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戲子一曲動京城(5)(1 / 2)

“少爺,這是最新的賬本您看看。”掌櫃的將賬本捧到了白璟瑭麵前道。

“嗯。”白璟瑭應了一聲,然後低頭翻開了賬目。

林肅從他的身後看著那些賬,掌櫃的親手做的,果然從明麵上看沒有任何的問題,但賬目這?東西即使抹的再平,在行家眼裡也總能看出點兒門道。

林肅雖然看出來了,卻沒有貿然開口,白璟瑭翻過了幾麵,指著其中一處道:“這把桐鳳琴是活當,為何銀錢會比市麵上三分之一?”

“我的少爺啊,這桐鳳琴是好琴,若是要的些,他到時候來贖自然也就需要更高的銀錢,他要是不贖,這期限一過也就變成了死當,這是生意上的門道,穩賺賠的買賣。”掌櫃的笑嗬嗬的說道。

白璟瑭看著他道:“我需要看一下當票。”

那當票乃是一式雙份的,要跟前來贖東西的人對的上,若是出了差錯,便是典當行的問題了。

“這……”掌櫃的笑了一下道,“少爺您要看從哪一期到哪一期的當票?”

“就這個。”白璟瑭點著賬麵上的桐鳳琴道。

掌櫃的麵露難色:“可是不巧,夥計前兩天整理當票的時候被一隻貓給弄亂了,這一時半會的想找到這一張隻怕有些困難。”

他這明顯是在耍賴了,白璟瑭冷下了臉道:“那您什麼時候能整理好?”

“這得過上幾日。”掌櫃的笑道,“您彆急,我們這找著了立馬給您送過去。”

這賬麵上來往的東西實在太多,每一份想要抹平都做假的當票未免太過於勞心勞力,若想現做必然來不及,可若是再過幾日,偽造幾份出來也是不可能的事。

白璟瑭看著他道:“那便全部拿來我看看。”

“少爺,您是不是信過我老五啊?”掌櫃的也沉下了臉道,“我知道這白家的財產日後是要少爺您繼承的,可是我這老骨頭也是跟著老爺過來的,說風裡來雨裡去的,那也是跟著吃了大苦的,您現在這麼懷疑,如趁早辭了我這老骨頭算了。”

白璟瑭微微握拳,他知道這人是在耍無賴,可是若是貿然辭了白家的老人,隻怕也寒了其他人的心。

可若是此事放任

管,這些人倚老賣老,白家遲早都會垮塌。

“原本的賬目在左邊那間房間第二個抽屜裡,鑰匙就放在那上麵。”林肅看著他垂在袖中的拳頭說道。

白璟瑭本還在思索這對策,正是苦惱時卻是聽到了那個聲音,他在掌櫃的有些驚詫的目光中起身,然後直接走向了剛才掌櫃進去的那個房間。

“少爺,您這是乾什麼?”掌櫃的連忙跟上,雖然該鎖的東西他都鎖好了,但是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白璟瑭進了房間搜尋了一圈,在看到鑰匙時走了過去,掌櫃的卻是在看到那串鑰匙時連忙摸向了腰間,在發覺沒有的時候連忙小跑幾步上去:“我鑰匙怎落這裡了?”

然而白璟瑭已經拿起了那串鑰匙打開了那個抽屜,從裡麵取出賬目的時候掌櫃的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少爺,您這是?!”

“這賬本我會拿回去看,至於後續會會出什麼問題,您隻管跟我父親說。”白璟瑭拿了那賬目轉身道。

“少爺,少爺……”掌櫃的見他毫不猶豫的要走,連忙跪了下去抱住了白璟瑭的腿道,“少爺啊,我這一把年紀了,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養家糊口實在不夠,才一時糊塗錯了主意,就一次,我發誓就一次,您饒了我這次,我下回再也敢了,白家這要真的把我趕出去,我這也沒彆家能要了,到時候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

一旦白家落實了他竊取東家的財物,確實沒哪家鋪子再敢要他了。

若真是絕了生計,當真如同殺人一般了,白璟瑭有些遲疑,卻又不想留著他,他看著跪著的掌櫃道:“你起來,你先起來。”

“少爺……”掌櫃的在痛哭流涕。

“起來,你如此我便隻能將你趕出去了。”白璟瑭抽著腿道。

他這?一出,掌櫃的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袖子擦著臉抽了兩聲:“少爺,您給條活路吧……”

“白家你能再待了,你的確做錯了事情,這個月的工錢也會再發給你。”白璟瑭看著他道,“我回去後會一一對賬,漏缺的你補上,你主動請辭,此事我會與外人言說,留你一條生路,隻希望你以後莫要再做此事。”

“這,這……”掌櫃的看著

他感激道,“謝謝少爺大恩大德,隻是那銀錢我是否能先賒欠著,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我若有錢,一定馬上上,少爺,求您了。”

“罷了,你且慢慢還著。”白璟瑭看著他說道,“但你若是一味拖延,我也會一直替你隱瞞,好自為之。”

“謝少爺,您,您慢走。”掌櫃的殷勤的送著他道。

白璟瑭拿著賬目上了馬車,情緒有些微微的低落,而越是翻看那賬本,便越是心緒起伏:“你是否覺得我太過於心軟?”

他雖是氣憤,卻仍是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做的錯。”林肅說道。

在他看來或許仍然心軟了些,但是這?時代將人逼到窮途末路的確不好,但是有的心軟有人會感激,有的心軟卻仍會讓不知恩的人覺得彆人斷了他的財路而惡從膽邊生。

白璟瑭仁至義儘,他什麼都沒有做錯。

白璟瑭輕輕笑了一下,他將賬本收到了一處,看著路麵上的攤位道:“停一下。”

“少爺?”小廝問道,“怎麼了?”

“我下去吃碗麵。”白璟瑭說道。

路邊有著小攤,兩張桌子幾條長凳就足以開一家麵館,他下車的時候那裡坐著幾個吃著麵的漢子,旁邊還停著黃包車,身上的衣服更是帶著幾分汗濕的意味,他們在看到白璟瑭時下意識的挪了挪位置。

老板卻是笑嗬嗬道:“白少爺來了?”

“嗯,兩碗素麵。”白璟瑭落座,讓小廝也坐了下來道,“你也來一碗,今日要回去遲些。”

“謝謝少爺。”小廝跟著坐在了一旁。

雖都是木製的有些破舊的攤位,可他坐在那處卻好像讓這地方都乾淨明亮了幾分,那本來坐在他旁邊的黃包車工人直接挪了位置,坐在了另外一旁,林肅也得以在他的旁邊坐下。

攤位雖小,老板做的素麵卻是不錯,量大的很,小廝那是沒吹幾下直接端著碗就往嘴裡刨,白璟瑭看了他一眼,自己吃時卻是帶著幾分斯文的意味。

他吃的倒慢,隻是連低頭吃飯好像都帶著幾分認真的味道。

“今晚桂園那邊有大單子,估計人不少,要要一起去哪裡?”旁邊吃飯的黃包車工人說著生意上的事情。

“桂園那邊拉車的都是韋爺手底下的人,也是忙過來,咱們沒必要去湊那個熱鬨吧,萬一被打了。”

“你知道個屁,新得的消息,那桂園的名旦今晚要登台,那可是這京城裡的名角,我就看過一眼,登台的時候底下的看客什麼金銀首飾都往台上扔,唱一曲可比咱們跑一年賺的都多。”一個黃包車工人道。

“真的啊?那戲能有什麼好聽的?”

“好不好聽的我知道,反正今夜去的人必然多,這?時候韋爺不會管的太寬的。”

“行吧。”

“少爺,您今晚要去聽戲麼?”小廝吃完了麵在一旁問道。

“自然要去的。”白璟瑭說道。

幾個黃包車師傅吃完了也就走了,白璟瑭這裡吃完了麵放下了四個銅子,待上車的時候眸中卻似乎有幾分難掩的興奮。

愛聽戲?林肅跟著坐了上去。

這?時代像現代那樣擁有各式各樣的綜藝,戲曲作為古往今來的傳承,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發展的如火如荼倒是正常。

這裡的達官貴人追捧戲子其實跟現代的追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白璟瑭出門的時候已經晚了很多,又解決了點兒麻煩,去處理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吃過飯這會兒已經接近黃昏了,待馬車到了桂園,更是華燈初上。

這是一個相當混亂的年代,乞丐坐在路邊人人可以踢打,但是誰也能預料今天踢打的這個人明天會會成長為稱霸一方的大人物,而今天鼻孔朝天的貴人,明天會會零落在塵埃之中。

在這?時代,及時行樂似乎成為了一?風尚,即使馬車一路過往有少的人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抱著手臂行走,即使桂園的遠處坐滿著任憑踢打也走的乞丐,這座桂園也是燈火輝煌,名流往來。

“張老爺,您裡麵請,位置都給你留好了。”接待的人笑道。

“姚太太,快快快,這好戲都要開場了您才來,萬一錯過了豈是可惜。”一個穿著都快開到胳肢窩的旗袍的女人甩著手絹笑道。

“緊趕著呢,就等清歡上場,晚了。”那披著期間,燙著最時新樣式的太太說道。

來往的人有穿著一襲長衫的,有穿著舊式穿著的,自然也是短

發辮子皆有,更新式一點兒的有穿著古早西裝的,那模樣倒是吸引了少人去觀看。

來往人群大多都是坐著黃包車和馬車來的,在這一眾的舊式車輛中,那個鳴著笛的自行開過來的轎車也就顯得格外的顯眼。

稀少很多時候代表著富貴,這樣的車子停下,直接讓那本在招攬客人的女人風情萬?的迎了上去:“呦,陸少爺,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車門被副駕駛下來的保鏢打開,下來的男人腳上蹬著皮鞋,穿著最新式的三件式西裝,雖然看著款式仍然古舊,卻已經有了現代複古的意味,因為那格外大修長的身形,將那西裝穿的格外的好看。

若隻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他的眉眼五官生的分有型,發絲被打蠟固定的極好,俊美而又貴氣,一下車站定便吸引了無數貴太太們得目光。

“那是陸家的少爺吧,聽說剛從M國留學回來。”

“是陸夫人會生兒子,這長的可真好。”

“娘。”陸駿錯開了那前來招攬的女人,伸手看向了車裡,從裡麵扶出了一身最為時新旗袍樣式的貴婦人。

他二人眉眼有五分的像,陸駿的眉眼雖然精致,但絕對不會有人將他認作女性,而他的母親眉眼溫柔,被扶著的時候竟有豔壓群芳的感覺。

“陸夫人您來了,包廂都給您留好了,就等著您來了。”那迎接的女人笑道。

“嗯,走吧,駿兒。”陸夫人沒有正眼瞧她一下,直接在兒子的攙扶和一眾人豔羨的目光中走了進去。

“少爺,M國是哪個國家?那出國離咱們這裡是不是特彆遠啊?”小廝聽了一耳朵好奇的問道。

“對,特彆遠。”白璟瑭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朝著桂園門口走了過去。

那女人送了陸氏母子進去,轉頭見了白璟瑭,眼睛都亮了:“白少爺,您這怎麼才來,等的我心都慌了。”

“瑩姐急,我的包廂還在吧?”白璟瑭看著她問道。

“在的在的,你是老顧客了,我這給你留的最好的位置。”瑩姐笑盈盈道,“快來。”

“好。”白璟瑭跟了上去。

其他客人瑩姐都是隻送半程,到了白璟瑭這裡卻是直接進去一直帶著路,小廝去栓馬車了,按照慣例

也會在外麵一直等到白璟瑭從桂園裡麵出來。

林肅跟隨前行,那搖曳生姿的瑩姐一路跟過往的客人調笑著,卻是繞過了少包廂,一直到離看台最近的包廂處打開了門讓白璟瑭進去。

而那包廂處有暗門,瑩姐開了那道暗門引白璟瑭過去,過是鬥折蛇行數步,便已經到了一處掛滿了旦角戲服的房間。

“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瑩姐看著白璟瑭道,“門口也有人守著,沒人過來打擾你,今天陸夫人都來了,可得好好唱。”

“我明白。”白璟瑭說道。

“之前說的一周一次真能再改改?”瑩姐走到了門口回頭說道,“您這喜歡唱戲,多登台多好。”

“之前說了方便一直出來,瑩姐您彆為難我。”白璟瑭說道。

“行行行,你是祖宗你說了算,快準備吧。”瑩姐從暗門那裡出去了。

亮著燈的室內仍然有些暈黃,白璟瑭對著那西洋的鏡子解著衣扣,在解到第三顆的時候手指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在麼?”

林肅自然跟了進來,他總覺得白璟瑭的聲音裡帶著獨特的韻味,現在看著這滿室的戲服才算真正知道了原因,那是因為唱戲後的開嗓,這樣的開嗓會讓他本身的聲音變得娘氣,畢竟沒有哪個配音演員因為反串就變得失去自己本身的聲音,隻是會讓他的聲音多了一分婉約而溫柔,聽起來帶著獨特而又清雅的味道。

“在。”林肅說道。

白璟瑭聽著聲音,背過了身去解下了長衫:“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他要換衣服,林肅同樣側過了頭不去看他,雖說他們在現代是夫夫了,拜過天地的那種,但是未經允許偷看可不是好習慣:“封建王朝未亡時,戲子乃是最登不得台麵的,你有什麼把柄捏在彆人手中?”

“沒有,我唱戲是因為我想唱。”白璟瑭換上了裡麵的那一件,然後坐在了鏡前,取出了發套固定著自己的頭發,“你也覺得戲子登不得台麵麼?”

“覺得。”林肅回答道。

白璟瑭固定著自己頭發的手一頓,驀然笑道:“覺得我好好的白家少爺不做,自甘墮落?”

“覺得。”林肅再答,“能夠在所有人不認可的目

光中追求自己喜歡的,是一件很有勇氣的事情。”

白璟瑭垂了一下眸,他第一次聽這樣的?,戲子的確是登不得台麵的,即使捧的再紅,登的再,在那些達官顯貴的眼中,也過是倚門賣笑的人。

可白璟瑭幼時隨祖母聽戲,看其中講述的故事,總覺得心腸澎湃的很,那樣小的戲台,卻容得下那麼多的情感,他喜歡,卻也明白這?東西若是放在台麵上,整個白家都會遭人議論,所以隻能偷偷來。明明隻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又從未礙過他人的事,為何就有了低貴賤。

從前從無人跟他說過這樣的?,因為是神明,所以格外的懂得人類的心麼?

“謝謝您。”白璟瑭包好了頭發,對著鏡子開始上妝。

旦角一般以肉白色打底,又在眼眉以及眼部位置以下鋪滿紅色,特製的油彩塗抹上白皙的臉,紅色加重,再以眉筆細細勾勒著眉眼,最後在以紅紙給唇部上色。

雖是濃墨重彩,仔細看已經看出原本的人是誰,可那眉眼的精致,眸中的水光又豈是油彩能夠掩蓋的。

長長的假發戴上,白璟瑭又穿上了金紅色墜滿了瓔珞的戲服,那一身的華貴再加上極為華麗的鳳冠,珠光在燭光下閃爍,美好到完全無法以性彆定論他的美。

白璟瑭抬起水袖輕輕朝著林肅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禮,眸光若水,林肅心頭微微動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做怦然心動。

他覺得自己是那麼容易為一個人動心的人,但是心動這?事情又哪裡是理智能夠控製得住的。

“今日唱的一曲是什麼?”林肅問道。

“長生殿。”白璟瑭的聲音已然變得婉約。

“清歡,準備好了麼?有一會兒要登台了?”門外有人催促道。

“好了。”他搭話時用的是女聲。

“第三排的位置是最好的,您若是喜歡可以看一下。”白璟瑭抬起了水袖,打開了門,顯然要去做候場準備了。

林肅同樣起身,出去的時候那觀眾席和包廂早已經坐滿了人,曲目已經上演,林肅選了個地方坐著,看著台上明顯是明皇和太監的對唱,戲曲曲調悠長,中氣足,需要像現代那樣的?筒便足以傳遍每一個角落。

台下有人叫好,也有人翹首以盼。

“清歡何時出來?”

“哎,急什麼,總會登台總不能跑了。”

“我來這一趟就是為了看看這京城第一的名旦生的是如何的花容月貌。”

“那可是瑩姐手裡的寶貝,豈是你能隨意糟踐的。”

“……”

聲音竊竊,有些實在不堪入耳,陸夫人倒是聽戲聽的認真,陸駿坐在旁邊卻有幾分難以理解這樣拉長的唱腔,比起這?聽不懂的樂聲,他更喜歡西洋樂器和歌聲的明晰,若不是為了陪母親,他也會踏足這?地方。

聽不懂戲,自然聽進去了那些竊竊私語,是他瞧不上這?地方,而是各個包廂之中有的男人懷裡抱著那種來陪客的女人,笑鬨之間著實堪入目。

“可是聽不懂?”陸夫人看了他的神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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