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你怕我(1 / 2)

易塵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睡著了的。

她陪著自家幾位求知欲旺盛的好友們看了關於地球百科的紀錄片, 但是紀錄片實在太過於枯燥了, 易塵看不到一半就覺得眼皮子打架,最後居然裹了一件毛毯, 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睡著。

意識模糊之間,易塵感覺到眼睛縫隙間屬於電視機的白光突然消失了,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人輕聲說了一句什麼。易塵沒有聽清,但那聲音熟悉而又令人安心, 於是她便放任了自己墜入了無夢的黑甜鄉, 一覺睡到了天亮。

易塵睜開眼時, 薄紗窗簾外已經隱隱透出了天光, 溫暖而又明亮。

想必今天定然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可以把衣服被子都拿出來晾一晾,順便去居家城選一些新的被褥,還得把友人的生活用品都置備上。

這樣想著, 易塵也不敢賴床,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坐起身來,可是手臂一動, 就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一樣。

易塵心中浮現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她一扭頭,就發現自己居然靠在了少言的肩上。

易塵的身上蓋著毛毯,睡姿是微微蜷縮著的, 腦袋就抵著少言的脖頸, 一偏頭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乍一看好像半躺在少言的懷裡一樣。

少言坐在沙發上,即便被人倚靠了一個晚上,他的坐姿依舊端正儼然。向來宛如神像一般沉默的道主此時坐在沙發上,雙目輕闔,微微垂首,側顏清雋俊逸,窗外柔暖的天光落在他的臉上,竟衝淡了那份可望而不可即的疏離感,乾淨純粹得令人心頭一顫。

易塵也覺得心肝發顫,不過那純粹是被嚇的,她居然就這麼靠著少言睡了一晚?

易塵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但是她起身的動作似乎驚醒了少言,當然,也可能對方根本沒睡,僅僅隻是在閉目養神。

少言睜開雙眼的瞬間,那份因過於清俊的皮相而帶來的迷惑性的純真霎時消弭得無影無蹤,道主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道主,在那雙淡漠如煙雲般的眼眸裡,藏著蒼山寂落的荒雪,藏著浮世三千的生生滅滅,也藏著大道太虛之中的一切亙古與遙遠。

“醒了?”看見僵在沙發上的易塵,少言容色淡淡地伸出手,扶穩她險些栽下沙發的身體,“睡得還好嗎?”

易塵的額角幾乎要沁出冷汗,她有些無法言說的緊張,直到現在,從忙碌中回過神來的易塵這才終於意識到,那個僅僅隻存在於她想象中的少言,居然真的出現在她的世界裡,真真切切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就像故人愛著鏡中花水中月,那些美好而又虛幻的事物那樣高那樣遠,雖然心生喜愛,卻從不敢奢求真的擁有的那一天。

“對、對不住。”易塵有些乾巴巴地道著歉,披散而下的長發擋住了發紅發燙的耳根,“我沒想到自己會睡著,我……”

聽見易塵艱澀的解釋,少言忍不住微微抬眸,眼裡藏著些許的困惑,像是不明白為何往日裡溫柔健談的少女,忽而變得生分了起來。

雖然想不明白,但是少言看出了易塵的拘謹,本是要伸出的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垂眸道:“沒什麼,不用在意的。”

昨晚小一會突然睡過去,少言也沒有預料到,隻是他在認真研究地球的起源時忽而覺得肩頭一重,那溫暖而又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壓在了心口。

少言的呼吸頓時就亂了。

他愣怔的一瞬,一旁的陰朔已經發現了不對之處,想到小一睡著居然沒往她這邊倒而是往少言的那個方向倒,頓時氣得零食都吃不下了。

隻是她想以“男女授受不親”為借口將小一掰回來,卻被少言出手阻了,道主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易塵睡覺,甚至連電視都被關了。

劍尊滿心不爽,明明之前靠著性彆的便利從道主那邊掰回了一局,怎麼在小一家裡住下的第一個晚上,小一還是睡在道主的身邊了?

陰朔才不相信什麼緣分天成,她堅信這其中一定是少言在搗鬼。

易塵揉著眼睛跑去洗手間洗漱了一番,直到人清醒了,易塵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才有些恍然回過神來。

她並不清楚,應該如何與少言相處。

隔著網絡,隔著一個世界的距離,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但現實中的“小一”,卻苦惱地戴著一張自己都撕不下來的麵具。

——如果能毫無顧忌地坦誠相待,該有多好?

易塵躲進廚房裡去準備早餐了,昨天忙活了一天,今早沒看見人,想是去布置自己的房間或是入定去了,易塵也不好過多打擾。

客廳這個範圍裡隻剩下易塵和少言兩人,少言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易塵端著早餐出來時下意識喊了一聲“吃飯了”。

少言偏頭望來時,隔著早茶氤氳的霧氣,易塵竟覺得有種莫名的張力在空中蔓延,像是無形的曖昧纏綿不去一般,固執地想要為不染凡塵的道主染上一絲紅塵的煙火氣。這場景與道主是這樣的格格不入,讓易塵幾乎有種近乎褻瀆般的錯覺。

易塵手一抖,刀叉與餐碟頓時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仿佛失序的心跳。

“小一。”易塵有些心慌地收拾著碗碟時,那熟悉而又清聖的聲音在耳畔邊響起,淡淡的聽不出情緒,“為何怕我?”

到底還是藏不住心緒,易塵有些懊惱地抬起頭來,卻隻對上少言那雙過於有壓迫力的眼眸,他神情淡漠地站在她的麵前,明明穿著現代的服飾,身姿卻修長清逸宛如玉樹,就像她心中那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如嶽臨淵般孤絕。

易塵並不知道,這個仿佛天崩地裂都無法動搖分毫的仙尊,心已經亂了。

少言也不知曉為何要將這句話問出口,但是他也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放在心上珍而重之的瑰寶,居然會畏懼於他。

他慣來擅於隱藏心緒,但是在這樣難解的壓抑之下,他依舊還是選擇將這份深藏的憂擾宣之於口。

“欸?”易塵冷不丁地被打了一個直球,沒料到少言坦率至此,一時有些無措,“不、不是,我並不是害怕少言,我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