直,一手長鞭舞生風,不同於一般閨閣女子,卻讓他一見鐘情。

同心同德之下上門提親,又有林肅賜婚,婚後效仿林肅之舉,那夫人揍軍中將士一對二都不帶輸,自是夫妻和睦。

“想要掌握這天下,不需要事事都捏在手裡。”林肅撥弄著禦花園中花朵道,“隻需要軍隊在朕手上,他們就翻不出浪花。”

他雖放權,卻也不是全然胡鬨,權勢往往比財富更有用,就是因為它強而有力。

想要政策施行,沒有重拳出擊怎麼行。

康柏玉放下了心神道:“陛下所言極是。”

帝王脾性在平時極好,但是從來不是軟柿子任由他人拿捏。

林肅從花叢中擇了最盛一朵摘下在鼻尖嗅聞,看著康柏玉道:“你也去選一朵吧。”

“臣不愛此物。”康柏玉覺得陛下執花也不娘氣,隻是他卻是不必了。

“朕何曾管你喜不喜歡,摘一朵回去送給你夫人。”林肅轉身離開,揮手道,“不必跟來了。”

康柏玉:“……”

不用想,那花自是送給皇後。

06感慨:【康將軍跟了宿主這麼多年,還是不解風情。】

俗稱帶不動。

【你跟時間可比他長。】林肅進殿之時將那還沾著露水花朵放在了黎沅床邊,然後捏住了他鼻尖,聽他支吾一聲,笑道,“小懶蟲還從不起床?”

“臣如今已經而立有餘,將近不惑,哪裡小了?”黎沅嘟嘟囔囔,他昨夜得了新奇玩意不想睡覺,被林肅收拾了一頓,今日也是難得懶覺。

“你在朕這裡永遠都是小那一個。”林肅笑道,“要起麼?”

“坐不起來。”黎沅躺著伸出了雙手。

林肅很自然拉住了他手將人拉了起來,扶住後背道:“有這麼困麼?”

黎沅將頭枕在了他肩窩磨磨蹭蹭道:“緩一會兒,緩一會兒就好。”

他就是清醒起來有些困難。

他磨磨蹭蹭一會兒,清醒時候看到了床邊瓶中花:“陛下出去了?有大臣來?”

“康柏玉來了。”林肅取過他衣服,並不假手於他人。

多年相處,他二人早有默契,黎沅一邊穿衣,一邊道:“邊境那邊馬濰族一直頻頻騷擾,軍隊調動頻繁離開國都,想來也是擔心你放權太過,引火燒身。”

“他們從更遠西北之地遷徙過來,打了就跑,不同於以往作亂之軍守於一地,若是躲進草原內部,再加苦寒天氣,康柏玉可能會吃虧。”林肅對於此事還是頗為上心。

“有□□也不行麼?”黎沅這一次是真清醒了。

“你可知道草原有多寬廣?便是將齊國所有□□拿過去,也不過炸平方寸之地。”林肅給他係著衣帶道。

黎沅看著他,驀然握住了他手道:“陛下是想親自去麼?”

“康柏玉不了解草原,一知半解去了隻會讓兵士平白犧牲,隻能我去。”林肅平靜看著他道。

當一國帝王,肩上自是擔著萬民,有責任加身,便不能隨意讓兵士犧牲。

黎沅喜歡他這份責任心,因為這就是帝王:“你若去了,我必替你守好這國都內外,隻等你平安歸來。”

黎沅自是想同他一起去,隻是他知道不能,這個國家運轉目前還需要一個做主之人,隻有他留在這裡,才能讓林肅在前方不必擔心來自後方壓力。

“乖。”林肅摸了摸他臉頰道。

男人明明已經邁過了不惑之年,可歲月卻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痕跡,反而多了歲月給沉澱與沉穩,讓黎沅覺得明明應該轉為老夫老妻那種平淡了,卻偏偏還會為他不經意舉動而弄得心旌神搖。

連母後都是感慨,說他這真是碰到了對人。

陛下親征絕對是舉國震驚大事,但是邊軍頻頻被擾,確實需要迅速平定。

林肅擅長計劃,黎沅更是將準備工作做到了極致,防寒防暑藥物,以防腹瀉藥物成批準備,就怕出什麼問題。

林肅久未離宮,如今一身將袍,跨上馬背時候紅纓飛舞,黎沅站在城牆之上,隱約窺見了他當年攻伐各皇宮時英姿,便是極盛時期康柏玉也是有所不及。

“陛下出征,必然戰無不勝。”康柏玉立在黎沅身側道。

這是最高信服與敬仰。

“我信他。”黎沅朝那背影招了招手,卻恰好逢林肅轉身,明明相隔甚遠,卻似乎對上了視線。

黎沅愣了一下笑了出來:“本宮與陛下還是極有默契。”

明明已經有了夫人康柏玉:“……”

若不懂草原,那麼草原作戰將會比城池作戰多折損五到十倍人手,所以曆來帝王都會對什麼匈奴極為頭疼。

可林肅偏偏是懂草原,明白上麵氣候變化,水草豐腴之地會在何處,何處會有沼澤形成。

他行軍路線詭異,但兵士們卻皆是信服,往往能夠出其不意,更甚者能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比這裡遊牧民族更像遊牧民族。

雖是氣候適應上出了些偏差,可齊國富足,自不會在此處虧待將士。

林肅處處設陷,隻是因為行動太快,往往返回京城奏報有些來之不及,且深入草原太多,最終將最後殘兵逼入懷山角落時,京都之中徹底失去了林肅消息。

“殿下,距離上次奏報已經有七日沒有消息傳來了,如今可要增派援兵?”大殿之上大臣上奏道。

“貿然派兵不僅跟不上先頭隊伍,還有可能讓援兵深陷其中,陛下英明,隻是一時斷了聯係,自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康柏玉出列道。

“若不是康將軍不擅長草原作戰,也不必陛下親自前往,如今可真是大言不慚。”有文臣回道,“草原不同於城池,陛下孤軍深入,如今不得消息,還請皇後派援兵接應一二才是。”

“殿下,請派援兵前往。”文臣紛紛請命。

黎沅坐於右側尊位,眼睫微垂,已然有了林肅七分不動聲色:“本宮理解各位愛卿憂心陛下之心,但是專人做專事乃是陛下所說,草原不同於城池,康將軍也是領兵打仗過,本宮認為康將軍言之有理。”

七日未得消息,他自然是著急,可這天下誰都能慌,就他不能慌。

那人給承諾從來都能兌現,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當日陛下禦駕親征臣便不讚同,如今陛下無親子,唯一子嗣也是皇後子侄,若陛下遭遇不幸,這江山換代當真是輕而易舉。”趙尚書出列,直接看向了坐在尊位上黎沅道。

他這話明顯是在指責黎沅有借此機會謀朝篡位之心。

“趙大人是懷疑本宮有不臣之心?”黎沅眯起了眼睛問道。

又有文臣出列道:“皇後勿怪,隻是史書記載,宣輝朝時後宮乾政,再到皇帝駕崩,直接皇後繼位,把持朝政,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天下,有此先例,臣等不得不防。”

“且康將軍素來敬仰皇後,想來陛下若不在,也會全力支持皇後,若皇後想自證清白,不妨派援軍前往,暫退朝局,等待陛下回歸。”有文臣出列道。

他們憂慮在曆朝曆代確有實證,皆是後宮亂權所致,而齊朝目前狀況顯然就是典範。

康柏玉看著坐在尊位上黎沅,曾經陛下在時,這些人何曾敢如此咄咄相逼,陛下命他駐守京城,想來就是怕這群太過於憂國憂民臣子們為難他皇後。

康柏玉正要再說,卻聽上麵冷笑了一聲道:“本宮若是想要篡權奪位,陛下自會舉雙手讚成,如今陛下在外征戰,生死暫且不論,爾等如此咄咄逼人,是想亂了後方,讓陛下前後失火麼?本宮是皇後,陛下出行之時交付玉璽,言明一切事情聽從本宮號令,如今本宮信任康將軍,不隨意增派援兵,以免折損,誰若敢再言,立刻賜庭杖。”

齊朝沒有刑不上大夫之說,但是陛下不會輕易因為言官言論便處罰,即便言語偶爾衝撞。但誰若是想要動國之根本,陛下雷霆手段也不是這些文臣們受起。

皇後素來少有處罰,如今雷霆震怒,倒讓他們咂摸出了幾分陛下影子。

朝堂安靜,黎沅深吸了一口氣道:“諸位愛卿還有何話可說?”

“臣等憂心陛下,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敢問皇後預備如何解決?”有文臣出列道。

黎沅握緊了扶手道:“等,草原極廣,陛下深入越多,消息便越慢,康將軍,讓西南軍聽令,往西北處調度,一旦十日還未曾有消息傳來,立刻增援,便是踏平草原也要找到陛下。”

“臣領命!”康柏玉抱拳道。

等待日子最是煎熬,十日到,那京城來往道路仍然不見疾行而入傳訊兵時,黎沅當朝寫下了懿旨,放下筆時攥緊了手指,正待拿起玉璽扣上時,宮中卻有縱馬之聲傳來:“西北大捷,大捷!!!馬濰族全部伏誅,陛下不日便會還朝。”

聽聞奏報之聲,黎沅心神一鬆,差點兒摔了玉璽。

待兵士直入大殿,他直接下了尊位迎接:“西北大捷可是真?”

“稟殿下,千真萬確!”兵士跪地道,“陛下大勝。”

“太好了……”黎沅靜立當場,竟是喜極而泣。

朝臣從未見皇後如此激動過,此時一見,卻皆是心情複雜。

不知人蹤影,思念日重,知道了人馬上要回來,那種急切心情更是仿佛隨時能夠破膛而出一樣。

黎沅在床上輾轉反側,算著大軍開拔歸京日子大約是明日,隻覺得深夜漫長,怎麼遲遲不能天亮?

直到朦朦朧朧睡著時覺得麵上微癢,似有溫暖之意傳來時,猛睜開眼睛坐起,卻是就著窗外月色看到了男人眼中驚訝。

林肅是被這突然坐起嚇了一下,他隻是來看看小皇後,卻沒有想到他這醒來不似以往一般迷糊,倒是清醒仿佛能夠隨時上竄下跳一樣:“我弄醒你了?”

黎沅搖頭,就那麼眼巴巴看著他,確定他是本人以後,直接一把抱住道:“你回來了!”

“等會兒等會兒,我還未更衣,一身血腥泥土味道。”林肅自知深入草原消息難以維係,小皇後必定著急,出了草原命令一位將軍去整頓兵士,自己帶著親兵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就是為了早點見到人。

“沒事,你人沒事就好了。”黎沅才不管什麼血腥泥濘,他隻知道見到人時候此生便已經覺得滿足。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這麼離不開這個人了。

林肅笑著將人抱住道:“還說自己不小,明明還像三歲孩子一樣粘人。”

男人身上確有血腥泥土味道,黎沅抱著他能夠感覺得到,但那種泥濘說明著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那戰場上金戈交鳴,仿佛都隨這樣氣息帶到了這個寢殿之中,可這樣氣息令人安心。

“你自己也說我比你小,自然是要粘著你。”黎沅連腿都蹭了上去,他穿著雪白褻衣,如今倒都給蹭臟了也不罷手。

“好好好,反正都從小白貓變成了小花貓,朕要洗漱,皇後可要同去?”林肅起身抱著人道。

黎沅趴在他肩頭點頭道:“不能浪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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