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九十章】入雲台(1 / 2)

易塵當然沒有要傳道的打算, 如果把她的動機深入剖析一下,就可以發現她其實是想救人卻不想將自己暴露在世人的麵前。

這其中涉及了許多方麵的考慮和思量, 但是目前都是難以宣之於口的。

最簡單的,她的麵具是無法摘下來的, 而她的名字也成了“問道第八仙”的道號, 不管是她戴著麵具出現在世人的麵前, 還是“易塵”這個名字泄露出去一絲半點, 隻怕都會引起不小的波瀾。

且不說魔道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單單是自己的幾個好友們就有點解釋不清楚了。

其一,少言現在縮水又失憶, 變裝到這種程度還當了自己徒弟的小師弟, 顯然是不想被彆人發現身份的。

但是“問道第八仙”一旦顯露了行蹤, 世人看見她和少言如此親密,難免會胡亂揣測一番,保不準最後就壞了少言的好事。

其二, 好友們都知道自己心悅少言,也知道他們已經領了證成了夫妻, 若是看見她跟在少言的徒弟身邊, 他們會怎麼想?

雖然依好友們的心胸以及雅量, 定然不會懷疑她變心, 但是如果不是變心,那道思源就是少言這件事情也是藏不住了。

易塵雖然不知道少言為什麼連其他幾位友人都要隱瞞, 但是既然是少言做出的決定, 她還是不要亂了他的棋局為好。

她的身份被人猜出來, 對少言來說沒有什麼好處,而其他人知道了,少言肯定也知道了。

這就不得不再次轉回到“我道侶是師娘”的問題上了。

真是想想都讓人覺得頭禿。

所以,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不管是出於對少言身份的隱瞞還是易塵自己的一點私心,她都不希望自己過多地暴露在大眾的麵前。

但是這些理由,都無法一五一十地告知道思源,而她也不喜歡說謊。

易塵坐在床沿邊上,摸了摸少年的長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你看到我這個麵具了嗎?”

正襟危坐披散著一頭長發的少年聞言轉過頭來,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微微頷首。

他當然知道她帶著這張紅梅陰陽魚的麵具,麵具左眼的眼尾處如同花綻,上挑的墨痕勾勒出儘態極妍的紅色花簇,美得豔麗卻清雅。

但是比起這張過分好看的麵具,他更想看見麵具下真實的她。

“這個麵具。”易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輕歎著道。“是摘不下來的。”

易塵話音未落,少年已經抬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他觸碰冰涼的麵具,大拇指的指腹卻近乎溫存憐惜地拭過她露出來的唇。

“是有人逼迫你嗎?”少年一句話出口,就被自己內心的情感所擊垮,乾脆兩隻手都摸上了女子的臉,仿佛將這個女子珍而重之地捧在了自己的手掌心裡,“是禁製?詛咒?靈寶?還是……”

易塵被那種仿佛觸碰脆弱嬰兒般的撫摸摸得整個人都慌了,額角幾乎要沁出了冷汗,立刻伸手抱住了幾乎要壓在她身上的少年。

“沒有的事。”易塵反手抓住少年的兩隻手,緊握著摁在了他的膝蓋上,擺出乖乖坐好的模樣,“這是一種保護,並不是禁製。”

——寧可戴著麵具也不願意摘下的保護,可見她的身份是何等的隱秘,且不能被外人知曉。

易塵說得輕描淡寫,道思源卻是想到了自己與易塵相遇之後的種種。

她明明擁有著即便七劫散仙也能輕易隱瞞過去的神通,卻如同凡人一樣隻能一步步地攀爬山路台階;明明擁有著一份完整且足以流傳百世的道統,卻從來沒想過要將之發揚光大;戴著無法摘下的麵具,無法開口說話的禁製,還有那明顯不涉紅塵的懵懂無知……

而另一件讓道思源在意的事情,可能連易塵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有時候走過某一段路,那段路上的植株就會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機,甚至連一些已經死去的靈植都會重新恢複生機,簡直就像……神跡。

如果是這樣,那道思源多少能明白這份保護的意義了。

易塵就像一座埋藏在深海的寶庫,裡頭儘是世人覬覦而不得的珍寶,可她又如同凡人一樣羸弱,沒有他人的保護,她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而那份不加掩飾的限製,就是一種無聲的保護。

道思源垂了垂眼眸,既然是道侶,那設下保護的那個人很可能是前世的自己,但是自己卻道消身殞……是因為暗處的仇敵嗎?

前世的自己能夠擁有她,定然是無比強大的人吧。

現在的自己太過弱小,弱小到甚至不能保護她,隻能在她這般笨拙的掩飾下選擇沉默……何等的,令人懊惱。

少年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抓著他手掌的兩隻手,仿佛要將眼眸冰封的冷凝被瞬間打破,刹那間湧動起燦金色的流光。

易塵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方才還在認真聽她說話的少年已經就著被她握住雙手的彆扭姿態入定了。

感受到四周飛速凝聚的靈力以及漣漪般的波動,易塵徹底傻眼了,她飛快地使出了自己新領悟的結界神通,將這一個房間與塵世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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